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鼎上软
空闻一怔,宣了佛号道:“不知贵派与那圆真如何结下了仇怨?”
丐帮长老面色忿然,当下便朗声将圆真及其徒弟陈友谅如何害死丐帮帮主史火龙,又如何寻了一个冒牌货来暗中篡权等事一一道来,群雄听闻史火龙全家被杀,只余下一个女童被人所救,亦纷纷心生同情,与丐帮帮众一齐鼓噪起来。
少林众僧不由齐声闭目道:“阿弥陀佛!”
丐帮长老将原委说罢,立时怆声喝道:“事情便是如此,还请空闻大师将那圆真叫出来,与我一一对峙!”
空闻叹了口气,道:“不想此贼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错,阿弥陀佛!只是长老若要与他对峙,却也是万万不能了。”那长老两眉一竖,正要冷笑,却听他又向左右吩咐道,“去将圆真的骨灰拿来。”
众人听到这话,俱是一呆。丐帮长老更是失声问:“甚么?他已死了?”
空闻环视场周,高声肃道:“好教诸位英雄知晓,敝寺叛徒圆真曾于二十三年前巧言蒙骗其师空见,令空见身受七伤拳而死,后又联络党羽,阴谋篡寺;此欺师灭祖之贼,已被敝寺僧人圆意毙于掌下了!”
待一名灰衣僧人将一只木盒呈上面前,丐帮长老回过神来,道:“死不见尸,我怎么知晓这是不是圆真?”
空闻向张无忌道:“圆意格毙圆真、圆真尸身火葬,张教主俱是在场的。就请张教主出面做个见证。”
张无忌便点了点头,道:“圆真此贼是敝教法王谢逊的大仇人混元霹雳手成昆。此贼惯会诈死,是以这次我是亲眼瞧着他入火下葬的,他确实已经死了。”
丐帮能瞧破圆真师徒的大阴谋,本就多亏了张无忌,此时听他开口作证,自然再无疑虑。丐帮长老怔然半晌,忽而问:“敢问哪一位是圆意法师?”
空闻本就期盼方天至在英雄大会上扬名立万,闻言正合心意,便开口道:“圆意,你出列来。”
众目睽睽之下,方教主自圆字辈僧人中曼然踏出,又从容站定,面朝丐帮长老合十一礼。
他模样一露,群雄中的许多便想起当初万安寺救人之事来,恍然心道原来是他。思及圆真武功高至能将丐帮帮主活活打死,却饮恨在了这个年轻和尚的掌下,又不由微微凛然,不敢再生小觑之心。
那丐帮长老将方天至仔仔细细瞧了一遍,末了甚么也没说,只向空闻抱拳一礼,哀声淡道:“既然圆真已死,这仇怨……便作罢了。”话罢转身,头也不回往木棚中去了。
空闻望他背影,微微阖眼叹道:“阿弥陀佛,老衲惭愧!”
此事既罢,众人便即开始叫阵比武,两两捉对较量。场上相斗或用拳脚,或使兵器,热热闹闹足打了两个多时辰,学艺不精者逐一败落下去,胜出的及上前挑战的人则武功愈发高强。
及至红日微斜之时,丐帮掌钵龙头在百来招上击败了点苍派归藏子的回龙十八剑,又复被峨眉派灭绝师太挑战。二人相斗一处,青光闪烁之间,偶有金石相交的铎铎声响起,却是龙头手中那口乌金钵与灭绝长剑交触所致,此物在他手中竟然还是一件奇门兵器。
又斗了数十招,掌钵龙头仿佛不小心卖了个破绽,灭绝瞧他空门,忽出一剑刺向他左肩,龙头脸色微喜,抬手扬钵,欲一扣一转之间近得身去夺人兵刃,此前他便是用这一招破掉了归藏子的剑法。
方天至瞧到这里,便觉不妙,心想只怕此人手指难保。果然灭绝早在等他这故技重施的一招,见状冷笑一声,剑光不待被他罩住,倏忽由一化二,嗤嗤声中,剑尖竟像突然间绕了个弯一般,陡出钵沿向龙头手指削去。她这一招本来必竟全功,却不料斜里忽而灰影一闪,将掌钵龙头向后一带,剑芒只在毫厘间擦过,将龙头的手指割得鲜血淋漓,却终究保住了。
灭绝师太持剑一望,见是方天至,不由冷冷道:“小子多管闲事!”
