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歌
诺瓦蒂埃要仆人帮他换上了正式的黑衣服,坐在圈椅里接见了弗兰士。房间里还有维尔福、瓦朗蒂娜和一名老仆人。
维尔福对瓦朗蒂娜耳语说,“我不许你翻译你爷爷的意思。”
瓦朗蒂娜没有说什么,急着想办法。
维尔福走到父亲面前说:“父亲,您要求见伊皮奈先生,现在他本人就在这里,我相信您是急于见一下未来的孙女婿,我也相信在这次拜见以后,您会理解这是一桩多么合适的婚姻。”
诺瓦蒂埃没有理会维尔福,他用他的眼睛给了仆人一个示意,这名老仆人已经服侍他许多年,马上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他打开抽屉,在一个按钮上按动了一下,抽屉的假底脱落了下来,原来抽屉里竟有暗格。维尔福与瓦朗蒂娜同时张大眼睛,显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您要的是这样东西吗,老爷?”仆人问。他从暗格里拿出一卷用黑线缠着的文件。
“是的。”老人眨一下眼睛。
“让我把这些文件交给弗兰士·伊皮奈先生吗?”
“是的。”
“您想让他把它念出来吗?”瓦朗蒂娜问,她很好奇文件是什么。
“是的。”
“男爵阁下,家祖父希望您把这卷文件念一遍。”瓦朗蒂娜说,她不知道爷爷有什么打算,但似乎是有希望了。
弗兰士撕开封套,念道:“摘自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圣·杰克司街拿破仑党俱乐部会议录。”他顿了一顿。“一八一五年二月五日!这是家父被害的日子!”
维尔福脸色刷地白了,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弗兰士又说:“家父正是在离开这个俱乐部以后才失踪的。”他继续念道:“署名证人炮兵中校路易士·杰克·波尔贝、陆军准将艾蒂安·杜香比及森林水利部长克劳特·李卡波声明……”
这份文件竟然记载着一个深藏已久的秘密,它完整地记叙了伊皮奈将军的死亡过程。弗兰士读着读着停下来,擦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父亲死时的详细情形是一个谜,现在这个做儿子的念出来,使屋子的气氛压抑而沉重。
“……击到第三剑时,他又跌倒了。他们以为他又是象一次那样滑倒的。证人们见到他倒下不动,就走过去想扶他起来,但去抱他身体的那一位证人觉得他的手上粘到一种温热潮湿的东西——那是血……”弗兰士读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几乎听不清楚他念了些什么,“主席将剑插进他的手杖,转身走下石级;一道血迹顺着他的脚步滴到白雪上。他刚走上石级顶,忽然听到河水里发出一阵沉重的浅水声,那是扔将军的尸体所发出来的声音,证人们验实他确已死亡,就把他抛入河中。所以,将军是在一场高尚的决斗中被杀死而不是被冷箭所暗杀。为证明这一点,我们签署这宗文件,以明真相……”
弗兰士读完这宗可怕的文件,擦去了眼泪,抬头对老人说道:“阁下,这卷文件上的证人都是很有名望的人士,既然您对于这些情况知道得这么详细,请告诉我那个俱乐部的主席的名字,我起码也应该知道杀死我可怜父亲的到底是谁。”
瓦朗蒂娜往后倒退了几步,她已经料到爷爷的答案。
“算了吧,男爵!”维尔福叫道,“家父也不知道这个主席究竟何人。”
“我以最后的一点勇气读到底,就是希望可以知道是谁杀死我父亲的!阁下!看在上帝面上,让我知道吧!”弗兰士喊道。
“是的。”诺瓦蒂埃眨眼回答,他看了一眼桌子上那本字典。
“哦,您肯告诉我!”弗兰士急忙拿过字典,把字母一个接一个背下去,一直背到M。背到那个字母,老人示意说:“是的。”
“M,”弗兰士说。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移,最后,指到“我”那个字。
“是的。”老人示意说。
“你?”弗兰士喊道,“你,诺瓦蒂埃先生?是你把我父亲杀死的?”
“是的。”诺瓦蒂埃用威严的目光盯住那个青年答道。
弗兰士倒在一张椅子上。
维尔福打开门跑了出去,那一刻,他竟恨不得熄灭老人那躯体内那仅存的一点生命之光。
瓦朗蒂娜闭上双眼祷告。她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可却是以让另一个无辜者伤心的方式,这是她始料不及的。不过她也明白了为什么爷爷会坚持帮助自己,如果她嫁给弗兰士,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开始怀疑维尔福知道这件事,但这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她觉得自己好像从没认清过父亲一样。
在腾格拉尔男爵引以自豪的那间华丽的镀金客厅里,约莫在早晨十点钟的时候,欧热妮走了进来。
“欧热妮,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腾格拉尔问道,“什么事这么重要,还特意叫我来这里?”
“您问我为什么请您来谈话,”欧热妮说话时不慌不忙,神态和语气里带着自恃。“我可以用一句话来答复您,阁下,我不愿意跟阿尔贝·马尔塞夫子爵结婚。”
腾格拉尔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欧热妮依旧很平静地说:“您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现在才来表示反对。我一直以来的安静和消极并不是因为我故意要等到现在来让您为难,而是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学习服从。”
“结果怎么样?”腾格拉尔问。
“嗯,阁下,”欧热妮继续说,“我发觉,虽然我作了种种努力,但要我作更进一步的服从是不可能的。”
, “不幸的孩子!”腾格拉尔嘟囔着说。
“不幸!”欧热妮答道,“阁下,您说是不幸吗?决不是的,正巧相反,我很幸福。我问您,我现在还缺少什么?人家都说我长得很美,我也颇有一点智慧,并且还相当敏感。我很富有,因为您是法国第一流的富翁,我是您的独生女儿。阁下,您为什么要说我是不幸的呢?”
腾格拉尔看到他女儿那种笑容满面,几乎到了狂妄的语气,一声叹息,“你所说的一切都对,只有一样事情是不对的,因为我已经破产了!”
“啊!”欧热妮只是小小地吃惊了一下,“这倒是最不能影响到我的一点。”
腾格拉尔气的脸色发青,但那种气愤却不是因为女儿的反叛,而是利益驱使,“那么,小姐,你决心加速我的破产吗?”
“我加快您的破产?”
“听着,你与阿尔贝订婚之后,我就可以立即得到马尔塞夫家的礼金,这笔钱可以让我在公债交易上撑过几天,只要等到它再涨起来,我也许可以摆脱危机。”
“这么说您把我抵押换钱了?”
“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不过,等我的状况好转后,你愿意毁约的话也随你便。”
“那么,我只要答应订婚就可以了?”
“没错。”
“好的,我答应您。”欧热妮果断地站起身。
五分钟以后,钢琴声和歌声响了起来。腾格拉尔松了口气,让马车准备好,他要去见一位雅各布银行派来的办事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