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可望云耶
苏培盛又命人牵了两匹马出来,正要侍候胤禛上马却见他自己随着上马车道:“今日我与福晋一同坐马车入宫,弘晖你骑马在前头。”这话一出,几个女人都纷纷咬着手帕,视线简直要把车帘子给灼伤了。
胤禛却全然不顾左右的视线,堂而皇之地进入车内。
王府的马车慢悠悠的朝紫禁城驰去,只留下十月瑟瑟的秋风,天已然要黑下来了,王府门前的几个女人还停留在原地,等着秋风扫了好几回的落叶,钱氏才幽幽的叹了口气:“王爷可把福晋放在心尖子上了,我入府这么多年从未见王爷如此,想来王爷很看重福晋这一胎吧。”
她只道胤禛对宝络这般体贴温存是因为孩子的缘故,心中不免有些嫉妒宝络,这些日子也是卯了劲儿要勾胤禛上她的床,可对方却全然把她当空气般,来了她屋也只是板着脸教训弘旷几句,哪里见过他这般柔和的面,她想着想着又觉得心酸,全然不觉得说出的话有些酸溜溜的。
“可未必是这般。”张氏平日里从不多说的人,今日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旁人还不解什么,但唯有宋氏,李氏二人跟在胤禛身边最久的人知晓她这话的意思,两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自己的心思。李氏叹了一口气,好歹自己还有两个儿子比宋氏也好上几百倍,她心里又舒坦开来。
李氏甩了甩帕子,进去府里,随后几人随机而入。王府前空落落的,唯有年氏一人还独立着,她身边的丫鬟看她一脸娇羞如花的摸样,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便劝道:“格格,您既这般盼着王爷,那就多花些心思把爷勾过来才是,奴婢可是听说王爷这鞋日子为着福晋身孕的事可都没去后院。”
这话犹如当头棒喝,年氏原本娇羞的脸顿时黯淡了哎,她抽出锦帕也不知想了什么,一滴泪已下来。
十月天已经暗的比较快了,太阳的光线还压在地平线上,隐约透着鱼肚的一点白,在前往紫禁城的路上却一步一步越加的灯火璀璨。
胤禛宝络等人从西侧门下,宝络换轿子入宁寿新宫,胤禛和弘晖前往乾清宫。
宝络身边跟着的是满里和翠花,一行人向宁寿新宫走去。一路上长廊宫巷越发灯火璀璨,沿路都由侍卫驻守,比往日更严格了积分。
当轿子快到宁寿新宫时宝络就有些坐不住了,觉得后腰酸懒的厉害,满里也不敢拦着她不让下轿,之和翠花更小心扶着宝络,但看她才四个月的身孕肚皮看上去却似五个月一般,在这月夜星辉下连脚肿胀的样子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太医说这胎有些大,得小心看护着,平日里只吃七分饱便是,最重要的是要多走动走动。
刚一路从王府坐车换轿来到宫里,宝络再坐下去脊椎骨都得发疼,她下了轿,踏了踏几步路往着棱子路滴答滴答来回走了几个小圆圈,满里在后头跟着,旁的剩下四人,八只眼睛全都在她肚里那块肉上,就怕哪个不小心撞到了小格格,心眼都快蹦出喉咙口了。
“唔。”宝络哼了一声,满足的摸上小肚子,她一手撑着腰一手伸后找依托,满里赶忙上前搀着她,轻松问:“小格格又踢您了?”那紫红色暗纹下的圆圆肚子俏皮的可爱,宝络的肌肤被衬的触目惊心的白,她嗯了一声,抚摸着肚子的孩子笑道:“是,太调皮了,估计刚才猫的难受,我这一下来走动她就高兴了。”
满里也跟着傻笑,看着宝络的肚子就像看着一锭金元宝似的。说笑的功夫来往的人更多了,宝络还没舒缓口气苏培盛就远远的跑过来,他利索的朝宝络行了礼喘着粗气道:“福,福晋,爷让您进宁寿新宫去,别在外头遛弯。”
宝络一愣,正想问他怎么知道,苏培盛紧接着道:“刚爷派人去宁寿新宫看过见您还没到所以让奴才把各条前往太后宫中的小路都找过去,这不福晋您赶快去吧,外头风大。”说着麻利的弯腰扶着宝络往前走,宝络看他说的一板一眼的,一下子倒也不知说些什么,也只好顺着他的意思走。
这人刚到宁寿新宫苏培盛就跟猫一样串着出去了。宝络只得先去给太后请安。