方天至道:“事出有因,还请师太慈悲为怀,多多见谅。”他这般说,却是由于丐帮毕竟因少林寺逆徒作恶而遭逢大难,眼下圆真已死,对方满腔仇恨没处发泄,虽然摄于少林寺威名不再追究,却不代表心中没有芥蒂。如今若能救下丐帮长老一次,总归也算聊表歉心。
掌钵龙头捧着鲜血淋漓的手,目光复杂的望了眼方天至,又向灭绝师太淡淡道:“技不如人,我输了。”说罢便径自回到丐帮棚下,独留二人在场中。
灭绝则瞧也没瞧他,一抖长剑,向方天至漠然道:“我究竟慈悲还是不慈悲,用不着你这黄口小儿来指手画脚。我曾经承过你的情,今日便先让你三招。去拿兵刃。”
方天至推辞道:“小僧只为救人,不敢与师太动手。”
灭绝道:“那么你是认输了?”
方天至见她咄咄逼人,忽而心想:“当今武林固然只有张无忌能与我一较长短,但我甚少于人前展露武功,在江湖上实在声名不显。既然总归要争这天下第一,何不速战速决,免得与闲杂人等多做纠缠?眼下该将峨眉派的掌门人尽快收拾了,那么敢于与我过招的人也就不剩几个。”
这般一想,他便缓缓道:“既然如此,请师太指教。”
灭绝蹙眉不耐道:“去拿兵刃。”
方天至合十一礼,淡淡道:“小僧不擅兵刃,愿以拳掌上的微末功夫,领教师太高招。”
作者有话要说: 圆真:在下都进盒儿了,都还有戏份的吗???
张无忌:呸!
第72章
灭绝生性阴沉跋扈,愿意承情让方天至三招,已自觉很是抬举于他。听到这话,不由大笑一声,目光四下逡巡一番,道:“诸位瞧见了,并非我欺负小辈,而是这位少林高徒不肯用兵刃与我过招。”
灭绝师太领袖峨嵋,驰骋江湖数十年,自创出灭、绝两套高明剑法,早先仰倚天剑之威,更是杀得邪魔外道人人胆寒,剑法造诣上堪称一代宗师。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甚么立场开口说话。唯独明教木棚中的周颠曾与方天至一同夜探万安寺,有些许情分,又生性乖张,便张口道:“原来峨眉派掌门人只擅长使兵刃,拳掌功夫么,不过三脚猫的水准。我周颠今日算长见识啦!”
灭绝脸色冰冷,忽而扬袖一挥,手上宝剑霎时倒转飞出,疾若寒光般刺向周颠。杨逍在侧见状,从容上前挥袖一卷,那剑光登时隐没在他袍袖之中,他将宝剑反手握住抽出,微微一笑道:“谢师太赠剑。”说话间,只见其白衣飘然,片角未损。
群雄少有知晓乾坤大挪移的奥妙,不由纷纷为这一手精妙功夫所摄,直至灭绝冷哼一声,方才再度瞧向场中。只见灭绝理也不理杨逍,仿佛不屑与明教中人说话,只向方天至道:“好,我也不占你小子的便宜。峨嵋武功博大精深,剑法不过其中一样。今日我弃剑不用,好叫某些不开眼的鼠辈见识见识,甚么是峨眉派的拳掌功夫。”
方天至知她话中意指明教,便不无不可道:“师太请。”
灭绝却厉声说:“我说让你三招,便是让你三招!休得啰嗦没完!”
