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雨惊荷
当然,未防会试出乱,羁押主考的事儿甚是少发生,而且之后一旦查明是误判,内监察是罪名就不是革职查办这样简单了,有心人会以为内监察是对会试有所不满,企图浑水摸鱼,行为不轨。
七老爷只听别人说过此项差事的特别,轮到他这儿,才知道众人是什么意思。
他人还没出神武门,众位大人们就将七老爷堵在了宫墙之内,七老爷整个人就晕乎乎的处在各种奉承和讨好中,深一脚浅一脚的上了他的蓝呢子官轿,狠狠往自己的大腿上一掐,“嘶”的一声低呼,腿上传来剧痛。然后整个人陷入呆滞,七老爷没发话,轿子便不能走,他的贴身长随看着周边的官轿渐渐走远,才低声问道:“七爷,咱们这就走?”
七老爷恍然醒悟,忙挑开帘子的一条小缝:“去吏部杨大人家。快”
长随不敢怠慢,忙吆喝了一声叫醒众轿夫,匆匆赶到杨府。
话说小吏自打和武家七爷说了那件事儿之后便再也没去衙门上差,因为林大人告诉自己,七老爷一定抵挡不住心里的诱惑,一定会找到自己的头上,小吏当时在富锦楼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不信,可现在听了门外管家来报,才惊觉出一股子冷汗。
小吏将七老爷引到自己的书房,亲自关好门,又叫心腹管家在院子里细细巡视,这才放心的说道:“大人这是......打宫里回来?”
七老爷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小吏:“我先问你,你是打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我瞧着满朝文武可都很是诧异,但林致远似有先兆。我问你,你是不是和林家有什么瓜葛?”
小吏忙摆手,紧随眉头解释道:“这可是冤枉卑职了,大人与在下一向是推心置腹,上次在富锦楼,确实是留了点小悬念,其实也是担心那人说的不准,叫大人空有牵挂,如今好了,圣旨也定下,大人自可放手一搏。”
七老爷对小吏的话是将信将疑:“你把话说明白了。”
“这自然。”小吏见七老爷放低疑虑,心下缓缓松了一口气,笑道:“卑职有位远房亲戚在扬州做丝绸生意,几年的光景,把扬州官场上的人认识的七七八八,因他说话恭谨,所以深得盐帮余总舵主的赏识,这些年靠上余舵主这棵大树,也跟着贩过几次的私盐,赚的是盆满钵满。这次来找我,就为一件事儿。”
小吏声音渐渐降低,声音极细:“余舵主有个独子,不爱赚钱,偏偏一门心思要中状元。而且还妄想来个三元及第。余家老太太发了话,孙儿想什么就是什么。我那亲戚拿着余家的钱打点了上上下下,半考半买了个乡试解元,可大人知道......那扬州再地杰人灵,可科举这档子事儿,谁又能说准什么。我那位亲戚就说了,只要能叫余家少爷在会试中挑个好些的名次,余家就再在原来说的数字上多加三万。”
里外里就是八万,
小吏见七老爷有所意动,便故作淡然的笑道:“大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大人得懂得辨析一下,看您是打算铤而走险,还是安安分分的只顾闷头干活儿。”
七老爷的神色变来变去,直到最后才发出叹息,“人生难得几回搏,至少我得和几个侄儿们分清顺数。”
小吏深深的看了眼七老爷,憋了好半晌才:“大人,你心里得有个谱儿,余家选你,固然是因为你恰好做了内监察。不过......若余家的小少爷在贡院里有了麻烦,大人可就得挺身而出了。”
“怎么个挺身而出。你倒是说说。”
小吏笑道:“大人这内监察一差,权利何其之大,往小了说,可以任意巡视,往大了说,大人完全可以就地罢免主考。下官出卷子,您只需负责传递,您连一句话也不用说,便可以轻轻巧获取那五万的银子。”小吏说的轻松,可听在七老爷的耳朵里就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小吏说的不错,富贵险中求。七老爷可不希望自己满心的欢喜结果被到了一盆子的凉水。
七老爷回到了府邸没两日,门外忽有个年轻书上来拜访,说是姓余。七老爷心知此人就是盐帮余舵主的儿子,忙叫亲随去迎。可惜等了好久,始终不见人影进来,七老爷等的焦躁,在书房里不断踱步。
不大会儿,他那个贴身长随苦着脸进了门。
七老爷心头忽然心生不好之感,忙问:“门口碰见了谁?”
长随心悦诚服的看了眼七爷:“真就是叫大爷了算准了,余家公子在门口偏偏就遇上了咱们家小五爷,偏偏余家公子拿的见面礼非同凡响,知道咱们以武传家,送了是一柄九尺连环长弓,据说,可连发九只长箭。东西被小五爷截去了。”
“这个混账东西,”七老爷腾的起身,抬脚就要找人去理论。长随忙拉住了七老爷:“我的爷,你先当没看见,等他见了您一定自己臊得慌,咱们现在的主意是怎么安抚余家少爷,我看他也气的不轻。”
七老爷无奈,只能亲自去门口相迎,这余少爷面皮薄,被人说了几句圆场话,自己反倒先讪讪起来。七老爷见此人单纯,心下对小吏的话更加放了心。
在七老爷看来,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问题,不过,七老爷留了个心眼儿,特叫人出去到扬州会馆里打听打听余家到底如何,关键是家底如何。余家巨富,虽不住在会馆,可知道回来禀奏的人无一不夸赞余家少爷的上进肯学,他们家在扬州是数一说二的富庶。
七老爷渐渐放下心房,慢慢将“林致远”这一潜在威胁远远抛在了脑后......
