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颜
贾敏放下茶盏,轻叹一口气,
“你们是和我一道大的,将来自然是要跟我一道走的。你们也看到了,这做人媳妇和做姑娘截然不同。你们姑娘我在这里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翻了天去,无人来左右。可你们再看看如今大嫂子和那一位。当人媳妇可是简单的?
昨日大嫂子闹的好!她无娘家照拂,若没有昨日那场作为,拿起子下人岂会放她在眼里。再看看如今,谁人不知那四个妈妈是上头赐下的。哎,母亲也……怎能任由人拿着父亲作伐。你们都给我仔细瞧了,大嫂子身边各个都是人物!”
“姑娘……”白芷也上前嗫喏说道,“是白芷错了。”
贾敏轻叹口气,脸上浮起无奈,
“若是不从现在起谨言慎行,他日入了林府,你们要如何为我立威!这林府与我们家不同,那是百年传承书香之家,最最重视这个不是规矩而是知理。知理方能明理,明理自然懂分寸进退。那位看着规矩甚好,再比比大嫂子,何尝不是立见高下!”
白英白芷两两相望立见羞色。贾敏见两人如此,心知今日已是够了,便命两人退下。房内只剩她一人,想着自己婚期渐进,不由满心愁绪。心中倒是感激母亲早早让二嫂子进门,观其行,闻其言,倒是让她清醒了不少。往日虽有教养妈妈,到底不比这活生生的例子来的鲜明。林家虽说人口简单且只有一子,可是,这般一来恐怕婆婆更难应付吧。轻轻摇头,她又拿起孤本细细品读,这是一部关于食疗的书册。大哥哥说过,食物乃人之根本,任何药物都及不上每日饮食。如今了有这个拓本在手,贾敏对于未来又多了一份希冀。
话分两头,那厢贾敏教训了自家丫头,这厢梓莘见了宗亲,又开了宗祠入了族谱。堪堪回房还未歇息,有人来报姑娘们要来给大奶奶请安。梓莘面上笑容可掬,心中暗道还好昨日抵制了男□□惑,若是昨日真的……嗯……那个什么了。今日再闻得“姑娘们”的存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不作细想,她轻声吩咐了冬雪几句,叫了人进来。
看着一屋子莺莺燕燕,梓莘不由感慨,真可谓真谓燕瘦环肥无所不有,且个顶个都是美人。瞧了一眼那十二支打造的一模一样的金钗不过是去了半数,一时竟不知是喜是悲。这喜自然是省下了一笔,悲的则是堂屋似乎太小,才装了这些人就略显拥挤。要知道,今后这些人可是成倍增长的……想着,梓莘略显忧桑的请了众人回去,并命他们无时不用来请安伺候。众人自然欢喜应下。这位夫人似是不讨老爷欢喜,若是不必她们伏低做小,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众人走光,梓莘吐出一口气,正想回房继续修炼,李妈妈已经俯身上前,在她耳边小声嘀咕,
“大奶奶,我瞧着那些丫头都是完壁。”
梓莘愣愣看着李妈妈欢喜的模样,才慢慢地反应过来她的所指,不由心中腹诽,
“妈妈看到这一群完壁你就不担心那位喜好男风吗?再者,看着完壁也不代表没发生过什么好吗?”
自然这些话难以出口,她只得答了一句知道了。李妈妈实在开心,一时竟然忘了称呼,笑呵呵道:
“姑娘,我早就说国公爷不会任着大老爷胡来,这婚事上头看着呢!怎么会让那些糟心事惹了姑娘不快。姑娘,我看您还是……”
梓莘满腹的话想要反驳,却在李妈妈殷切的目光下吐不出一个字,只得再次接受李妈妈传授御夫之术。
这边梓莘无奈听讯,那头贾赦也不好过。外书房内,贾代儒看着自家儿子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镇纸向贾赦扔去。贾赦不躲不闪,一抬手正好接住。他瞧了一眼手中之物,慢悠悠的说道,
“父亲,此物还是收好了。此乃您五十之寿,北静王送您的紫玉镇纸,这可是真正古物。”
贾代善闭眼顺气,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这逆子气死,好不容易顺了气,厉声质问:
“说,昨日究竟怎么的一回事!威闵侯世子还未离京,明日你们是要回门的。若是你们还……外人还不知道如何编排我们府上!”