方天至心想:“我若在这三招上败了她,想必众人不服。只好浪费时间与她周旋三招,再来打过。”略一沉吟,便走上前去,口中道,“师太留神了。”一句话毕,只见他两掌合十,复又极柔和自然的伸出右掌,向灭绝拍过。
众人在旁围观,均认出这一招的名堂,正是金刚掌的第一式,礼敬如来。这门掌法乃是少林寺入门掌法,因受俗家弟子世代相传,故而在江湖上广为人识。众人哪怕不知少林正宗练法,却也晓得金刚掌打出来绝不可能如此清风拂面一般。
果然场中灭绝见招,微微侧步让过,方天至原地动也不动,又复一掌礼敬如来,拍向灭绝;如此两招走过,众人均明白原来这和尚不愿意占灭绝师太这三招的便宜,眼下不过随意为之罢了,心中不免咂舌,亦好奇他究竟本领几何,才如此托大。
众人尚且瞧出门道,何况身在其中的灭绝?
灭绝曾为方天至所救,清楚这和尚功夫不差,眼下必是胸有成竹,不愿受让,才如此儿戏般的进掌。只是她向来暴戾自负,见状不由怒火暗烧,冷笑连连。待侧身避过第三招‘礼敬如来’,她倏而大喝一声:“领教阁下的般若掌!”说罢脚踏两仪,气运劳宫,双臂贯直一抖,左右两掌电奔而出,渐次袭向方天至胸口。
她这两掌单瞧其势,只见圆中有方,左右互济,仿佛奥义暗藏,变幻莫知。张无忌静坐在明教木棚中望见此掌,忽而便想起昔日光明顶上周芷若以言相帮,助他破解正反两仪刀剑术的情形,不由一时心生恍惚。再偷眼一瞧峨眉派众弟子那头,周芷若一身天青衫裙持剑玉立,可从头到尾也没看过来一次。
杨逍不知他心事陡生,兀自低声与他交谈道:“这应是峨眉派的绝学四象掌,不大好破解。”
张无忌心中失落,却也强打精神“嗯”了一声,继续凝神观看。不料目光刚一转回,二人便见方天至不闪不避,右手向前凌空一劈,应对灭绝左掌;左手则更缓一步,待灭绝右掌落到胸膛之上,才向她腕上一抓。
他惊咦一声,复又恍然道:“圆意大师怕是同空见大师一般,练成了金刚不坏神功。”又不解方天至何以三十岁上便神功大成,可转念想到自己较他犹小上几岁,照旧练会了九阳神功与乾坤大挪移,也即释然。
张无忌能释然,杨逍却不尽如此。十几年前,他与方天至曾在小相岭上有过一战,当时二人不分轩轾,他自忖寒暑之间勤武不辍,如今再与这和尚打架,也当有五五之数,却不料他竟然进境如斯。默默不语片刻,杨逍郁郁轻叹道:“灭绝师太不是他的对手。”
却说方天至右手一记斩魔剑未至,灭绝已觉有疾风凌人,左掌就势一翻,出指如簪,点刺方天至手侧阳谷穴。右掌却去势不改,直直印到了他胸膛之上。这一掌拍实之后,掌力却闪烁不定,一收之下倏而一放,意在引开他人内力后再行伤人,名叫飘雪穿云掌。此掌但凡及人,总能叫对面吃个闷亏,她故作四象掌之形,便是为了暗暗留这一招阴手。心想对面这小子若受了内伤,必然气力不济,再欲抓她也不成章法了。
若说实在的,方天至并没瞧出灭绝师太这一掌究竟是甚么掌。因为他根本也不在乎。掌法再巧妙,其威力大小仍要决于内力强弱。灭绝师太较金花婆婆尚且略逊一筹,便是站着不动给她打个七八掌,又能如何?
