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子曰
话说贾琮使缓兵之计将捉拿李三的官兵糊弄过去了,李三夜半无人时分逍逍遥遥的顺远路爬树溜回贾赦他们院子里。
贾赦见他灰头土脸,先喊人弄水让他泡了个澡,然后告诉何喜:折腾完了让他睡去,横竖这回带来的人不少,先混在巡防队里头便是。
次日睡足了起来喊店小二来问昨晚后来如何了,小二道,那贼跑了。贾赦摆了摆架子,老板亲来赔礼,又说了许多好话,贾赦便一副懒得动弹的模样,就坡下驴没有换地方住,见众人都收拾好了出门的衣裳,照常去富春茶楼吃包子,上扬州城里逛逛风景,跟没事人似的。
那些来捉李三的原本还有些疑心,留了几个人盯着他们。见他们无半点不寻常,也只得死心回去了。
李三在他们院子里藏了一整日,也睡了大半日,精神头儿整个活了。等他见到贾赦的时候,人家领着一家子在外头游了一整日直至用完晚饭回来。
贾赦收拾妥帖了,又安置好了孩子们,还跟姜昭费了半天话,这才回到屋子寻他来问经过。
原来李三在高邮的一处住处让手下人出卖了,前日半夜遭一直寻他报仇的两江总督的人围了个严实,幸亏他有条暗道可以出逃。半路忽然想起前两日接到贾赦的消息,他们正在扬州游览,便往这边逃来。昨晚他原藏在一家青楼,预备过两日悄悄来见他,不料他那相好的早让人盯上了,故又是半夜鸡飞狗跳的逃跑。因一来扬州便打探到荣国公住在此处,他也没往别处转悠,直上这里来了。
贾赦惊了一身冷汗,瞒怨道:“你没探听到我带走女眷的么?”
李三笑道:“横竖我不会惊扰先生的女眷,我又不傻。先生自能护我周全。”
贾赦哼道:“你也不怕我将你卖了。”
李三忽然正色道:“先生不会。我信先生。”
贾赦横了他一眼,问:“你可歇足了?”
李三道:“这会子能上阵杀敌。”
贾赦摇头:“太平盛世打仗的是傻子,尽量跟官府相安便是。”
李三愁道:“我倒是想相安呢,是我那位同宗不肯相安的。”
贾赦知道他说的两江总督李大人,乃笑道:“无事,他在那位置坐不了太久。他是先义忠亲王的人。”
李三奇道:“听闻已转投了圣人?”
贾赦笑道:“忘了我当日同你说招安了?他这难道不是招安么?他的手下颇有些人才,圣人是舍不得的。他自己么无非得了善终而已,还是看在他手下的面子上。”
李三摸了摸脖子叹道:“朝廷贵人真不爽利。”
贾赦因问他这两年诸事如何。
李三向他细说水寨与经商之事,中有许多机密,毫无隐瞒。贾赦穿来这几年多次有过反心,一来懒得,二来理智压着他不能为而已,故此心中对李三这位反贼颇为赞成。李三因说已经寻到上回他说的几十个锭子的大纺车,现招募了上百名织女弄了个大作坊。
贾赦连声盛赞。因说:“李三,你莫瞧不起这点子小事,保不齐能名垂青史的。”
李三一愣:“先生,您哄我呢。”
贾赦叹道:“我哄你作甚。你的这个大作坊日后越做越大,你赚钱了你的织女自然少不了薪水,这些女子也能养家糊口了,男子便可去做些旁的。”
李三恍然:“我还想着先生前番说的‘省下来人力’一事。本是女子纺织、依然女子纺织,如何省人力?原来如此。”
贾赦压根没想过这个,只顺口说的罢了,因一笑掩过。又道:“我已请海商去西洋求购蒸汽机去了,过些日子便能买回来,到时候我与我学校的师生研究着如何改良一番,日后拿来给你。此物必能使你我占了青史一页。”
李三先愣了好一会子,仿佛不信,才问蒸汽机为何物。
贾赦笑道:“一时说不清楚,日后你见了便明白。”就此揭过,又说旁的。
倒是李三起先甚是惦记“青史”,偏贾赦不再说起,也没奈何。又谈起许多旁的事务。
末了贾赦悄悄问:“你们那水寨中可有女子?”
李三道:“有啊!许多呢。”
贾赦因悄悄拉了他说些话,说得李三目瞪口呆,半日才道:“这……先生这是做什么呢。”
贾赦笑道:“我反复掂量了许多日子呢。你看着,此计可还有疏漏?”
