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汇秧
赵千默是疯了吗?
他不可能这么做的,除非他真的想被凌峘除名……
但,万一呢?
离音不敢赌这可能性,丝毫不敢犹豫,直接嗖地一下钻入了浮舟内部。
她近乎鲁莽地砸开了歇息处的大门,一张脸沉得吓人。
歇息处内,君无咎和锋少强都被离音这突如起来的坏脸色惊了一下。
君无咎还未来得及问,离音直接伸手在空中一划,将方才她看到的那个法阵的能量脉络画了出来,“师父,你们知不知道,脚下的这方土地,有着密密麻麻的法阵?就是这种……杀人的法阵!”
君无咎看向飘在空中的、还未散去的金色简笔画。
好半晌,他神色微微一变,“要遭!这是神算门的法阵……”
他看向锋少强,强调道:“千钧改命阵!”
锋少强的脸色也变了。
所谓千钧改命阵,乃是神算门内最臭名昭著的一种法阵。神算门多泄露天机的修士,既泄露了天际,就容易引来惩罚。天道容不得这些人善终,于是他们往往会在壮年时死于非命。
为了自天道的惩罚下活命,神算门的一位先辈自创了这“千钧改命阵”。这阵的作用只有一个,以杀孽遮掩天机,改变自身的天罚命运。
这法阵因为太过有伤人和,已经被毁了十数万年了,如今竟然在此地出现了!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有人在以脚下这些兵士们的性命做引,想遮掩天机,逆天改命!
这可真是要命的事!
君无咎看向离音,神色严肃,“阿音,你确定这法阵就在脚下吗?”
离音直接亮起了手中的血玉,“我确定!师父,我看懂血玉想告诉我的意思了。方才这场景,我是通过血玉看到的。这些法阵就深埋于地底,有黑色的雾气一缕缕自地面上冒了出来……那可能是诅咒一类的东西,十分不详……”
离音这话没说完,耳边就传来呜呜呜的号角声。很显然,上阳国和党清国要开始出兵了!
三人面色齐齐一变。
君无咎当机立断,“来不及了。老锋,咱们直接去前线,将所有人马逼退出这千钧改命阵的范围内。算了,直接找上两国的主将,让他们退兵。至于不听劝的,时间紧急,就先不管他们了,最后来得及再处理……”
他这般交代完,又看向离音,“浮舟你已经学会了如何掌控了对不对?此地战事完全脱离了应有的规模。我怕暗中还有什么别的魑魅魍魉在,怕一时照顾不到众位弟子们。这样,你直接将浮舟开往启然国领土内,待安顿好沉魁弟子后,再回返上阳帮忙。能做到吗?”
离音本来还不想走,但一听还能再次回返,便立身敛容,道:“是!”
君无咎和锋少强急急往外赶。
刚脱离了浮舟的范围,君无咎指尖掐了个诀传讯:“扶曦,我让阿音带着一浮舟沉魁弟子去你那里了。上阳和党清的战事有点脱控,我怕阿音不肯走,先骗走了她。一旦她入了启然国境,你无论如何也要将她留下来……”
语毕,他打了个响指,一点流光携着他的音讯上飘,在空气中游走了两圈,直接消失在天际尽头。
锋少强咧嘴笑,“老七你变坏了,竟然也敢骗小离音了……”
君无咎无奈,“徒弟太精明了,有时候主意就太大了……”
他这般说着,又敛了容,“事情紧急,老锋,咱们走!”
“走!”
边境平原上,两军已经开始冲阵,正对着彼此而去,战意冲天。
这时候,有两团流光忽然快速自天际滑落,砸在了即将交汇的两军中央。
众人并没有因此止步。
紧接着,两股如山如海的灵力威压忽然在两军阵前爆发开来,直接将近前来的所有人都压得下趴。
“某君无咎以沉魁君字脉脉主之名义,令尔等及时速退。此方领土内有成片大型杀阵,若是再不肯后退,顷刻之间,身死道消。望尔等慎之!”
“某锋少强以沉魁锋字脉脉主之名义,令尔等……”
两人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人群中滚滚而过,响彻每一个人耳尖、心尖。
同时,两国的统帅,上阳国尚清迟、严修善以及党清国的严千辉父子,也分别得到了君无咎、锋少强的秘密传音:“可曾听说过千钧改命阵?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上,至少有十个以上千钧改命阵。尔等此时不下令撤兵,更待何时?”
人群因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有片刻纷乱。
尚清迟和严修善对视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鸣金收兵。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上阳国兵士,应召急急调转方向,向着上阳国境内快速撤退,阵型稍显狼狈。
另一边,严修睿看着如丧家之犬一般急急奔退的上阳国兵士,眼底的光芒闪烁不定。
上阳撤军,阵形大乱,正是追击的好时机!
只要他下令追兵……
届时,他是不是就能打败严修善,重获属于他严修睿的尊严了?
严修睿眼底有一道黑色的细丝氤氲开来。
他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那些近卫臣子们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夸严修善的——
“不愧是前任王储,这番谋兵布阵,便是老朽也实在叹服!”
