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惊荷
“史大妹妹、宝姐姐常常叫我会会那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我以往只当她们是在害我,现在看来,真心待我的却是这些姊妹,总比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强百倍。”
紫鹃忙劝道:“宝玉”频频向他打眼色,以免惹得黛玉不快。
贾宝玉冷眼看着紫鹃,起身抖抖粗布麻衫上的灰屑:
“紫鹃,你的卖身契在你自己手里,当初到我身边伺候的时候就是个自由身,也省下了我许多的麻烦,晚上收拾收拾东西,明儿就叫你哥哥来接你家去。找个正经的好人家,总比在这无情无义的地方好。”
紫鹃先是一愣,醒悟过宝玉的话中含义,猛扑到贾宝玉脚下,苦苦抱着不肯松手,只怕这一放,真的就断了和宝玉的情缘。
厢房里的袭人、鸳鸯等听到了声音,连忙出来看,贾宝玉失心疯似的指着袭人又笑又哭,嚷着叫她哥哥花自芳领她回家。
三个丫头眼见宝玉翻了白眼,知道这是哭喊了一夜,宝玉力竭要昏死,慌得这三个也顾忌不上黛玉。鸳鸯跑出去喊人,两个忠心耿耿的大丫鬟一面叫着宝玉的名字,一面掐人中。
黛玉不动声色的沿着长廊往王夫人的东房门。
屋中弥漫着一股子怪味,从门口到正屋,到处是残败的景象。
大红金钱蟒的靠背扔在地上,石青金钱蟒的引枕被什么利器划破,露出里面的棉絮。王夫人惯用的梅花式洋漆小几竟被摔成了两半,汝窑的美人觚早打碎,七零八落的散在一地,稍走错一步就要被扎个鲜血直流。
黛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怕老太太那儿的人即刻就到,只是她与二太太向来不和,哪里能猜到王氏藏放东西的要地。
黛玉看着王夫人断气时候那张大炕,咬了咬牙,几步跨过去,摸索着头尾两面的墙角,不大会儿又转身去看靠着东面的几只箱笼。
也不用黛玉去开,里面的东西早被贾宝玉翻的差不多了,她只管往那些书册一类的东西上瞄。
皇上才得到消息,说江南的甄家预备暗中资助反贼,还没等皇上动手,甄家有所察觉,忙将巨资转移到了他处。
皇上以为,此事和王家绝脱不了关系,只是王子腾染病,尚在途中,那这些钱就该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沈修杰、林致远等人即刻想到了王氏,皇上索性请皇后亲自下了懿旨,借着到荣国府吊唁的机会,实则是让林家兄妹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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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二九章 两拨人马志同道合
第四二九章 两拨人马志同道合(二更)
王夫人刚进门的那一年,贾母就笑盈盈的将荣国府的正院让给了媳妇,自己不顾两个儿子的劝阻搬到了东边的五进院落。这是婆婆天大的恩典,可叫阖府上下瞠目的是,王夫人自己的时常居坐宴息也不在正房,而是选了东边那三间耳室。
黛玉原就有些奇怪,只是不曾放在心上,直到昨日哥哥叫她只需在耳房找东西的时候,才点名里面的大秘密。
贾母和王夫人两个胆子小,家里的庙宇、供奉也多,水月庵、铁槛寺、清虚观……为的就是保住全家平安,保住自己平安。而荣禧堂坐落在荣府中轴线,正对准南北大道,中间一没有影壁遮挡,二没有桃木化煞,只有两道仪门相隔。仪门又时常洞开,使凶气滚滚而来,实在危险之至。所以贾母不敢住,让给了王夫人,王夫人也不敢住,便住进了耳房。
这婆媳俩精明,却不与外人道,整个荣国府唯一敢住在中线大道上的就是先琏二奶奶王熙凤,也幸亏她改嫁的早。
林致远和黛玉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东西找到最好,若找不到,万不可去正屋,里面煞气太重。
