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子曰
姜昭愣了愣,摇头:“我父唯有两房妾室两位通房,都不曾生养,平日很是安分。”
贾赦哼道:“因为不曾生养,故此安分。我说句话来,你必然不信。”
姜昭问何话。
贾赦道:“隽之那四房姬妾不能生养,五成与你母亲有关,三成与你外祖家有关,剩下那两成与旁人有关。横竖单单与老天爷没关系。”他这是信口雌黄,想姜昭这孩子也不可能去与人说这些。
姜昭断然道:“绝无此事!”他母亲何等贤良。
贾赦并不争辩,他上辈子也没少看小说电视剧,纵不记得演员主角的名字,故事情节还是记得不少的。因滔滔不绝说了许多宅斗例子,各种防不胜防的女人间为了儿女互相算计旁人的孩子。什么指甲缝里的药、常常淹死孩子的荷花池子、马鞍子下头的针、藏着天花病人血痂的小被子小衣服、吃不干净东西的乳母云云。又有各色让女子不孕滑胎的香料药物或是吃食,满花园子乱淌乱堆乱滚的油渍水渍、冰碴子小珠子,甚至到处乱撞的小丫头子。说得姜昭悚然半日不敢则一声;屏风后头黛玉更是从未听过这些,吓得握住身边的柜角瑟瑟发抖。
末了才道:“男人总觉得后院都是小事,又觉得女人没那么大胆子。我可告诉你,这女人胆子大起来比男人胆子大,且心细如发,纵事后细细去查也未必能查得出来,多少孩子因这等事意外身亡或是患病夭折。况为母则强,女人为了孩子连佛祖都敢惹。真出事了,将凶手再如何也挽回不了孩子的性命、有个屁用。”
姜昭除了默然还能如何?
又等了许久,贾赦才说:“我虽知道这些,偏也只是知道罢了,竟不知该如何防着。故此我唯一一个笨法子,便是嫁女儿甥女前与女婿家说好,要娶我家姑娘女婿得终身不纳二色。因我不敢冒险、不敢拿日后孩子的孩子冒这等大险。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可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来。”
这话听着平淡,实则暗有威胁之意,姜昭并未听出来,终是立起来向他施礼道:“小侄明白了,伯父放心。”又望了望屏风。黛玉之低啜隐约可闻,故加了一句,“亦请林姑娘放心。”
贾赦点点头,让他去了。
待他没影儿了,方绕道后头去看黛玉。
小姑娘早哭红了双眼,还一直不停的抹泪儿。
贾赦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过防患于未然罢了。”
黛玉默默垂泪一会子,忽然问:“我母亲……”
这种事连红学家都不知道,贾赦怎么会知道?因想了想,安慰道:“你母亲对这些不甚明了,她是个好姑娘。只是……”对不住了,这个黑锅只能请贾母来背了。他干巴巴的说,“当年她陪嫁的时候,你外祖母特带了几个能干的……”
黛玉惊愕了好一会子,忽然笑起来。她立起身来向贾赦娉娉婷婷行了个礼:“可怜天下父母心,玉儿谢谢舅舅了。”
贾赦笑道:“你们好好的,便是谢谢我了。”
黛玉颔首道:“玉儿必然好好的。”
贾赦不曾多言紫鹃之事,留她自己去琢磨,乃与她商量了会子如何祭祖便罢了。
次日姜昭自然接过许多事务,林家的下人以为他是舅老爷带来帮忙的,又知道他父亲是大官儿,倒也顺当。
这一日黛玉在自家小祠堂祭祖。虽说较之那日迎春祭祖人少了许多,她只不紧不慢的依着规矩来,沉稳得如长大了一般。
贾赦瞧着心里满不是滋味。迎春也是前两年忽然懂事了,玉儿如今亦如此,这些孩子怎么大的这般快。因回头瞧瞧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的贾琮,叹道:这个还小。顺手一把捞过来揽在坏中叹道:“琮儿啊,你哥哥姐姐都不要你爹了。”
贾琮扬起小脸:“爹,你伤春悲秋了?”
