作者:时镜
顾怀袖也没一口拒绝掉,她其实还在斟酌这件事呢。
到底是好是坏,也不是一时半会儿想得明白的。
昨天的事情,看着是结束了,可其实……牵一发,而动全身。
冯姨娘肚子里,到底又能生出个什么来?陈氏又还能活多久?都是不知道的事情。
顾怀袖这里送走了王福顺家的,青黛回来就皱紧了眉:“这许多的事情,怎么忽然就到了您的手里?”
二房一向在府里是个没有存在感的地方,除了顾怀袖进门时候热闹过一回,谁还记得?
惩罚浣花的那一次,也都是厨子闹出来的。
大多数的人都没把二房放在眼里过,毕竟是老夫人厌恶的。
可变故横生,大少奶奶撂挑子不干了,或者说干不成了,吴氏就是想干也不能够了,整个府里的形势,一下就将二房给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顾怀袖,就这么在掌管了张家二十多年的吴氏、才管理了张家没几天的陈氏之后,轻轻地握住了张家得账本。
方案上,这些账本并不厚,还有一些往来的事宜,都记录在册,连着送过来的还有府里差事的对牌。
顾怀袖摸了摸账本,又捡起张府的对牌来,细细的一对儿,握在手里真跟握签一样。
可这,就代表了掌家的权力。
青黛站在一边,看着顾怀袖拿着那对牌的模样,“少奶奶,您真的要……”
“为什么不要?”
顾怀袖将对牌往空中一抛,又稳稳地捏在了手中,那姿态悠闲至极。
青黛愣住了。
自家主子的回答,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为什么不要?
可为什么又要呢?
顾怀袖压根就是一个懒人,这些事情似乎不是她应该管的。
只有顾怀袖自己清楚,在对牌送到自己手中的那一刻,整个张家的天平也开始了倾斜。
不知道,书斋里的张二公子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想。
兴许,除了顾怀袖还没有任何人有这个意思。
张廷玉这里,还只是二房。
所有人眼中,往后还是要看大房的,这对牌也只是暂时落在顾怀袖的手里而已。
太多太多人这样想了……
顾怀袖眯着眼,又轻轻将对牌放在了桌上。
她其实不知道,至少在摸到这对牌之前不知道,她竟然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天下谁没有野心?
只是有的人比较小,有的人比较大。
顾怀袖这人活得比较真,她很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刻从她心底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
在享受野心的同时,也暗暗警惕,不被这野心给蒙了眼。
顾怀袖道:“回头备一些补品,先给大夫看过了,再给大房那边送去,晚些时候咱们再去大房那边看。”
青黛点头。
顾怀袖又让人收拾老夫人那边扔过来的种种东西,在碰到那一对镯子的时候,青黛有些犹豫:“少奶奶,这个……”
“扔箱子下面去,别让我看见。”
偏心的老太太,送个镯子算什么诚意。
说给儿媳的就给儿媳的,偏生要让王福顺家的说这本该是见面礼,顾怀袖就算是心比海阔都会被她给膈应到。
反正大家都这么虚伪着,敷衍着敷衍着就是一大家子了。
青黛将镯子收拾到妆奁最下面的格子里,放进去的时候她就在想,怕是进去了就不会又在拿出来的一天了。
少奶奶就是这个脾气。
落井下石过的人,她往死里记住你,就算你往后跑来锦上添花,她也依旧记得你往日给她伤口上添过的一刀。
要接近顾怀袖这样的人,其实也简单,雪中送炭,她定然能一直记得这恩情。
只可惜,这天下雪中送炭者,又有多少?
青黛想得多了,又觉得自己一个做丫鬟得想那么多不顶用,她回身来给顾怀袖斟茶,却听顾怀袖道:“我记得你当初跟青溪都是学过看账本的,也学过管家,你本是我身边的掌事丫鬟,往后要做的事还不少,越稳妥越好的。”
青黛一下笑出声来:“奴婢这么个小丫鬟,往后也会成这府里的大丫鬟,那可了不得了。不过……”
“嗯?”
顾怀袖没料想,青黛竟然还长了心眼,这说话吞吞吐吐的。“有什么?”
青黛道:“奴婢总觉得吧,老夫人不是经过这么一遭就要回头的人,您听听王福顺家过来说的那话,敷衍得厉害,也就是面子上能过去了,里子里着实难看。依着奴婢的想法……明年三月里,大少奶奶堂妹小陈姑娘要嫁进来,怕还要生事的。”
吴氏的偏心,连青黛这么个丫鬟都知道了,还能说什么?