自从宝络怀孕以来胤禛便向康熙告假在家修养,已两三个月没进宫请安,今儿个再一看太后竟发觉她也老了许多,昔日只是依稀能见到些许白发,如今却是黑发都遮盖不住了,宝络看得有些心酸。
“哀家前儿个还正和老八媳妇说起你,还是你有福又怀上了,走过来让哀家摸摸。”太后头发虽然已经泛白但好在人还是很精神,四周挤挤攘攘的丝毫不影响她的中气,她被众人拥簇在中间一身富丽的万字福旗装,戴着珠翠点满的旗头,左耳旁缀着的是一只凤凰斜着两颗金珠串下来,慈眉善目温和的很。
宝络行了礼走到她身旁,太后到没再多说什么了,只是旁边的嬷嬷打来了一个描金的木匣子,里头一众的珍宝,旁原本都在聊天的人眼一下子都刷了过来,太子妃手上已拿着一只凤朝阳,三福晋是一只羊脂玉手环,其他福晋手上拿的也很是贵重,太后保养得当的手缓缓抬到木匣子上,她先是停在一枚红宝石戒指上,后顿了顿突的看了其他福晋几人,最后捡起了一对双翔凤招呼着宝络,她亲自给宝络插上了这对双翔凤。
那双翔凤一左一右分在宝络的青丝两边,似要风飞九天一般,而且极衬宝络的肤色和旗装颜色,众人眼中都是一亮纷纷夸赞太后眼光后,但几人的眼睛中却都是极为的不耐。
宝络客气寒暄了几句只觉得待在这屋中压抑的很,她借口出来门,可再想着招呼满里等人回过头已看不见她们的身影,只是拥拥挤挤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和一件件名贵又华丽的礼服,她呼出一口气,独自撑着腰缓步走到后面花园,往来的人看见她身上的衣物等级纷纷行礼,宝络回了笑,只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有些饿。
可再回过头发现自己竟然一路走到了花园最深处,几乎看不见来往的人,在这种冥冥月色下偶尔传来几声猫叫声倒真有些渗人的很,而远处依旧传来的是觥筹交错的热闹声,宝络不觉心砰砰砰的直跳,她扶着腰要往回走。
这才刚要见到一点的星光,耳边只听得喵的一声尖叫,地下串出一道黑影,那猫拱着身浑身毛都竖起呲牙咧嘴的看着宝络,那双黑暗中亮起的幽幽绿光不禁让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宝络吞了一口口水,不敢乱动,那猫也一动不动的顶着宝络,是不是咕噜出几声刺耳的呜声。
宝络的精神紧张到了极点,只觉得一丝一毫的风吹都是贴着她的汗毛过得,她的手缓缓往上抬了抬,要护住隆起的肚皮,也就在那时,说时迟那时快,那猫喵嗷的一声就往宝络身上扑来。
“四福晋。”一声怒喝,宝络只觉得比猫更快的身影往自己这边扑来,紧带着她转了一个圈,她觉得自己被来人紧紧的护在怀里,身后猫嗷嗷直叫,最后归于平静。
来人身上的气味熏得她有些温暖,宝络抽出绣帕扶着胸口慢慢退出他的怀中。
慢慢的馨香一如从前,那圆滚的肚皮下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胎儿的踢动,多隆慢慢的感受怀中真实,柔软无骨的身躯慢慢脱离他的怀抱,那种失落的情绪波涛汹涌的滚入他胸怀。
“你是多隆贝勒吧?”宝络全然退出他的怀抱,还是有些后怕,她下意识的抚摸肚子感受孩子健康的心跳声,但还是强撑起精神笑道:“还多谢贝勒救了我和腹中胎儿一命。”宝络真就做了个万福。
多隆连忙要托手扶起宝络,但就在那即将触手的片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额娘”。
弘暖一路小跑过来,青色马褂以便撩在黄带子上,脸上因为小跑红扑扑的泛红。宝络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会见到弘暖,脸上早已不自觉的扬起笑容,对着弘暖笑,一旁的多隆看的极不是味儿。
弘暖刚一跑过来就拉住宝络的手,霸占似的赖在她身边,对宝络道:“额娘,儿子找的您好苦呀。阿玛和大哥都已经给太后娘娘请安了,还不见您回来,可把阿玛急坏了。”弘暖的目光已渐渐移到多隆的身上,眼神中带着敌意,你是水?”
