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百里冰烟
护卫走到马车旁低语了几句,却见马车上下来一个青年。这青年不过二十余岁,通身气派,何村长见过最尊贵的贵人莫过于以前的留县县令。那位县令大人官威逼得人不敢大声回话,也不如这位贵人通身气派。
留县虽然不算富庶,然因距离麟州府不远,倒也算不得消息闭塞之地。这位县令大人出人意料的年轻,一看就与以往的县尊不同,瞧着倒像是京中来的富家公子。
这种大地方来的公子哥最是难伺候,何村长腆着脸上前道:“草民奇峰村村长何生,请教县尊尊姓。”
“本县姓徐,初到留县,听说此地出了命案,此为本县辖区,当由衙门查察。”徐耀祖负手道。
“县尊大人容禀,那何妻自嫁到奇峰村,一连生了三个女儿。何老娘与何五六早有不满,依小民看多半是何五六一时没有收住手,将何妻打死了。”
“你身为奇峰村村长,既然知晓何五六杀妻,为何不扭送衙门,莫非顾念同村同族加以庇护?”徐耀祖斥责道,“且到底是你所猜想何五六杀妻还是你看到何五六杀妻?”
“大、大人,这夫妻打架乃是家务事,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放肆,国在前,家在后,朝廷律法在前,杀人乃是人命案,岂是一句家务事可断?谁家的家务事会闹出人命?”徐耀祖怒声道,“来人,命何五六上前回话。”
王苗儿坐在车上,偷偷看着丈夫审案,觉得这一路颠簸都不算什么了。当初她看重徐耀祖便是因他不似京中传言那般不堪,又有徐家祖母和婆婆慈善明理。
自过门之后,家中长辈却如她所想的慈善,可是丈夫却不想她以为的那般文不成武不就。事实上,徐耀祖学问武功虽然不算出彩,却是老夫人一手教导,文武双全,并不像外面传的那么不堪,不过略有些稚气。这次丈夫恩荫到留县做个小小县令,王苗儿还担心丈夫头次做官有什么不妥,如今看来却是似模似样。
何村长吓了一跳,徐耀祖身旁的侍卫已经上前传何五六上前答话。
“何五六,奇峰村村长举发你因妻子连生女儿殴打妻子致死,你可认罪?”
“大人小的冤枉,昨晚余氏做饭晚了,竟然令我老娘饿着了。我一怒之下就打了她几下,她就耍脾气跑出去,小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死了。”
“只因做饭晚了,便要责打,为长者不慈,为夫者无能,便不是凶手,也与死者之死脱不了干系。”徐耀祖怒声道,“且来人,将余氏尸体运回县衙勘验,拘传何老娘和何五六母子查察。”
“大人,小的打的是自己的妻子,没有违法啊,大人!”
“妻者,齐也,是家之女主人,一非奴婢二非贱妾,谁说殴打妻子就不违法?”徐耀祖道,“立即将人押回衙门。”
将何妻余氏的尸首和何老娘、何老六母子带回县衙。留县前任县令已经卸任,徐耀祖一面令仵作验尸,一面与县尉交接县务。至于在留县安顿之事,都是妻子王苗儿一手操办。
徐耀祖接手县务的同时不忘调查何家之案,奇峰村不是大村子。衙门细查之下,案情很快明朗。当日,何妻因整理菜园子晚饭烧的晚了些,被婆婆何老娘责备。何五六回家看到何老娘责骂妻子,不分青红皂白就一顿拳打脚踢。
何妻因生了三个女儿没有生儿子时常被婆婆和丈夫殴打。这次被打的狠了才跑到后山,遇到了何老娘的侄儿癞子欲行不轨。何妻不从,竟被癞子活活掐死。
若非何老娘和何五六长期虐待之故,何妻未必会遇到意外。徐耀祖怜悯之余却也无法将何妻之死扣在两人身上。最后却是癞子判了秋后处决,判何五六杖责三十,服三年徭役。以县尊身份斥责何老娘不慈,令衙役将何老娘压回奇峰村。
相较于何老娘和何五六对死者的所作所为,这判决委实轻了。可是已经是徐耀祖能做的极致了,就像村长之言,许多人都将家暴作为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啊,朝廷律法执行起来,也有诸多问题,或许他能够做的还有许多。
身为县尊虽然不如京官权大势大,然正如祖母所言,所能善治一县之地,那便是带给一县百姓福泽。他既然为留县县令,就当尽教化百姓之责。
第776章 傲雪凌霜(一)
“儿啊,那个扫把星嫁进门十年,连个带把的都没给你生。如今又病成这样,留在家里也是吃干饭。明早你将人背到山上去,免得死在家里晦气。”
“娘,这人还没断气,要是扔到山上,可不要冻死了么!”