黛玉环视了整个屋子,该翻的地方自己也粗粗的看过,却没找到一点有价值的玩意儿。炕前的窗户半开不开,外面隐约传来袭人和紫鹃的悲泣声,黛玉估算了一下,只怕这一时半会儿还来不了人。
黛玉一狠心,转身出了耳房,往西一条大甬路,亮晃晃一张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书着“荣禧堂”三个字。
四下无人,能喘气儿的人都在东边,这个时候进去最恰当不过。
到了门口,黛玉却有些胆怯,犹豫着该不该往里进。要说黛玉不怕那是谎话,她现在只觉手心淌汗,手脚冰凉,脑子里雾茫茫一片,偶尔会滑过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进去
黛玉深吸两口气,壮起胆子,伸手一撩竹帘子便要往里进。许是她心怯,竟在恍惚间看见一双鞋站在帘子后。黛玉的手僵直的悬在半空中,竹帘似开非开。
一道极小极小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来:
“林姑娘莫怕”
黛玉只觉头皮发麻,踉跄着转身要跑,刚要有所动作,就想起自己和紫鹃说的话,天底下哪有狐仙鬼怪一说,多半是人吓人,况且是王夫人自作孽,就算真的成了……那些脏东西,她也不怕。
黛玉心一定,出手便快了起来,一把大大的挑开帘子,露出了里面的真身。
“是你”黛玉险些惊呼出声。但见对面站着的男子虽穿着小厮的粗布衣衫,可眉眼甚是俊朗,正言笑靥靥的看着黛玉。
男子将竹帘慢慢的收了回去,一人站在帘子里,一人站在帘子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黛玉吓得声儿都快变了调:“王爷怎么在这儿?”
对方低笑不已,“本王可真是敬佩林姑娘的胆识,敢独身一人闯进此地,只怕林大人不会应允吧”
黛玉警惕的往东西两处看,宝玉他们在东边耳房,若是鸳鸯领着人回来,定要从西边过,自己站在此地甚是危险。
黛玉低声道:“好心劝王爷一句,贾府的人即刻就到,你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对方却不紧不慢:“本王知道林姑娘要寻的是什么,咱们虽不同路,但是目的相同,都是为皇上办差,只可惜,我虽比林姑娘早来半步,下手却依旧迟了。东西在贾家小子身上,本王见他看信的神色变幻莫测,想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姑娘……宜早不宜迟,这个时候下手最好啊”
“王爷身怀绝技,东小院不过两个丫头,您出手是易如反掌,何苦叫我这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献丑?”
黛玉等了半晌,也不见对方应声,她大力一扯帘幔,门里空空如也,早不见了人影。
正这时,西边匆匆的脚步声渐近,黛玉一跺脚,只好提着裙摆往耳房那边跑。
紫鹃和袭人不敢移动宝玉,喊破了嗓子也不见鸳鸯回来,猛见林姑娘从前院折身回来,惊喜道:“林姑娘,太医可是到了?”
黛玉一副如负释重的样子,笑道:“来了来了,刚进大门口。”
袭人看黛玉额头上满是薄汗,还当她是全心为了宝玉,既酸又苦,霎时间百感交集。倒是紫鹃大感心疼,抽出自己的帕子给黛玉,三人顶着烈日往甬路的尽头看。不多时,琏二奶奶身后跟着七八个婆子往这边赶,抬着一顶没了棚的小竹轿。
琏二奶奶一见宝玉惨白惨白的脸,忙叫人将其送到自己的小院。皇后娘娘怕老太君年事已高,便遣了太医院两个新进的医官来候着,今天正好拿宝玉练手。
袭人等都躲在屏风后面,一见不是王太医,非闹着琏二奶奶再请人。琏二奶奶哪里厌烦应付一个丫头,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就被林之孝家的请了出去。袭人究竟不忿,自己跑回了怡红院去取银子,预备叫茗烟请王太医来出诊。
紫鹃一边哭一边绞帕子给宝玉擦汗,等伸手去解宝玉麻衣上面的带子时,就觉着宝玉胸口有什么东西在隔着。
“姑娘瞧瞧这上面些了什么?”
紫鹃认得几个字,但是这会儿又慌又乱,只怕都忘得干干净净,习惯性的递给了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