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子曰
☆、66
话说姜皎接到黛玉的信笑道:“可是想到一处去了!”原来她昨日也听课去了,也羡慕的紧,竟一刻也等不得,立时去见她母亲要去荣国府。
姜文太太问:“昨儿不是才去的么?”
姜皎道:“林姐姐寻我商议事呢。”
姜文太太无法,只得叮嘱她莫淘气,打发人送她去了。
姜皎访黛玉爱从梨香院的门进去,可不用惊动荣府里那许多人。两个人才见了面,姜皎拉了手黛玉的手道:“你预备如何?”
黛玉笑道:“我那舅舅还能如何?咱们两个去闹他便是,我一个去闹怪不好意思的,如今有了你便好了,准保咱们一开口他便应了。”
姜皎连茶水都不曾喝一口,她两个手拉手直往贾赦书房去了。谁知那会子贾琏正捧了一大叠公务求他老子帮忙呢,只得先在旁边耳房候着,她俩个下棋顽,耳朵却贴在外头呢。
耳听见贾琏似乎走了,姜皎先喊:“紫鹃,快去瞧瞧!”
紫鹃含笑出去瞧了瞧进来回到:“二爷已是走了,如今老爷一个在书房里呢。”
黛玉姜皎两个立时丢了棋过去。
贾赦正对着一大堆古代地方政务流程发愁,要将这些理出来细化哪有那么容易!见她俩进来可找着借口了,先顾不上贾琏的公务绷着脸道:“你们来了准没好事。”
她两个对视一眼,黛玉先笑道:“舅舅偏心的紧,只带他们出去顽儿不带我们。”
姜皎也说:“偏口风不紧,让我们听见了,特来闹贾伯父。”
贾赦这才明白她们说的是春游,摸了摸鼻子,讪讪道:“还真是忘了。”
黛玉上来只不依:“可见儿女本是不同的。平日只说疼我们的心是一样的,遇着好事了只惦记琮儿环儿他们,半分想不起迎春姐姐和我们女孩儿来。”
贾赦忙说:“好孩子,当真是混忘了,你们莫怪!”又说,“琮儿也没去顽呢,可莫要让他知道,非闹死我。亏了环儿已住校了。”
说得她两个都笑了。
贾赦想了想:“你们若是出去踏青顽儿,自然得拉上一大票小姑娘,我领着你们却是不便的。琏儿媳妇这些日子也离不得壮壮。让珠哥媳妇领头儿如何?”
黛玉拍手道:“好的很,让大嫂子领着我们罢。只是我们去哪儿呢?”
贾赦道:“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我没当过小姑娘。”说得她俩又笑了。“你们想去哪儿顽?或是皎儿可有主意?”
姜皎想了会子:“成日在园子里转来转去都烦腻了,我们也想瞧瞧山色,上野地里头烧烤顽。”
贾赦道:“我与你们上京郊找座庙?或是寻座庄子如何?”
黛玉笑道:“这个全凭舅舅做主,甥女先谢过了!”说着拉了姜皎一并行了个礼,两个人得了便宜就跑。
回了梨香院,黛玉笑道:“咱们只管等着,我舅舅弄顽儿准备比旁人周全三分。”
姜皎也道:“可不是?我父亲常说,若你舅舅肯将心思从顽闹上移了几分在正经事儿上,他可省去多少事!”
黛玉忙道:“姜大叔父这便叫做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舅舅何曾拿过他的俸禄,替他想了多少主意,你莫哄我,我都知道的。”
姜皎拍手笑道:“可见是舅舅甥女儿了,我可没敢说你舅舅的不是!阿弥陀佛,来日你得了林姐夫,也不知道如何讨好贾伯父方有安生日子过!”说得林黛玉追着她要撕她的嘴,狠狠闹的她告饶半日方休。
贾赦立时将贾琏的公务册子丢到九霄云外了,忙着让人打听何处可让家里这一大群姑娘游山玩水捎带烧烤的。何喜笑道:“咱们家在王家村那座庄子岂不好?有小山坡子、有池塘、还有一片树林子。”
贾赦道:“走走,去看看!”