“少年英杰啊!难得的是还光明磊落。听说如今已经划归上阳国的领土都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的。除了战损以外,并没有听说他有过什么恶行……”
“要么说是前王储呢?身上到底有我党清血脉,如何也不会对国民痛下杀手的……”
“是极是极。听说他不仅精于谋算,己身的天资也极其出众……”
“君难道忘了当年前王储的风姿了?先王曾言,有前王储在,党清国可保万年兴隆……如今……哎……不说也罢……”
“可惜了……你说,国君舍了这般天资、心性、能力俱佳的王储而择另一位,究竟是为何呢?”
“不可说啊,不可说……”
……
一段段话,在严修睿心里反反复复地绕。
他的情绪渐渐暴虐起来,心里的不甘心如何也压不住。
什么狗屁前任王储!党清国的王储自始自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严修睿!至于严修善……过了今日,他会让那些目光短浅的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党清王储……
严修睿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大败严修善以后,臣民们对他大肆吹捧的模样;似乎已经看见了严修善在他面前跪下,俯首称臣的模样……
他嘴角勾起点志得意满的笑。
在这样一片虚幻的荣光里,严修睿高举手中的剑,“党清兵士听令,冲阵上阳,格杀敌军!为了荣耀,为了党清,冲!”
他的声音在乱糟糟的场面里,意外响亮,也意外有底气。
他似乎从来没有像此刻那般像一名党清王储。
严千辉本来已经决定撤退了,这会儿看着这样朝气勃勃、格外有担当的严修睿,眼底慢慢又泛起奇异的光彩。
他心里骤然涌起无限柔情。
看!这就是他心爱的女子给他诞下的子嗣。这般有担当,有作为……
他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而所有的这一切,身为父君,他应当双手奉到他面前。
这是他严千辉的孩子,合该拥有世间最好的一切。不论是荣耀,还是……权势!
一缕黑雾在严千辉眼底轻轻一缠。
他高声朗笑道:“什么杀阵,完全子虚乌有。儿郎们,随我冲!吾以党清王君的名义,赐予尔等无尽的荣光!去吧!荣耀属于党清……胜利,属于党清!”
说着,他先于人前,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党清国兵士原本还有些犹豫,这会儿看见严千辉父子俱冲在了前头,他们又渐渐将顾虑抛开了。
国君和王储都冲在前,又岂能有杀阵?
杀!
偌大的边境平原上,上阳军队向南溃逃,党清军队向南追击。
形势瞬间翻转,不像是撤军,倒像是一场党清对着上阳的追杀了。
锋少强亲眼看见党清兵士从犹豫,到被鼓动,再到再次追击,气得好悬没骂娘。
“我现在知道了,这党清国王君脑子就是有病,当年那什么百年清洗肯定是这货脑子不行发癫了。气死我了!我都以沉魁锋字脉脉主的名义说话了竟然还是不信!活该他们作死!”
君无咎垂着眼,“多说无益。先保上阳军队撤退吧。否则若是让党清国兵士追上了,这只怕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说着,他双掌合起又旋开,一捧白色的灵力如光,轻轻落了地。
这瞬间,有密密麻麻的藤曼破土而出,直接在他们身前拦成了一道屏障。
锋少强也敛神,一剑横斩,剑影如滚滚惊涛,直接在藤曼之外竖起了一道剑墙。
防御工事瞬间成型。
地面上的震颤感越来越剧烈,可见党清国大军已经到了眼前了。
锋少强抽空问君无咎,“小离音当时说了法阵的范围是多大来着?”
君无咎眉眼沉沉,“方圆万里,东西向排开,一连二十座……”
“万里?”锋少强脸都绿了,“合着咱们得护着上阳国军队一直逃到上阳国境内才行?”
君无咎道:“最好还能将这些脑子发热的党清国兵士也一同调过去。你知道的,‘千钧改命阵’杀的人越多,阵法威力越强。你总不至于希望此地真成两国臣民的埋骨地吧?”
他刚这样说完,就听得锋少强怪叫一声,“我倒是想管管这群党清国兵士,可老七,来不及了……”
君无咎下意识抬头,眼底流光微微一闪。
这瞬间,藤曼墙和剑墙在他眼里成了透明。透过这透明的两道墙,他看见了一个个似是疯了一般朝着南来的党清兵士。
仔细看去,这些人的眼里,或多或少都染上了黑丝。就像是中了毒似的,看上去阴沉沉的。
君无咎脸色微变,“糟了,阵法开始作用了!真耽误不得了!老锋,咱们撤!助力上阳国撤退……”
两人联手,化成了两道灵力光波。这光波如潮水般涌向奔逃的上阳兵士,将沿途的人一一卷起,快速往南遁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天地间似乎有嗡声响起。紧接着,才刚刚亮起的天光又暗淡下来。
黑色的云雾笼罩天际,沉沉地向地面压来。
隐藏于地底深处的那些黑线,像是受到了召唤,纷纷自地底钻了出来。细细的纹络自北向南快速延伸,追着逃亡的上阳兵士而去,似乎想把他们都攘括其中……
——
启然国西南边境,第一边境主城历历在望之时,离音将浮舟停在了地上。
一百五十名沉魁弟子围在她身边,神色带着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