李三啼笑皆非:“难为先生想的。”
二人又商议许久,李三趁天色未明抹黑而去。
贾赦次日只推未曾睡好,不去外头逛了,留在屋中补觉。他不去,迎春黛玉自然也不便出去,便歇息了一日,唯有贾琮闹着姜昭陪上去街面上逛了一回。后来听跟着的人说,贾琮一路在给姜昭找麻烦。
又呆了两日,一行人起身往金陵而去。
此时圣人已将甄应嘉一撸到底,甄家除了不曾抄家、气焰早没了。应天府尹乃是姜老学士门生、姜文的同门师兄,故此他们此行很是安生。
到了金陵老宅安顿下来,又是见族老族少、又是问些族中事务,方预备了让迎春祭祖。贾赦对这些古代规矩一概不知,幸而姜昭小小年纪全都知道,贾赦趁势一缩手悉数丢给他,这么好的苦力不用白不用。闹腾了半个多月,祭祖礼总算庄严肃穆的完成了。
歇了两日,贾赦领着几个孩子去游湖。
玄武湖委实不小,他们坐了一艘画舫悠悠哉哉的晃了一整日。晚上就在船上吃了船家菜,味道委实不错。因天气暖和,贾赦又贪玩,月色又好,一群人在船上赏月吟诗,风光无限,端的舒畅。
所谓乐极生悲,忽听一声疾呼“漏水”,船上一阵大乱。
贾赦忙问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有人过来回到:“船底不知为何漏水了,幸而有搭着小舟,请主子们速上小舟先行离去!”
贾赦吓得赶忙将孩子们带到甲板上。有下人解了应急用的小舟过来,贾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黛玉姜昭塞到一条船上,又将迎春贾琮塞上一条船,自己也跳了上去。急中出错,忘了黛玉那船上没有下人,黛玉与姜昭都不会划船,黛玉还带着纱帽,晚上愈发看不清楚,两个人乱糟糟的一个拽了一支桨乱划,不一会儿便随着湖水越飘越远。
等他二人将船稳下来,环顾一圈儿除了水便是天边月,老远唯见依稀有船影子在晃动,四面茫茫无人烟。姜昭尚不足十八岁,黛玉才满十四,分明是两个孩子!哪有不怕的。这会子什么男女大防也顾不得了,手拉着手坐在小舟上茫然无措。
过了一会子,姜昭安定下来道:“林姑娘,你莫怕,不过少许伯父便使人来寻咱们的。咱们只需候着便是了。”
黛玉“嗯”了一声,忽然笑道:“我不怕的,舅舅才舍不得丢下我。如今天地一孤舟,古人之境稍知。”
姜昭也笑道:“你可稍稍怕一会子好了。我方才都有些怕的。”
说得二人都笑了。
又说笑了一会子,夜风吹来,略有些凉意,黛玉不禁缩了缩。
姜昭忽然想起前日他小叔子贾琮的话:“我姐姐热了你要替她扇风、我姐姐冷了你要替她披衣。”又想着旁边这个小女子日后便是他携手一生的妻子了,心下怜惜,乃解下披风轻轻围在黛玉肩头。
黛玉稍稍愕然,霎时羞红了脸,低头不语,双手却是紧紧抓着那件披风裹了。
两人都静静坐着,唯有湖心月如沉璧,耳畔风如私语。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姜昭只觉脚下有物,轻轻一拨,疾呼:“我们这船也漏了!”
黛玉大惊,伸手一探——果然,水已然没过靴子底了。
偏此时仍四面无人,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他两个俱是聪明人,忽然脑中闪过一念:莫非要命丧于此?
黛玉不由得潸然泪下:“我耽搁了公子。若非同我南下,公子此仍在京中好好的。”
姜昭道:“天无绝人之路,莫急,即便船底漏水了,船身是木头的,咱们可以趴在这上头等人来救。”
才说着,忽听有人喊:“咦?那船怎的一动不动?”