贾赦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捏的他哇哇乱叫:“真不可爱。”
如今正事已完,剩下的便是顽了。黛玉是东道,也说了些有趣的去处,一行人四处游览。
较之上一回来姑苏乃是为着查案,这回自然舒心许多。贾赦忽然想起寒山寺那位有见识的和尚,还特去访了他一回。谁知当日因不曾问人家法号,他描述半日,那知客僧并不知道是哪位大师。贾赦不死心,在寒山寺转悠了好几个圈儿,仍是不曾得见那位和尚,只得作罢。
这般安安生生的逛了好些日子,因渐渐的风声出去了,总有许多帖子送上门来,又有讨好的、或是打探京中消息的,贾赦与黛玉都有些烦。贾赦还好,凭他是谁一律不给面子。偏黛玉脸皮薄,什么县令小姐乡宦千金的,来了都见见。
这一日又有几家女眷约了上门来了,这些自然丢给黛玉,让迎春留下陪着她,贾赦懒得搭理她们家的丈夫、老子,自己领了贾琮姜昭去街面上散心。
爷三个说说笑笑的走了会子,贾琮买了几样小泥人儿小风车,姜昭在一旁看着好笑。
贾琮见了兴冲冲攥着风车趴在他耳边道:“我说的可不虚?我爹最爱我买东西他掏钱,他可比我开心呢。”
姜昭笑道:“委实不虚。”
贾琮得意洋洋才要说什么,忽闻旁边一声娇呼,只见在他们身边买线的一位黄衫子姑娘不知怎的滑了一下,眼见便朝他们这边倒过来,边倒还边转过身来,一双盈盈妙目霎时泪光闪闪甚是可怜。
贾赦眼疾手快,拽了姜昭的胳膊往自己那头狠狠拖了就跑——
那姑娘恰擦着姜昭的衣服直直砸在他后头的道上,半日醒不过神。
姜昭踉跄了五六步勉强站住,回头看贾赦,见他脸上挂着阴恻恻的假笑,慢慢悠悠迈步过去。
“这是谁家的闺女?也不好生照看着。今儿幸亏只是砸了青石板,来日若不当心,砸到小孩子可如何是好?便是不曾砸着小孩子,砸到了花花草草岂不伤了人家花草的性命?”
他话音刚落,贾琮方才吓着了,这会子已然明白过来。他本来在凑在姜昭耳边,立的不甚稳当。忽然来这么一下子,他好悬没站住了,也踉跄了几步。见状忙扑向贾赦:“爹!坏爹!偏心爹!只拉姜大哥哥不拉琮儿!琮儿差点子就摔了!”扑过来的时候恰路过地下那姑娘,顺便踩了人家一脚。
贾赦忙抱了他在怀里哄:“乖儿子,爹见那闺女准准的朝你姜大哥哥砸过去,我瞧她不偏不倚的,定然砸不着你。若她是冲你砸过去的,爹保证拉琮儿,必不让我琮儿被人砸坏了。”说的跟人家能把他儿子砸伤了似的。
姜昭便是傻子也明白过来了,见那爷俩一个只管哼哼唧唧撒娇儿,一个只管哄儿子,没人搭理地下那姑娘,也笑着过来道:“琮儿这便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可半分不曾伤着。”
贾琮撅嘴道:“姜大哥哥才是得了便宜卖乖呢。”因扭着他爹闹,“才不管,琮儿要吃小笼包儿。”
“好~~~琮儿要吃天上的月亮也给你弄一锅来炖月亮汤。”贾赦笑着搂了他,好心的绕过地下那嘤嘤哭着的小美人儿,三个人无事人一般朝前头逛去。
四周的人群哄然大笑,旁边钻出两个妇人扶起那姑娘,灰溜溜跑了。
这一日回去,贾赦埋头在屋里写“桃花录”直写到大半夜,什么差点让人卖去青楼的、孤身在路上崴了脚的、四面除了你没有旁人男人便落水的、藏在你预备去的屋子里换衣服的,零零总总,看得姜昭后背直发凉。
这玩意还真派上不少用场,姜昭在此后二十余年几乎样样都遇见了,此为后话。
作者有话要说:阿米豆腐,今天差点又没赶上时间。。。掐点啊
☆、第77章
因苏州本是黛玉家乡,他们这一趟说是游玩,亦有陪黛玉回乡之意,便多呆了会子。