“本来也就差最后一口气了,留在家里干什么。难道你日后还要和她合葬不成?听娘的话,将那扫把星扔出去,过几日,娘让刘大娘去给你问问村头方寡妇。方寡妇屁股大好生养,娶了她进门肯定能够给你生个儿子。”
“娘,那方寡妇比儿子大好几岁呢!”男人有些不情愿道。
方寡妇不仅年纪大,性格也非常泼辣,谁都不敢轻易招惹。不过方寡妇能生儿子,丈夫死了没几天就有媒人上门了。只是为了三个儿子,方寡妇没有轻易应了。
“那有什么关系,方寡妇都生了三个儿子了。只要她能够给咱家生个带把的,再大几岁也不是事儿。我和你说,这是我们老许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可容不得你挑拣。”老太太叹了口气,要不是家里实在穷,她难道不想给儿子娶个黄花闺女。
母子俩语气平淡,谁能够想到这番谈话下面掩藏的血腥。石慧躺在稻草上,听着母子俩谈话,同时也接收原主的记忆。原主嫁进这家里十年,连着生了四个女儿,婆婆早就不满。只是这家贫穷,没钱休妻再娶,原主在这家里便是当做牲口一般用。
原主真的不会生儿子吗?那倒也是未必,三天前,原主在生了四个女儿后终于生了一个儿子,可这个孩子生下来便是残废。女孩子到底还能干活,长大些也能换些彩礼。残废,哪怕是个男孩儿,生来一双坏腿又有什么用?
于是原主尚未清醒时,这孩子就被婆婆做主扔了。黄土夯成的墙上一扇小小的窗子塞着稻草,不时有寒风从细缝之中灌进来。一个初生的婴儿被丢在外面三天真的能活吗?石慧有些担心,那是她这次的任务目标,若不是系统再次故障弄错了时间,那便是那孩子被人捡走了。
身下的稻草带着血水,石慧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冷。原主连生了四个女儿,怀第五胎也不曾好好休息,生产的前一刻还在家门前干活。这家人穷的三餐不继,原主自然没有待遇在床上生孩子,不过是柴房铺了一些稻草罢了。
生了第五个,虽说生了个儿子,却是个残废,还比不得女儿到底有些用处。于是原主就被丢在柴房期间也就是两个年龄略大一些的女儿偷偷送了一些冷掉的稀粥过来,就再没什么人过问了。
隔壁母子两个还在商议如何处置已经奄奄一息的原主,最后男人终于屈服于老娘,同意明早天一亮就将病重的妻子丢到山上去。
有些人看待自己的至亲骨头和枕边人眼中尚且没有人命二字,石慧倒是有些理解为何一些贪官污吏不将人命当回事了,或许这就是人性。人性有感人至深善的一面,亦有冷血残酷恶的一面。
待母子二人睡下,石慧起身烧了一锅热水,将身上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单衣。这幅身体虚弱的厉害,石慧寻了一把干净的稻草坐下,试着恢复内力,竟然能够容纳。用了半宿恢复部分内力,再以内力疏理身体里的筋脉,到了天明总算不再全身冰冷宛如死人一般。天一亮,石慧便点起灶台烧水。
男人打开柴房,进门看到石慧在灶前烧火,吓了一跳:“三娘,你这是好了?”
乡下女人干着活就生孩子,生完孩子就干活本是常有的事情。对于昨日还躺在稻草上奄奄一息的女人今早竟然能起来烧火做饭,男人起先吓了一跳,并没有太过惊讶。
缓过神来,男人还有些惊喜,三娘没死,他娘必然舍不得拿家当去娶方寡妇了。这次生的娃虽然不好,可到底是带把的,没准下次就是个大胖小子了。那方寡妇虽然会生儿子,可是长得又黑又丑又老,哪里比得三娘哪怕时常操劳,皮肤依旧白皙,莫说十年前,便是如今也是十里八乡最好看的小妇人。
“已经好了,这几日我没起来干活,娘怕是不高兴了。你去娘房里抓些粮食,我做朝饭吧!”石慧尽量模仿着原主的语调道。
“我这就去拿!”男人拿了个陶碗去老太太房里拿粮食。
老太太平时防媳妇和孙女就和防贼一般,家里粮食什么都锁在她房中斗柜里。这婆子整日也不出门,每天守在家里。只做饭时,抓几把粮食给媳妇做饭,便是这样,儿媳妇做饭她也要守在灶台防止媳妇偷吃。
不一会儿,老太太就亲自拿着粮食过来,盯着石慧做饭。见石慧没死,便骂骂咧咧个不停,说她这两日躺着装死原来是想偷懒云云。石慧只随着她骂,一句话也不回。原主素日也是如此,老太太倒是没有多想。
饭煮好了,老太太亲自盛饭,捞一碗干饭给儿子,自己捞一碗半稠的粥,余下干净的可以照脸的汤水是给石慧和四个小姑娘的。
四个小姑娘分别是九岁、七岁、五岁、三岁。两个小的还不懂事,大姐儿和二姐儿却已经懂事了,见到娘没事了很是高兴,哪怕喝着米粒可数的朝饭也是乐呵呵的,一个劲叫着娘。
男人吃了干饭,与老太太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出门。如今已经是入冬,外面天寒地冻,地里也没有什么活。不过男人不耐与一家子娘们呆在一处,时常和村里一群闲汉在村头荒庙烤火聊天打发时间。
石慧起身在门外叫了他一声,低声与他说起那个孩子的事情。
“那孩子我还没有见过,到底是身上掉下一块肉,好歹给他埋了,免得被野狗叼了去。”
说起那个残废的孩子,男人有些不耐烦,低声骂了几句晦气,才说了丢在村头竹林。石慧也不生气,笑着送了他出门,叮嘱他早些回家,才回到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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