因带了几个人拍马来到王家村的庄子,果然一派野趣,尤其树林子恰不大,开着不少野花儿。贾赦大喜!让人安置了些烧烤架子、拉了一座藤桥在池塘上,又紧着让人编出些吊床来挂在树林子里。
因这回荣府里姑娘多,除了领头的李纨,三春黛玉湘云岫烟二李已是九个了,若加上姜皎准得带着程兰静,贾赦半点没客气,让程家姜家也各出了不少护卫,自家巡防队出去了一半,加上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近百人。
因为古代规矩麻烦,庄子上这一日被隔成两块,姑娘们顽的那块清场了,连带来的仆妇也大都留在外头。李纨得了吩咐,没有外人,让她们任性耍一回,横竖千年等一回。李纨未出嫁时也并不曾这般痛快耍过,守寡之后莫提。到了庄子里连她都放羊了。
因外人全清了出去,十几个小姑娘追追闹闹。上树林子里采了不少野花,编做花环戴着顽。湘云淘气,好悬从藤桥上掉下池子里去,亏了探春在旁拽住她。
烧烤架子是早几日便立好的,银霜碳也有三四筐子摆着,只是今日须得她们自己点着炭才行。这帮子姑娘奶奶何曾会这个?火折子倒是备了几十个,她们一个个上来跃跃欲试,不是甩不开便是着了火吓得赶忙丢地下,一群人又只管笑。足闹了半日,终于还是邢岫烟上来道:“我知道你们是点不着的。”她先将炭块架好了,只挥了挥火折子,慢慢点着了。姜皎在一旁拍手叫好。
因这两年迎春她们在大江胡同那边也烧烤过许多回,烤东西吃倒是尚可。有几个不会的,只瞧了旁人怎么烤的,便学会了。一时烤熟了,又你抢我的肉串儿我要你的韭菜,很是闹了一阵子,才吃了半截儿一个个都吃的小花猫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足足笑了半日。偏又吃咸了,这庄子里没有好茶,只给送了些寻常的开水来,倒也解渴。
湘云闹着要做诗,偏没人记得带纸笔,只得当时诵出来,回去再誊写;黛玉又夺了冠。
顽累了,姜皎躺在吊床里叹道:“真想一辈子不下来。”
李纨在一旁道:“我的好姑娘,罢了,一辈子有这么一日也足了。”
眼见日头要往下坠了,何喜家的也顾不得招人怨了,只得进来赶了她们回去。一群人心中无比不舍,偏也没法子。唯有黛玉心中暗暗算计着明年再闹舅舅一回。
路上终究仍有些小麻烦,黛玉、迎春、姜皎与程兰静四人同坐一辆马车,那车平日好好的,这日忽然半路上断了车辕!好在她们带的人多车多,四个人随意上了一辆马车,那车上本坐着几位丫鬟,换去旁的车上挤着去了。
她们回去自然个个谢了贾赦一番,贾赦见她们平安回来总算松了口气。他最爱看孩子们高兴,自个儿也愈发高兴。后也查了一番马车为何会坏的,原来是一个橼子松了。虽不明所以,横竖没出事,也不再计较了。
贾琮当晚便知道了。这等事少了他的份如何使得?跟发了飙的小野马似的撞进贾赦怀里就嚷:“爹!去郊游去郊游!去树林子里烧烤顽!要去要去要去……”
贾赦生怕他摔了,赶忙抱起来:“过几日就去就去!什么好事少过你。”
贾琮哼道:“姐姐她们都先去了。”
贾赦只觉好笑:“姐姐比你大,自然先去。”
贾琮又撅嘴,不管不顾闹了一回方罢。
因寻了个休沐日子,贾赦不由分说把贾政也抓出去,连宝玉贾兰贾环一道塞进一辆大青绸布马车,一声鞭子拉去城郊。
车里便知道爹与爹不同了。
贾赦将贾琮搂在怀里,爷俩亲亲热热唱了一路歌,唱的一样难听。贾环凑在旁边跟着唱。贾政面露尴尬,虽宝玉贾兰坐在他左右,却是一个赛一个屏气凝神,大气儿不敢出。
到了上回联谊时的小山坡子,贾环比旁人更活了三分,滔滔不绝炫耀何处有什么、何处他们上回来时做了什么。贾琮有几分酸溜溜的,拽了他爹便要爬树。
贾赦自然在下面与他守着,贾琮腾腾的爬上去,见没花没有果更没有鸟窝,无奈折了根树枝子下来,乃问父亲叔叔这是什么树。
他俩哪里知道?偏这里行人少,还寻不着人问。贾环可寻着机会了,得意道:“这是黄栌,西郊那香山多是这种树,到了秋天叶子便红了。”后又画蛇添足加了一句,“叶子可清热解毒,除烦热。”
贾琮听了便笑了:“想是你前一回听医学院的小大夫说的,这就卖出来了。”
贾环哼道:“总归是我知道,你却不知道!”
贾政见他嚣张,开口便训道:“你这无知的孽畜!能知道几种树木……”
贾赦忙打断他:“喂喂,老二!顽呢!骂孩子干嘛?我看环儿就很好,那日来了那许多人,说了许多话,废话比有用的多,偏他能记得!”
贾政听了只得作罢。
贾环如今有伯父撑腰,也不怕他爹了,做了个鬼脸儿往贾赦身后溜。贾政反觉得好笑。
遂顺着小路往山上慢慢走,宝玉在一旁扶着贾政,贾兰小,贾环照看着。贾琮闲不住,蹦蹦跳跳先往前头去了。
贾赦在一旁笑道:“老二你看你跟老头子似的,还让人搀着。”
贾政倒是很享受儿孙在侧,尤其他这两个儿孙念书如今都比世人强些,不像贾琮那小子一直不上不下的。贾环如今已经跟着他伯父去念什么理工科了,因贾赦给他吹了大牛,说是贾环能名垂千古。贾政虽不大信,看他念书也不过那般,自己又愿意去三味书屋那边,也只得罢了。
不一会儿贾琮终于成功祸害了一只鸟窝,里头有一圈儿不知什么鸟的鸟蛋,兴冲冲举在手中跑回来显摆。几个男孩子都凑在一处看新鲜,又道不知何时能孵出小鸟来。贾赦连赞他有本事,贾政摇头道:“坏了天和。”
宝玉也说:“何苦来将它们弄了来,待会子那大雀儿回来寻不着他们的巢岂不着急?”