这么些日子自然也不止白白消磨。此回南下,贾赦将林家在南边的产业整理好了,慢慢交给黛玉,让她自己看账簿子、自己拿些主意、甚至亲去自家庄子铺子瞧瞧。贾赦顺带教她如何管理这些外账、若有天灾如何救济庄户。迎春姜昭自然旁听,贾琮过耳不入,偶尔抱怨他爹偏心,“最喜欢林姐姐”。
贾赦哑然,这几个孩子他委实偏心黛玉一些。终归他是穿来的,待这些孩子亲疏上差不多,像个师长似的对待这些小家伙。老师么总会不自觉偏心聪明的学生。黛玉显见是后世那种文理双全的学霸女神,哪个老师不喜欢呢。
姜昭他也喜欢。这孩子虽只是近些日子才跟在他身边的,撇去聪明不说,还勤奋肯学。与须得贾赦追在屁股后头求他好生听话的贾琮相反,姜昭总能听见些并非重点提及的东西,追问出许多推而广之的话题来。如大灾之年贾赦只告诉黛玉替庄户们预备些钱粮衣物,姜昭却顺口问数十万灾民该如何安置。才说了一大堆后世的救灾之法,黛玉又顺着问可有法子治河。
作为一个纯工科生,贾赦两辈子都没学过治河。只是三百年后的人都知道,黄河植被破坏严重导致水土流失。故此他特意在庄子上做了个实验,以十桶水分别冲过两处相似的土沟,一处长着草木、一处挖净草木。挖净草木的那处果然被冲掉许多泥土。贾赦指着下面的淤泥道:“便是因此、黄河河床才逐年愈发高起来。河床一高,河中蓄水量自然少了,上头一下雨,便满溢出来了。”
姜昭叹道:“竟是如此。”
偏黛玉歪着脑袋瞧了半日,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会子才开始种树也来不及呀。”
贾赦笑道:“种树自然是治本。然近些年只得治标。朝廷年年都在修建堤坝,或是可预备些……”他又想起后世防洪时期电视里说的那些沙袋,大略说了一番,后瞟了姜昭一眼。姜昭便明白这玩意是后人想出来的,脸上不禁生出几分神往来。
唯有迎春对什么治河治水的全无兴趣,颇有几分无聊在一旁折树枝子编小篮子顽;贾琮早上树欺负小鸟儿去了。贾赦望天——谁也不能指望全班同学都很有事业心不是?
这日回去,贾赦仿佛有了点想头。他素日常常发愁。迎春那女婿是个小呆子,二人有共同爱好,还预备着一块儿编棋谱大全;婆家又想借助自家之力在朝堂上有所崭露。且不论家世模样都不显,招惹他的想必不多。迎春的日子当是无碍的。黛玉这个就麻烦许多。姜文额头上刻着“准权臣”三个字,姜昭又聪明,两个孩子除了一点小浪漫,还得有别的什么才行。偏贾赦想了许久想不出来怎么将他俩捏合到一块儿。如今瞧着,黛玉倒是颇能融会贯通,诸事若多教她些,她许能帮着姜昭想不少主意。以私心而言,他也是非常愿意黛玉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子多派上些用场的。他终归还是欣赏前世那些聪慧能干的女子。
这一日,姜昭忽然来找他。
原来那日贾赦丢给人家一枚来自三百年后的炸弹便没管了,姜昭却一直想着。“小侄只不明白,我朝兵强马壮的,”姜昭道,“何至于百年功夫竟让外族打入江南了。”
贾赦愣了一会子,想想自己来处的那段国耻,感慨万千。因负手踱出屋子,仰望头顶那一方被院子围成的方天,许久,终长叹一声:“兵强马壮顶什么用。百年后打仗不靠那个了。”因苦笑道,“咱们历来士农工商,又讲求男尊女卑。咱们瞧不起人家外族的时候,外族早爬到咱们头上去了。”
姜昭肃然道:“小侄便欲求教其中缘由,何以至此。”
贾赦摇摇头,又隔了一会子才说:“人有天资,不论其为士农工商、是男是女,昭儿以为然否。”
姜昭点头:“自然。不论男女、不论何等人,俱有天资绝伦者。”
贾赦道:“外族人少,然不论男女、不论士农工商子弟俱读书。而后论天资择业。善商者为商、善农者为农、一视同仁。故此,他们有许多聪慧子弟俱学了工。”
姜昭大惊:“学工?”