宝络眉头一皱:“怎么说话?”看着自家额娘生气的摸样,弘暖立马软下脸来笑嘻嘻道:“我错了,嘻嘻。”但身体微微向多隆倾斜站着,左脚在前,是防御的姿势。
母子两人都盯着多隆瞧,两人眉眼是一模一样,多隆一笑,低下头,月光只照出他半张俊脸,他淡淡道:“若是无事,那微臣就先行一步。”宝络应道:“还谢贝勒的救命之恩,四爷不胜感谢。”
多隆无话,走到一旁提起自己的刀,他刚才冲过来时摔在一边的,只怕这刀柄坚硬碰到宝络。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宝络这才看到他后背似被猫挠破了。
“额娘,您看什么呢。”弘暖扬起头轻快道。
宝络低头,棕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他的面孔,她笑道:“没什么,就是肚子有些饿了,咱们回去吧。”
“嗯,阿玛该等急了,额娘您下次要出来一定得叫个人陪着您。”弘暖突然变得有些啰嗦,他微微侧身走在宝络右道上,似要隐蔽什么。
宝络只得应好,两人步行渐远,月亮也慢慢爬上中天,漆黑的花园中渐渐撒上洁白的月光,最后银辉落在假山上,刚袭击宝络的猫悄无声息的溜了出来,它喵的一声双眼闪光,一跃就扑在刚才被宝络踩着的猫食上,那猫停在那里立了一会儿,突转过头去闻地上的血腥,那是多隆刚才护着宝络被猫爪下的。
“喵——”黑猫低吼一声,正要碰触,但更快的是黑夜中闪过的银白刀光,那猫瞬间被断成两半。
胤禛从假山后走出,刀上还留着触目的血,看不出他的喜怒,弘晖的身影也慢慢随之出现。
“阿玛,额娘没有其他的心思。”弘晖轻声道,远处的欢庆声此起彼伏。
“我知道,所以这猫才该死。”
“那多隆?”弘晖继续问。
这些年他已经隐隐约约知道阿玛对额娘的感情,对于自己的女人爱新觉罗家一向是不允许旁人窥探的,更何况是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胤禛回过头看他,突然道:“我知道他救了你额娘一面。”黑幕中看不清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神情,但那眼神已有些复杂。
父子两人同样负手而立,这是宁寿新宫的天空乍然绽放出一朵大紫色的烟花,紧接着一簇连着一簇跃然而上,整个夜幕似被点缀如白昼,弘晖握了握自己的手心,那里已全是汗水。
☆、52
康熙是个孝子,老太后的寿诞整整闹了三天,宝络也在宫里整整住了三天。作为胤禛的福晋,地方自然是住在永和宫,弘暖也暂时搬过来和宝络住在一起,只是偶尔要遇见一下德妃,宝络心里还是有些郁闷的。
她这个婆婆不是很看得上她,对待十四媳妇和她的态度是完全两码事,偶尔她和弘暖在一起吃饭时,德妃那柳叶眉微微一皱,带着些许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道:“看你这一胎八成是个丫头。”
语气冷淡,态度冰冷,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不喜欢女娃,她虽然也生养了几个公主,但公主和阿哥的待遇完全不是在一个档次内的。
宝络叹了一口气,她这个婆婆不但偏心还重男轻女,但转念一想,反正不住一起,也碍不着她什么事。
十月份的皇宫依旧辉煌灿烂,金黄色的瓦片闪动着耀眼的光泽,银杏树枯黄了落叶,将一整块地都铺的异常炫丽。秋天没有蝴蝶,连鸟叫声也少了,虽然因为太后寿诞的事儿宫里比往常更热闹,但宝络却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王府去。
满里正指挥宫女替她收拾衣物零碎,屋中桌子上还热着一碗杏仁露,弘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满头大汗的跑进来,看谁都不顺眼:“你们收拾东西做什么!”