贾赦忙说:“我琮儿只是顽会子,回头还送回去的。”
贾琮也点头道:“就是的,琮儿还送回去的。”遂当真爬回树上将鸟窝还了回去。
贾赦因悄悄向贾政道:“宝玉虽有些呆性子,委实心肠是好的,你莫总向着人家横眉毛立眼睛的。”
贾政心下如何不知?只是不爱说罢了,因笑道:“我自然有数。”
贾赦哼道:“你心里明白有什么用?喜欢儿子要说出来,纵不说出来,也得做的他明白些。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弟弟。”
他倒是从不曾向贾政说过如此亲密的话,说得贾政心下热了几分。
一时寻了个开阔处,下人搬了烧烤架子过来,爷几个开始自己烧烤顽。
贾琮方才蹦多了,这会子有些累,懒懒的窝在贾赦怀里撒娇儿,让他爹烤给他吃。贾赦一面烤着肉串儿,一面拿眼睛溜了一溜贾政。
贾政这才发现贾兰贾环都望着贾琮,眼中极是羡慕。偏他的性子,让他搂了儿子孙子委实做不出来。只得将自己烤的两串子分给他俩,才分出去方发觉——烤焦了。才有些不好意思要讪讪的收回来,那俩小子一个赛一个手快霎时给抢过去,唯恐被人夺走了似的,立时搁进嘴里就咬。贾政有几分好笑,忽然眼前递过来一根肉串儿,烤的黄津津的还在滴油。转头一看,宝玉冲他笑呢。贾政眼圈儿一热,接了过来。
这一日他们极为尽兴,贾赦领着贾琮贾环祸害大自然,贾政领着宝玉贾兰赞美大自然,个个心满意足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运累了,睡觉去了……
☆、67
这一日贾赦才下了课,正跟几个学生讲题目呢,忽然贾环溜过来拽拽他的衣裳,一脸鄙视:“大伯,那个原五又来了。”
贾赦心中一万个不高兴,打心眼里不想见那条老狐狸。偏司徒塬总是满面春风,贾赦又没法子冷脸。只得收拾收拾过去。
司徒塬仿佛知道他不乐意似的,见面便直言:“听闻前些日子贾国公领着家小去外头游了一回?”
贾赦额头一跳:“你是京城百晓生么?这么些人出去踏青顽呢,莫非你都知道?”
司徒塬笑道:“如今春未尽,你们可还再游一回?”
贾赦听他说的莫名其妙的便心中一突:“什么意思?”
司徒塬叹道:“当真小看了齐大人,你告诉他,我卖个人情与他,本月二十八。”说罢转身便走,快的一道烟似的,偏人家身形还挺飘逸。
贾赦愣了一会子,顾不得旁的立时往齐周家去了。
齐周此时尚未下衙,贾赦急的在他们院子里来回转圈儿,惹了齐家下人个个好笑。齐周媳妇见了只当有要事,忙打发人去户部衙门请了他来。
不多时,齐周回来了。贾赦见了他一把抓住急问:“你干什么了?”
齐周一愣。
贾赦忙拉他到书房里,让人远远的守着,方将司徒塬的话说了。
齐周略惊:“他竟知道!隽之我都瞒着了。”
贾赦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将上回司徒塬告诉他南安郡王进京的事儿告诉齐周。他有事会瞒着姜文,或是怕姜武露口风顺道一块儿瞒着,却是不瞒齐周的。遂一五一十又倒了出来。说完了他道:“这是条老狐狸消息比姜文准,你怎的惹了他了。”
齐周叹道:“我不曾惹他。”因说,“乐善郡王险些害了我父性命,又害的我父子分离十五年,此仇不报不为人子。况他是圣人的侄子,自然不会将圣人怎样;他在江南的根基是我们毁的,难保不对付我们。他手上仍然藏着三千私兵,隽之查了许久查不出他藏在何处。前些日子他匿在户部的人让隽之发现了。我在那奸细跟前使了些手段,迫他鱼死网破。”
贾赦倒吸一口冷气:“你逼他造反?”
齐周道:“那么点子人逼宫是不够的,想是忠诚王爷也算计了他一道。隽之在他府中藏了钉子,已得了些蛛丝马迹。”又道,“这位忠诚王爷日后须得防着些子。”
贾赦想了想:“他这是卖好与你呢?”
齐周淡然道:“他欲渔翁得利。这等人不会使自己居于险地,恨不能旁人斗完了自己捡便宜。世事哪有那般容易的?他若肯置之死地而后生许能成事,这般躲躲闪闪难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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