江湖打斗,究竟甚么是取胜之道?要么料敌于先,在对方出手前将对方打死。要么任对方怎么打你,都打不死你,你便可立于不败之地,再不必考虑如何防守,只须从容思索怎么打死他。
方天至不论拈花功抑或铁指禅,都可说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指掌触人即至伤死。他后发先至一抓,本可将灭绝右手腕抓个骨碎筋折,今生再不可提剑;但灭绝万万没料到他铜皮铁骨,刀剑不能毁伤,可说是友情送了他这一抓,方天至不忍心太过分,便只迅疾绝伦地曲肘擒住她右腕,四指运力一送一拽。只听‘喀拉’一声,灭绝腕骨应时断折。
灭绝心中大惊,飘雪穿云掌虽然未竟其功,但她刹那间也着实没想到这其中缘故。她忍痛不发一言,但奈何臂侧内关穴受他拇指一制,上肢痹痛难当,以致左手簪指变招迟滞,被方天至右手化斩为拨,以三阴指拂中,掌指当即鲜血淋漓。她性情刚烈,犹自不肯认输,左手攒握鲜血,脚下侧步前倾,以星女掷梭的招法拳取他左手肘腋关节,以图自救。
方天至照旧不躲不让,任她在胸前打上了一拳。旋即右掌比作襟前,蓦然伸臂直劈而去,打在灭绝胸肩之上。这一掌使得刚猛霸烈,观之有势不可挡之相,灭绝受他掌力一震,当即踉跄飞跌出七八步外,方才握住右臂勉强站定。
众人瞧在眼中,认出击退灭绝这一招不是别个,正是金刚掌的第一式,礼敬如来。
峨眉派众弟子见灭绝形状狼狈,纷纷按捺不住奔入场中。丁敏君当先一步抢上前来相扶,口中急切叫道:“师父!您怎么样?”
灭绝脸色青红相加,忍耐片刻不住,终究吐出一口淤血来。
这一下引得众弟子脸色大变,俱都吓得呆住了。灭绝拂开丁敏君,面色惨淡的冷冷盯住方天至,道:“好啊。少林绝学,名不虚传。你练会了金刚不坏神功,难怪不惧我兵刃。”
方天至收掌合十,宣了声佛号:“师太,承让了。”
灭绝侧首缓缓望了眼身畔弟子,见他们面生惊慌无措之色,全没一人可为臂助。如今晓芙抱病守山,芷若大器未成,纵然峨眉派能再派一人出战,可又能派谁出去呢?这般一想,恍惚间竟生出心灰意冷之感。半晌,她淡淡道:“我输了,咱们回去!”说罢,便率领峨嵋弟子往木棚中去了。
群雄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少林僧人五招之内打得峨眉掌门内伤呕血,本来想要上前挑战的,想想自己较灭绝师太孰强孰弱,也都悻悻然熄了心思。而个别英雄自觉可与方天至过上几手的,则在心中纷纷思索应敌之策。
要说金刚不坏神功与寻常硬气功不同,从未听说有甚么罩门。纵算有之,无非也即一二样,以对方武功之高,防住罩门实在轻而易举。何况未必能撑到寻其罩门之时,自己恐怕便已经输了,这和尚可不仅仅只有金刚不坏神功拿得出手呀!
二人打起架来,你打是打不动他的;耗嘛也耗不过,毕竟你既要进招,又要防他,费用了两倍的力气,而这和尚却只需要打你便可,届时定然是你先力竭而尽。这还打个甚么劲?
明教教众中,右使范遥目送灭绝回座,侧首向杨逍问道:“这金刚不坏神功练至大成,不惧拳掌刀剑,已然立于不败之地。且观圆意法师手法,显然兼修多门少林绝技,造诣绝伦。杨兄弟,你有甚么破解的法子没有?”