二人扭头一看,只见一叶小舟上几个人影儿,飞快的过来。因这晚月色颇明,清晰可见船首立着一位渔婆,船上还坐着三位渔女。
姜昭大喜,忙喊:“我们的船漏水了!还请相救、必有重谢。”
那小舟因在他们船前停了下来,此时水已经快没过脚背了。那渔婆皱眉道:“竟是漏了,谁做的破船!只是我们这船太小,载不动你们两个,若加了你俩我们这船也得沉了。只能上来一个。”
二人一怔。
黛玉“呼”的站起来决然道:“本是我连累姜公子,请搭这位公子先回岸上。”
姜昭急道:“岂有此理!哪有让妇孺置于险境的。林姑娘,你先搭她们的船去寻贾伯父。我健壮的很,便是船沉了也可伏在船帮子上等你。”
黛玉急道:“不成!我也可以伏在船帮子上的。”
他们还要推让,那渔婆笑道:“你二人无需如此,我瞧着,这船一时沉不了的,不如这位姑娘先上我们船来,我们船上都是女孩儿,也轻便些,我去喊我当家的来,他的船不远。”说着已将自己的小舟稳稳的搭上他们的船停住了。
姜昭听了连声道谢,不管不顾只推着黛玉往那边去。
黛玉自知只得如此了,不曾犹豫爽利的搭着那渔婆的手过去,回头向姜昭道:“公子放心,我必立时回来。”
姜昭笑道:“我等姑娘。”
那渔婆暗暗点头,手上举起竹篙轻轻一点,小舟如活了一般离去。
黛玉先向那渔婆道了声“大恩不言谢”,在船上屏气凝神肃然不语,也不曾回首去看姜昭。
不一会儿,湖面上又来了一条小舟,黛玉立时站了起来。因见船上的人与渔婆在说话,她忍着不曾言语。不过片刻功夫,她们这船上的三名渔女刷拉拉跳去那小舟上了。黛玉急问:“咱们可回去救姜公子了?”
渔婆笑道:“莫急,这就去。”因掉转船头,如离弦之箭朝姜昭那船划去。
眼见姜昭负手立于待沉之舟上,背映明月,越来越近,黛玉眼圈儿终是红了。
两船相接,姜昭一步跨上自己坐着的这条好船,黛玉一口气吐了出来,不禁喜极而泣。
姜昭笑道:“我说什么来着?可是天无绝人之路?”
黛玉只顾着抹泪,懒得搭理他。姜昭哈哈大笑,笑声迎着湖水撒开去,月色愈发如洗。
那渔婆也大笑,口里唱起一支船谣,摇舟而去。
不多时,她依着姜昭指点寻到了贾赦那艘画舫。
原来画舫那点子小漏水早让船工给堵上了,贾赦、贾琮、迎春都回到画舫之上,也不知派了多少人出去寻他们两个。
见两个孩子平安回来,贾赦拍了半日胸口,忙让他们进去换湿了的靴子,喊人送了滚滚的茶水来驱寒,又说明日找个大庙拜佛安神。因大大的谢了那渔婆一锭金子,甚至不惜身份亲送她回小舟上。临了悄悄向那渔婆道:“多谢,也谢谢小李子。”
那渔婆也悄悄笑道:“难为国公爷想的出来这一出,我老婆子竟是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红楼背景年代在康熙雍乾三朝,康熙1722年才挂,纽科门大气式蒸汽机1705年就被发明出来并推广了。所以我设定这时候蒸汽机是可以从英国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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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君寂寞了露个脸,她们编编不让我乱冒泡= =其实抓虫子、送积分还是室友君在干的,你们别忘了我~~~
各位亲平安夜快乐!!!
☆、第75章
话说贾赦领着几个孩子春游玄武湖,暗地里伙同李三给黛玉姜昭人为制造了一回“同生共死”,效果不错,心满意足回去熬姜汤拜祖宗压惊,又定下明日往灵谷寺烧香。
次日一行人乘车往金陵东郊而去,先是到寺中礼佛,而后游览风光。
姜昭对贾赦比前一日殷勤了许多。若说之前他只是个陪着伯父的大侄子,如今倒真成了哄着岳丈的小女婿了,贾赦心中十分满意。虽说古代盲婚哑嫁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大不了,趁两个孩子还在青春期早些培养感情总要平顺些。故此他也乐得端架子让姜昭搀着,两人说说闲话儿。
眼下四下没什么人,贾赦不着痕迹将话题由佛家引出去。“众生平等自然是哄人的。”他笑道,“旁的不说,单说人,尧舜禹那会子兴许还公平些,如今且瞧瞧,何处来的公平?”
姜昭小老头似的叹道:“人心不古。”
贾赦大笑:“古人又如何?原始社会不过是物产少、天敌多,唯有平分口粮方能养活一个部落的人、人口愈多愈能对付野兽而已。”
姜昭是姜老爷子养大的,又在求知欲最盛的年龄,听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忙追问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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