“父亲说的有趣。外人又如何知道。府里的下人又谁敢多言!”贾赦不以为意的捏着手中镇纸,慢慢踱步到了桌前,又拿起另一个细细比对,全然没有把贾代善的话放在心上。
贾代善语塞,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何内宅夫人身边总有些个目光如炬的老妈妈,姑娘媳妇一眼就能分辨的出。
“父亲多虑,旁人说什么有何要紧。管束要下人莫要多嘴,外头人也是只是猜测。此时儿子自有分寸且能保证您三年内有孙可抱如何?”贾赦慢慢悠悠的说着,不动声色把镇纸放入袖中。又瞧了瞧自鸣钟,笑道,“父亲,您不是约了……儿子先告辞了。”
贾代善也回首瞧了自鸣钟一眼,果然已经到了时辰要准备进宫面圣。回神却发现桌上的紫玉镇纸不翼而飞,不由大喊,
“臭小子,把镇纸给老子还来。”
第6章 (修错字)
贾赦颠了颠紫玉镇纸,往擎苍斋而回。一路想着自己家小娘子不由加快脚步。
此时,梓莘还不知自己已被惦记上,她在正屋坐在东厢的炕床之上,一手无意识的把玩着小巧木盒,一手靠着炕桌撑着下巴发呆。转眼来这世上已有五年,过去种种如今在她看来皆可归于前世。记得自己猛然醒来发现穿越之时,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在做梦。昏昏沉沉睡了三日,每每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这个世界,她便又闭眼睡去,期望着醒来又回到自己房间。可是却事与愿违,三天后她终究妥协,回是回不去了,那就看看怎么活下去吧。
周围是一片素缟,她被告知现天下以平,大皇子被鸩酒赐死,那等拥护大皇子上位者皆以被诛。仁业帝安然无事,太子也已回宫。却只有她张氏一门……好吧,应该是说是原主的这张氏一门较之惨烈。父亲张首辅因为护仁业帝,宁死不肯拟诏书宣布大皇子为新帝。母亲李氏因不愿大皇子一派以她为质要挟丈夫就范,当场撞柱而亡。大皇子暴怒,张首辅立即身首异处,其他被囚女眷皆瑟瑟发抖,也不知是谁,领头口称新帝。被囚的四位阁老宁死不屈,有一陈姓翰林却允下大皇子草拟诏书,只是那诏书墨迹未干,太子以杀入重围,此时张首辅次子以重伤不治而亡,长子同太子一起救出仁业帝。大皇子见大势已去,居然想要与太子同归于尽,幸得张首辅长子所救。至此,张氏一门只留原主一人而已。家中横遭此劫,受不住打击也属正常,许是那时梓莘也横遭受打击,两下一合,她便接手成为这大秦前首辅遗留孤女。
待丧礼已完,太子亲率亲卫护携梓莘护送张氏一门忠烈遗骨返乡入祖坟安葬。张氏一族得信之后,早早派人迎之,又有族长起头向太子以表族中男儿忠心,不论辈分皆愿以嗣子之名,替张首辅延续香火,决计不会亏待首辅独女。又有各女眷写稚儿来梓莘面前卖弄,均可谓她未来依靠。那些十岁以下的男孩儿,或乖巧、或机敏、或忠厚,却无例外有强悍生母。梓莘索性一概不见,称每日焚香抄写佛经以告父母兄长在天之灵。无奈众人只有每每在太子面前讨好,以求天家做主,谁曾想一旨圣恩,众人算盘落空,族长清算出族田草草收回。另有那二三旁系想伸手梓莘祖产,却被太子手下火眼金睛发现,以抗旨处置,这才让族人消停。