杨逍垂眉敛目,默默不语。
范遥苦思半晌,还是不思其解。最终缓缓道:“如此说来,岂非只有教主神功才能匹敌了?”
张无忌闻言微微一怔,心中思忖道:“武林中敌得过灭绝师太的,数来数去不过几人。眼下太师父闭关不问世事,义父目盲被困,外公力竭而逝,万不可能与圆意法师对手了。余者之中,杨左使、范右使均束手无策;俞二叔的太极拳功夫已深得武当真传,或可几百招内不落下风,然则拳法守势再是严谨无缺,亦须耗费气力,敌不过他以逸待劳,终究难免有偶生破绽之时。那么,确实只剩下我可与他相争了。”
夕照赤灿,云晕霞斜。
方天至衣带生光,孤伫场中,等了半晌却无人上前挑战。他先向武当派一望,只见俞莲舟兀自沉吟,殷梨亭则正负剑而立。二人素来有旧,此时望见他目光,殷六便微微一笑,抱拳遥问,却亦无下场争斗之意。
方天至还以一笑,末了回过头,将目光投向明教之处。
张无忌本正望他,此时与他四目相触,心中忽而生出一丝豪情逸兴:“少林寺已承诺不再计较义父之过,我与他不管孰胜孰败,谁做天下第一,都没有甚么大不了的。但今番天下英雄俱在,我若与他切磋,究竟谁能赢过对方一招半式呢?”
思及于此,他与场中那灰衣僧人忽而相视一笑,二人均未发一言,却仿若生出心有灵犀之感。
此时空闻见场中寂静,便主持发问道:“阿弥陀佛,哪位英雄欲上前挑战?”
他话音一落,便见明教木棚中踏出一个青衫青年来。空闻目光追去,一瞥便知正是张无忌,不由心中一肃道,果然来了。
而张无忌阔步走至广场中央,与方天至二人一灰一青,分立而峙。待脚下落稳,他扬手一揖,逊定道:“明教教主张无忌,请圆意法师赐教一二。”
方天至则含笑合十,谦然答他:“不敢,张教主请。”
第73章
山风渐起,云动霞移。
二人礼数方尽,周身气劲已是圜转如意,蓄势待发。风声叶声中,方天至右掌倏地斜劈而出,恰似朝露坠叶,新花吐绽,疾取张无忌檀中要穴。这一掌旁人观之,真是说不尽的自然灵妙,有幸得受韦陀掌一二真传的,则是懵然一呆,认出这正是昙花一现一式,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用的。
张无忌本自抱元守一,眼清心明,见招不慌不忙转腕回心,作揽雀尾之式,张掌一引一推。二人两掌相碰,张无忌只觉一股精纯无匹的深厚内力对涌而来,仿佛比自己还要强盛精深几分。他心中微微一惊,却也不算出乎意料,只想道:“圆意法师既然能拼掌拼死成昆老贼,功力之深本也该举世难敌。”
只是他自己身负九阳神功,修行内力时日虽短,却强在一个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之上,故而并不怯对。当下施展出太极精要的粘连二决,将方天至掌力牵住,两脚力道虚实相生,意图伺机近身上靠,再谋后手。
揽雀尾本就是太极拳中最为环环相扣、招招与随的一式总手,张无忌淡然不移的接住这一掌,已将方天至近攻、撤掌、再攻的变化都考虑进去,方天至至今虽还未见识过太极拳的拳路,但直觉精敏,洞若观火,一看掌势受滞,当即足踏泥地,人如飞燕振翅而起,左掌一招金刚蹈海,再不留手,以他那摔象之力当头向张无忌拍落。
这一掌自上而下,没有半丝凌厉掌风,却仿佛有青山当顶压下般的神威,张无忌心中猛地一跳,思虑无暇间下意识两掌齐出,用足十成功力与他对了这一掌。