VIP卷 第五零六章 慢火熬炖
第五零六章 慢火熬炖
转眼间,会试在即,这场即将来临的大比试成了每个人话题里必带的字眼,男人们说儒生文采,女人们说品貌家事。总之......人人都在为自己的小利益而打着算盘。
前届的状元公被长公主相中去做了女婿,那这次呢总该叫别人家也分杯羹才是。而且大家都心知,皇上肯定是要点青年才俊来做这个一甲位置的,那样的年纪多半没有娶亲,京城里从不少待嫁的闺秀,更不乏相看女婿的丈母娘。
于是好事之徒还特特的编了一个花名册,将京城各大会馆里家世好,文采好,相貌好的年轻举子罗列在其间,卖价一两。
在这会儿,人人封为经典的四书五经也不过才三百文一册,要价一两,确实不是等闲人家能消受得起。不过那上面事无巨细,悉究本末,甚至名下有几处房产,身边有几个待嫁的姐妹都讲得一清二楚,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兄弟与之争家产,花名册就像个无所不能的先知一样,把有潜力的举子们分析的一清二楚。
沈修杰坐在林家的议事厅里笑的前仰后合,手中抖得那小册子页面翻动:“你怎么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几乎每位夫人都是人手一册,你这么做可不地道啊,不怕那些清高的文士戳你的脊梁骨?”
林致远扇着手中的折扇,半眯着眼:“凭什么”
这说话的语气,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还带着几分的理直气壮
“我就不信他们心里没这样的想法,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窃喜呢”林致远接过了沈修杰手上的小册子,轻轻揭开第一页,“余志航”三个字赫然在目。
“致远,你说,平安那小子能行吗?”沈修杰不无忧虑的担心道:“他就是个土匪头子,就算在书院里装了几天的斯文,可骨子里的东西改不掉,只怕装久了就会叫人看出问题。再说,江南根本没有什么余舵主,只要武家人往深里查,肯定得露馅。”
林致远神秘一笑:“所以说,这事儿绝不能拖延下去,抻得越久,对咱们越是不利,会试之后,平安无论如何得消失。你没瞧见,我独独没将每人的小像留在上面,就是以防万一。既叫余志航风头超越旁人,又不叫人摸清他的底细。我的人早就安排在了扬州会馆,苏州会馆两地,将平安那小子夸得能上天,能入地,简直就是十全十美,虚虚实实,我就不信武家不上当。”
沈修杰短叹了一声:“就是可惜了平安,他管着扬州最大的贩盐走私买卖,一旦进入了众人眼帘,不管用真名也好,假名也罢,今后都不能再碰这一行了。”
当年林致远贩盐,身边一直跟着个小厮,就是今日的平安。林致远在暗,平安在明,一个出谋划策,一个冲锋陷阵,这些年两人配合默契,友情早就超越了主仆关系。随着林致远的上位,平安轻易不和林家联系,就是为了提防别人探查出林致远有这样的前科。
要知道,私自贩盐,那是死罪,严重者需全家流放。
沈修杰不由得将心中疑虑道出:“要说你也是奇怪,难道除了平安,别人就不成?找个演的好的,演的像的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啊”
林致远深深的望了沈修杰一眼:“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平安与我......并不是主仆关系,可那小子心里转不过这根筋。我总不能一辈子抓着他给我卖命。他应该走自己的路。你当皇上的暗卫都是吃闲饭?即便现在没查出我贩卖过私盐,可将来谁又敢保证,不如趁着皇上对我还有几分的看中,把话说明白,免得将来新皇登基,冷饭重炒,再去定我的罪。”
路是老友自己走的,沈修杰这会儿除了沉默,还能说什么。
当年知道致远是以贩卖私盐起家,沈修杰简直不敢相信,他没有办法将印象里满肚子肥肠,富得流油的奸商和眼前那个衣冠楚楚,玉面白衣的偏偏少年联系在一起。更不敢相信,满身匪气的平安会是致远潜在的影子。
沈修杰端起茶盅,出了一会儿神才慢慢说道:“我并不以为平安是个甘于平淡的人,他那样才华横溢,天生就适合在商海里耍奸弄滑。你打算今后怎么做?”
“放心吧,皇上已经允诺我,帮平安得到盐帮帮主的位置,今后为朝廷效力,也免得像现在这样镇日提心吊胆,连家也不敢成。”
平安比林致远要长两岁,重情重义,红颜知己不少,却还只是单身,林致远私下里劝了好些次,平安都只是淡淡的一笑,当时林致远没觉得怎么样,毕竟他也是个光棍,还没什么深刻的体会,然如今娶了慧怡为妻,越加体会到成家立业的好处,林致远打心底希望自己少年时候最值得信赖的人能放下包袱,走自己的路。
沈修杰问道:“对了,武家的事儿弄的怎么样?平安和里面的人可套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