因只住几天,屋里的东西本就不多,一下子就收拾利索,众人也老早就见他瞪眼竖眉的样子,知晓他要发脾气,哪个还会傻傻往前撞去,只默默看了一眼榻上悠闲闭目的主子,十分默契的继续收拾东西。
宝络坐在榻上,腹部拢着一块棉毯,手边是弘晖送的玉滚轮,她招手唤弘暖过来,柔声道:“额娘要回去了,你自己在宫里可要安生些,别老让你阿玛听到别人告你的状。”
因着康熙的缘故,弘暖在宫里也算小红人一个,宫里其他住的小阿哥都以他马首是瞻,这些人做坏事旁的人又管不住,几次下来胤禛只要有进宫就能听到宫中管事的告状,所以每次胤禛每次从宫里回来都是气的吹鼻子瞪眼睛的,好几次都要叫嚣要好好整治整治弘暖这脾气。
弘暖两颊鼓囊着,和宝络极为相似的眼睛耷拉着:“儿子本来就不想待在宫里,额娘您就陪着儿子多住一晚嘛!而且今晚不是还有宴席?”
那语气甭提有多哀怨,他一个人住在宫里,总是觉得寂寞无趣,哪里有王府那般好玩,想闹什么闹什么,做错了事儿总是有额娘兜着,阿玛虽然厉害了一些,但总归也要看额娘的面子,弘暖现下恨不得一身都赖在宝络身上,随着他一起出宫。
可他一看宝络的肚子,那手只敢搂着宝络的手臂,丝毫不敢惊动她的肚子。闹归闹,他也听说了阿玛最近对额娘肚里这个可金贵的紧,弘暖微微有些吃味。
苏培盛立在一边瞧着,这个三阿哥就会撒娇,也觉得好玩,可他一看福晋眉眼间有些松动的意思,心想要坏了,苏培盛连忙笑道:“福晋,三阿哥,爷说让您及早动身,甭到了傍晚天黑了再走,仔细路上暗得很。而且,府里已经备下吃食,福晋只要一回府就有吃的了。”
意思很明白,抬出了胤禛。弘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软软搭在宝络身上:“既然是阿玛的意思,那儿子也不敢多留,但是额娘您可要经常进宫来看看儿子!”这小脸甭提有多委屈,多可怜了,宝络好笑的看着他,又摸了摸小肚子,她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知道了,额娘过些日子再进宫,你有时候想吃的想玩的就告诉你大哥,回头额娘给你准备着。”宝络嘱咐着,满里上来扶起她有些笨重的身体,淡黄色的毯子随着她的起身滑落,弘暖低着头,眼眶开始有些红,他知道额娘是要回家了,要留他一个人在宫里受罪。
弘暖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越想越觉得自己要被阿玛额娘抛弃了,而且额娘肚里又有了一个小的,自己老幺的身份再也不在了,弘暖那小眼睛小鼻子越来越红,不一会儿就储满了水儿。
“哇——额娘,不要走!”
宝络吓了一跳,她正被人拥簇在中间穿衣服,乍然听弘暖哭的这么凄惨,还以为发生多大的事儿了,那弘暖一边哭一边扑着要往宝络怀中撞,那冲进跟头小牛一样。
苏培盛可不敢让他乱撞,忙的护在宝络跟前,止住他:“三阿哥可不敢呐,福晋怀着小主子可经不起您这蛮劲。”弘暖一时近不了宝络的身,气的直等苏培盛,那气势俨然是缩小版的胤禛。
这正闹着,所有人的眼光都在宝络和弘暖身上,浑然不觉胤禛穿着蟒袍已踱步站定在门口,他手里拿着马鞭,目光直盯着弘暖,脸色微微铁青,身后跟着两名王府的小厮。
他冷眼瞧着弘暖撒泼,嘴角绽出一丝冷笑,眼瞧着弘暖下一步要滚地了,他才厉声喝道:“弘暖!”这一声顿时把众人和震慑住,弘暖踩在苏培盛的大腿上龇牙咧嘴的。
胤禛极少发怒,在众人面前多是冷着一张脸,连说话都是冰冰的,这一声呵斥瞬间让众人明白他的怒火,连宝络也惊了一下,她同情的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心想这顿打是免不了的,但下一刻她又开始同情起弘暖,到底是从她肚里出来的,儿子要被打了怎么不心疼?
宝络僵硬的扯了扯嘴皮对胤禛咧开一个酸涩的笑容,全耐对方的怒火全在弘暖身上,根本没分一点点的余光在自己身上。
宝络笑了笑问:“爷,您怎么来这儿了。”这一声呼唤好歹让胤禛的视线拉了一些在宝络身上。
“阿玛。”弘暖也跟着喊,他的手心出了一些汗,缩着脑袋低眉不敢再看胤禛脸上的怒气。幼年的经历还在跟前,他清晰的记得那一晚阿玛命人将一个细作活活埋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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