只听一阵闷响陡然传来,张无忌应时浑身一震,忽而两足陷落,膝盖以下全没入泥中不见。杨逍等明教众人心知这是教主以乾坤大挪移神功转移了头顶掌力,不由相顾骇然。
方天至空中势了,足及地面轻轻一点,又欲借机飞身而起。张无忌生受了这一掌,自然很不好受,见状岂能容他再来,当下舌绽春雷般轻喝一声,气抵涌泉,整个人霎时拔地而起,与方天至一并足踏半空,二人近而相视,手不留情,当下掌接拳,拳破斩,斩削指,飞快地互相拆解了四五招,又复双双落到地上。及至此时,场中一青一灰,周身衣袍均鼓荡不已,也不知是因为山风,还是因为劲气。
张无忌甫一落地,便又弹地而起,直直一拳形如雷霆万钧,向方天至肩头打下。崆峒五老场下一见,便大叫道:“七伤拳!”方天至却恍若无觉,右脚一动,忽而足踏罗汉桩,身如山倾般向张无忌蓦然一靠,旋即拳随人动,两臂长勾如抱天鼓,向他小腿腿鼓横扫而去。张无忌见状,极机敏地使足尖向他腕上阳池穴一踢,手上七伤拳打中方天至肩头之际,人亦借这一踢,复又拔起一尺,让过他此前拳势。
众人睁大两眼,却见方天至肩上中了这一拳,亦只是身上一震,整个人却恍若无事一般。张无忌拳及他身,忽而心道:“不好!”恰此时,方天至取其前招已尽、后招未出之时,右手正是向他足腕一抓。
方天至浸淫拈花功二十余年,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然而张无忌足踝被他擒住,他一抓尚未落尽全力,便觉对方体内忽而传来一阵至阳至纯的反震之力,他心知恐怕正是九阳神功护体之故,当下足步圜转,趁势将他横掷而出。这一掷力道何其伟巨,张无忌恰如一道青练般直飞向广场前的插香三足青鼎,然而人过细烟之际,他伸手在鼎耳上轻轻一搭,整个人如青鸟般在空中盘旋三圈,轻飘飘站定在那青鼎边沿上。
群雄旁观这番打斗,各个都是屏息凝神,心潮起伏,当下不由轰然叫好。
此时此刻,风动衣袂,霞色如水,映照二人倒影翩翩如舞,真是说不出的潇洒动人。方天至与张无忌遥遥相望,一个肩上隐痛,一个足踝渗血,但却不约而同地微微一笑。
一笑未了,张无忌忽而飞身跳落,抬掌向那大鼎一拍,只见鼎身微微一震,三足霎时自泥中拔出,嗡地一声向方天至飞去。
方天至望见来物,足尖点地,向前平掠半丈迎上前去,手中运盈掌力,向那鼎上轻轻一拍。张无忌人随鼎至,恰见那大鼎于空中微微一滞,忽而反弹激飞而来。他双手举重若轻般泰然一抬,于大鼎撞来之际,左右手掌忽而各自在空中圈圈一划,恰似云随袖动,有连绵不尽之意,那鼎身应时去势全无,在他掌势中团团而转起来。
方天至虽不知这是太极云手,但只见其武意与适才揽雀尾如出一辙,便知晓当是同一种高妙功夫。当下一步飞窜上前,又是一掌,将这飞旋的大鼎轻轻一按,反手又一拍推。说来也是奇怪,他一掌按下,大鼎旋转之相登时止住,张无忌见他复又用掌将鼎拍来,登时感到个中劲力比此前更大出一倍,心想道:“这应当是般若掌了。”两手便将鼎沿环环一握,欲运转乾坤大挪移神功,将来处掌力尽数搬运到地面上去。
两人如此相持不动,当下又各自分出一拳一掌来,与鼎中焚香之上往复拆斗,数百招打来,彼此虽然偶有得手,但要么你金刚不坏,要么我神功护体,仍旧不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