一切安置妥当,父母兄长皆以入土,梓莘又被外祖接回家中安置。外祖治家有道,家中人丁兴旺,子孙繁衍却无鸡鸣狗盗,纨绔浪荡之备。族中无论男女,三岁启蒙,六岁入学,到了十来岁的时候或科举,或帮忙管理庶务,可谓各司其职,恪守乃职。只是,梓莘始终无法融入这同龄姐妹之中。论才学,梓莘仅能读懂繁体字,知晓些许唐诗宋词;论女工女红,她会的只有十字绣针法,更不提琴棋书画那等风月之事。好在有守孝作为名头不至于让人耻笑了去。
那日,照理抄经练字,烛火不稳,梓莘本能用手去扶,一滴烛油落在虎口位置,她只觉头一晕,天地恍然已经变色。待到神智清明之时,她已立在青山绿水之间,一块大石上书“有求必应”四个大字。最初的瞠目结舌之后,梓莘心念一转不远处一出现一排竹屋,这才确定自己拥有了传说中的空间。待转到大石背面,细细研读上头文字终究明白这里空间如何使用。
这所谓的“有求必应”自然也有诸多限制,不过随着功力进步,这空间也可或已延生。初出之时,她得到不过是在这个时代生存基本法则,以及一拍即会的些许辅助罢了。如今无论是吟诗作对亦是琴棋书画,也能略显一二,更不提那针黹女红。
哎,想着她轻叹一口气。本来二年前她出了孝期就该出嫁,只因若是修得大圆满之际,自己获取这空间最大秘密,兴许就不用嫁入荣国府,故称病拖之。可是,从半年前起,她就陷入瓶颈,无论怎么努力依然停留在第十层末端,迟迟未能突破进入大圆满境地。另则婚期也已拖不得,故而无奈嫁入这是非之地。想着,她转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个匣子,里头装着小小一枚黑色药丸,溶于水无色无味,服用之下并无害,只是对于梓莘会有不死不休的忠诚,故此物名曰“赤胆忠心丸”。
梓莘获得空间之后,日以继夜的修炼,每每随着她功力上升,便有不小的惊喜。待她练得第一层时,便得了这匣子中之物。因前世那位闺蜜之事,如今要梓莘全然信任谁绝无可能。古代,不是女子应该待的地方。虽有这空间,却无法一蹴而就,确保她一生无恙。她不想死,至少不想屈辱而死。从继承家业那天开始,她就知晓自己就是别人眼里肥羊。无论自身修炼的何等厉害,到底是孤掌难鸣,唯有一群至死都会为她效忠人,才能让她觉得稍许有些安全感。只是,这药丸难得,除了头次获得较多,之后每年她只得三枚。如今,匣子中的则是今年的最后一枚。
梓莘早知给所有伺候之人服用是不现实的,掐住要点便是关键。所以头次的要自然是给了身边四位妈妈,春夏秋冬四个大丫鬟,另外几个颗用在了外头管理店铺田庄的几位大管事身上。后来那些赏了能力不错且颇为伶俐之人,预备以后无论是嫁入贾府或是独自生活皆可为助力。
许是丹药之效,四位妈妈不仅各司其职妥帖的管理着她那一某三分地,对于她也是关怀备至再好也无了。而春夏秋冬四个丫头更是忠心耿耿体贴周到。朝夕相处着受着他人的好,银钱上梓莘从不小气,可是要她拿出多少真心来换……好吧。到底她还是介怀着“丹药之效”。其实她手中这枚是给贾赦准备的。因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突破,若是一辈子停留在此,贾赦对自己态度至关重要,可是,若真的只能与贾赦相对一辈子,以后一想到此人对自己种种好都是丹药效果。梓莘只觉得嗝噎着难受。
贾赦走进屋子正屋婆子丫鬟正忙着收拾碗碟,见他进来忙不迭的想要行礼,却被他挥手制止。掀起东厢房门帘,却见梓莘半躺在炕床之上捧着一本话本瞧得津津有味。贾赦眯了眯桃花瞳,笑笑的坐在炕桌另一半,自顾自倒上一杯茶饮了一口。梓莘好似不见贾赦,也不出声依旧读着书,懒得多说一个字。贾赦笑而不语,眼前女子与今日在母亲跟前示弱装乖,在王氏面前又大度和善,跟贾敏颇为投缘,如今到了自己面前又完全无视自己。不由戏谑心起,出声调侃,