府里是没人能用了,顾怀袖才顶上来的。
她们兴许以为,顾怀袖也就是顶着这一阵,等合适的人来了,再让顾怀袖交出这权力来就成。
可顾怀袖不是个任人拿捏的。
她轻声道:“你家少奶奶我,是属貔貅的。”
明年?
等明年小陈姑娘进门,这一杯羹就已经被顾怀袖吞进肚里去了,想要她再分出去?
呵呵,还是做梦来得比较快。
青黛被顾怀袖给逗笑了,正想要接话打趣,没料外面多福来报:“少奶奶,齐云斋的绣娘说杀前次给您制的衣裳来了。”
她什么时候制过衣裳了?
顾怀袖皱眉,那一位煞星爷怎的阴魂不散?
第六十一章 鸡毛蒜皮
白巧娘进来的时候,还不知道张府里出了什么变故,她只是带着四爷的消息过来的。
可进门就一不小心瞥见顾怀袖屋里,那一堆账本和搁着的对牌。
白巧娘心里寻思着,听说张府里除了大公子,别的人都不济事,那张大公子才是家里有学问有本事的,也有一个贤惠的妻子,怎么这张府已经将对牌给了顾怀袖?
顾怀袖坐着,不冷不热地看白巧娘进来。
白巧娘蹲身一礼:“二少奶奶好。”
“巧娘不必多礼,起来吧。青黛,倒茶。”现在也不必事事都避讳青黛了,青黛逐渐知道更多的分寸,这时候就退到一边去。听是会听,可不会往外面说。
顾怀袖看向白巧娘,白巧娘只将那一件漂亮的紫貂皮的披风给顾怀袖看:“木兰围场上这些个小貂儿是最多的,主子前儿一阵说白得了一件大氅,让巧娘新给你送一件来。这意思,巧娘也不明白。”
顾怀袖一瞥这一件披风,就知道要紧的不是贵不贵,要紧的是人家这是木兰围场出来的。
啧,史上闻名的四阿哥,也就一矫情人。
她懒洋洋的,不怎么想搭理,只随口道:“原这事儿我都忘记了,没料想你那位主子爷记性倒是好,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时常记挂着。得了,你放下就成,还有什么事儿?”
白巧娘差点被顾怀袖这不客气的一句话给噎死。
她开始盘算着,回去四爷那边要怎么说?
直说顾怀袖这话?
白巧娘老觉得脖子后面发冷。
四阿哥现在虽然是跟着太子,不大忙碌,可也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在惦记。若这事不要紧,又怎么会一直惦记?顾怀袖这话,分明是去膈应四爷的啊!
白巧娘不敢说什么,只细声细语道:“宫里面的消息,想来您不是时时刻刻都能知道,四爷说……您该知道的,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
顾怀袖扫了她一眼,静静听她说完了,然后道:“你告诉你们四爷,往后不必派你来了。我膈应他。”
“二少奶奶……”
白巧娘眉头一皱,虽近日来对顾怀袖客气了许多,可好歹爷是爷,顾怀袖不过是个朝臣的儿媳妇,竟然敢对天潢贵胄撂下这样的话来,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要说原来吧,顾怀袖还真是忌惮四阿哥得厉害。
可现在呢?
张英压根儿不是皇帝一党,张廷瓒就不说了,也不知现在是太子一党还是四阿哥的人,顾怀袖担心个什么劲儿?
更何况,若是没了白巧娘说出来的这些消息,顾怀袖其实还是很愿意跟四阿哥虚与委蛇一番的。
可现在她是连番地被人膈应,先头没跟吴氏那边来的人呛声,已经是她忍耐之后的结果。现在四阿哥这边白巧娘又过来,这不是让她更心塞了吗?
本知道白巧娘来兴许没什么好事,可没想到四阿哥真是个敢做事的。
这样的心机,也难怪是往后的雍正爷了。
原本顾怀袖曾拖白巧娘带回消息去,说了毓庆宫宫女求药之事,本是想要借四阿哥的手为自己消除了危险。可四阿哥这样的狠人,竟然袖手旁观,压根儿不理会这个曾经是他棋子的人的死活,放任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让宫里面林佳氏瑶芳获得了太子的喜欢,现在除了有身孕的李佳氏,就是她本事最大了。
哈,要这样继续下去,她顾怀袖还敢跟四阿哥继续玩?
得了吧您嘞,四阿哥您有本事,您敢玩儿火,我顾怀袖玩儿不起。
咱就是一升斗小民,有野心,却还没个大的志向,朝堂上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四阿哥如今也没逮住我把柄,咱们合则两利……
不合?
不合与我何干?
反正我不吃亏就成。
顾怀袖简单粗暴的逻辑,顺利地直接击败了白巧娘。
白巧娘几乎是跌跌撞撞走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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