“昨儿为夫帮了娘子一个大忙,敢问娘子要如何答谢为夫呢。”
梓莘放下话本坐直了身体歪着脑袋打量着贾赦。论皮囊她至今还未见过比他更好的,但就这一双桃花瞳,就不能让人久视。昨夜,今晨的总总作为太多让她看不明白的地方。她不知道那些穿越前辈如何接受陌生人,还能安稳度日,如今她是做不到的。手上的话本其实不过掩饰,她在听得贾赦脚步声之后,收起匣子之际随意拿起装装样子的。此人与她设想过贾赦无半分相似,让她有种无从下手的无力之感。若此人也是穿越,大家可以摊开说就一番,没有感情的那啥是不道德。如果两人这辈子都要被捆绑在一起,慢慢培养感情,之后再行周公之礼倒也可谈。可是,如今要她怎么说呢?这个人又不蠢钝,很不好糊弄。还是说需要用到另一种药丸呢?梓莘面上不显,心中倒是万般不情愿。那种药丸可以伪成圆房之后的假象,可是……她轻咬嘴唇,到底是不甘心。前世她都没有来记得恋爱一场,今世却要孤独终老吗?
贾赦拿出一串钥匙放在炕桌之上,梓莘不明所以,贾赦呵呵笑道,
“为夫不才,不及娘子家财万贯。此乃后罩库房中为夫一点点家当。如今都交于娘子,还劳烦娘子帮衬着为夫打点一二。”
说着又拿出刚所得的镇纸,笑的更媚,“此物是为夫刚所得,娘子若是喜欢就留着玩把一二,若是不喜直接收入库中即可。为夫还有事,娘子继续读书吧。”
说着也不停留,转身要走。事情转变太快,梓莘还未反应过来,一股香气飘来,跟着两片温润贴上了自己唇,还不等她有所反应,贾赦却已出屋。梓莘瞧着桌上紫那对名贵的玉镇纸以及那串钥匙,摇了摇头,告诉自己,刚刚一定是错觉。自己好歹也是修炼人,贾赦的速度不可能如此之快,绝对不可能!
贾赦脚步轻快,刚刚只是瞧着自己家娘子模样甚是可爱,一时没忍住。他一点不怕自家娘子发现什么,以她性子定不会瞧出什么,哪怕瞧出也会装作不知吧。她这个性子不改,早晚……想着,贾赦神色一秉,闪身进入内书房。
第7章
贾赦把私库钥匙教到了梓莘手中,梓莘自觉横竖也该清点一二。晌午用餐之后,她便带着钱妈妈一同前往。
擎苍斋作为独立小院自然一应房舍俱全,后罩房本就是库房。梓莘嫁入,不过是把这库房填塞更满而已。本因腾出空间不足,钱妈妈尚不知要如何安排,如今见梓莘得所有库房钥匙急不可耐的同去好把那些个物件一一妥善入库。
打开库门那所谓“一点点家当”差点闪瞎了梓莘眼睛。贾赦小库房整理的井井有条,古玩字画,珠宝首饰,甚至那真金白银分门别类码放的整整齐齐,更不提那银票地契,甚至另有一室摆放着珍贵药材。当然,这些与她的财帛确实不能比,可到底也是不弱了。想来曾经听过这位是继承了祖母私库,现在看来也是不差了。钱妈妈眉开眼笑,立刻上前翻看进门处整齐罗列的账册,当下表示要梓莘问得整理库房究竟何人,定要好好拜会学习一二。
见钱妈妈如此,梓莘也不多待交代转身而出任由钱妈妈安排。其实,梓莘早已把私产中银票地契,众仆役的身契等主要物件皆都存入空间随身带着。之余其他在她看来也不过尔尔,有了空间内的积藏,足够她这一生悠然度日。只是,如今见贾赦如此轻易便把身家全然托付,到底让她心中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