贾赦苦笑:“咱们历朝历代都不甚看得起工匠,故此工匠中聪慧子弟多觅得时机便改了行,不改行的总归有限。偏外族重工。工者可以利其器,亦可利兵器。”
姜昭倒吸一口冷气。兵器长则兵士强,这个他早已知晓。
“我朝工匠聪慧子弟有限,亦可做些粗略火器。人家外族举国聪慧子弟不论男女多有为工者,渐渐火器强我十倍百倍。百年后,其火器有轻便者,不论男女手持于千步以外可射杀敌人;我朝弓箭射程不过百步。其火器有重炮者,于城外数十里轰塌城墙。昭儿,我知道你不服气。你想吧。以百步弓箭对千步火器,这样跟人家打仗如何能赢?”
能赢才怪!不是屠杀才怪!姜昭呆若木鸡。好一会子,咬牙道:“我向父亲进言兴工。”
贾赦笑道:“自然不单单是工匠。人家有一种人唤做工程师,便是专心研制器具的。研制完了,有工匠去做。又有一种唤做科学家的,专替工程师研究些自然格物,好让工程师依照这些去研制器具。”
姜昭先是一愣,旋恍然大悟:“伯父的物理学!”
贾赦淡淡一笑,随手折了院中一条柳枝子道:“你当我心里服气么?”以柳枝为鞭指长空,“我国君臣多以为天只有这么点大,你当我甘心么?”
姜昭走过来向贾赦一躬到地,并不言语,眼中稍润。
这日起,姜昭也随贾赦学些物理。因贾赦在家里懒得整什么男女大防,常让黛玉一并来听课,横竖他俩过几年便是两口子。上课时他二人常争得面红耳赤,倒也十分有趣。
后李三又悄悄溜来见了贾赦两回。贾赦想着,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遂认真向他宣传了一番剩余价值与无产阶级理论,算是为后来的民主多撒一颗种子。李三可比姜昭少顾虑多了,听罢热血沸腾,好悬没尊贾赦为民主教教主。
眼见日子过去飞快,五月底就要到了,他们几个不得不预备回京了。贾赦忽然一拍脑袋,假装刚想起来:“咱们回去扬州那会子竟是忘了上甘泉书院了,那儿还有一位叫沈潼的老山长呢。”
那会子姜昭本来是记得的,说了几回,都让贾赦设法搪塞过去,姜昭以为他有什么想头,便不再提及。其实贾赦只是怕那老头对这小子说些什么、妨碍他洗脑。
黛玉此时已知道这位老先生是她父亲替她请的保人,暗自垂泪一番。
众人遂收拾行装往扬州而去。临行前一日贾赦忽然心血来潮往玄墓山蟠香寺溜达了一圈儿,不曾见到有个叫“妙玉”的尼姑,颇有几分错过名人的遗憾。
甘泉书院从前朝便已建立,曾几度兴废,出过数百名进士,中有状元三人,如今恰在鼎盛,海内文士丰集维扬。贾赦等人前去拜访时恰逢满院的石榴红开得甚是耀人眼,另有栀子香气传来,颇使人神清气爽。
沈潼老头儿年逾六十,须发皆白,长着一张极为端方的正人君子脸,恰是贾赦最对付不了的类型。故此相见后寒暄几句,他便把姜昭往老头儿跟前一推:“此为文渊阁大学士姜文长子,名昭,数月后即满十八,便是我为玉儿所择夫婿。”
沈潼大喜。起先他得了京中程林来信,说荣国公替林海之女选定姜大人长子为婿,尚有几分不信。此等好事为何贾家不留给自家女儿?后又有传书道,荣国公南下祭祖,欲携姜大公子前去拜见,才信了几分。偏他从早春等到暮春,不见人影儿,以为又什么变故。今日果然见人来了,不由得赞道:“如海端的有眼光!”
贾赦嘴角一抽:分明是爷挑的人,怎的成了那厮有眼光了——虽然跟死人计较这个也没啥趣。
沈潼与姜昭的祖父早年也甚为熟悉,姜昭见了礼,一老一少自然说些《中庸》《大学》。贾赦父子没事做,偏都不是愿意忍着无聊装斯文的人,乃向沈潼告了失礼,上外头溜达去了。
贾琮从没来过书院;贾赦上辈子旅游的时候虽也买过两三家古代书院的门票,不过看些虚热闹罢了。故此爷俩都觉得新鲜有趣,见那些往来的书生个个都文质彬彬的,也顺眼得很。贾赦悄声问:“琮儿,想来书院念书不?”
贾琮皱眉,爽利道:“不要。”
贾赦笑道:“见了这些哥哥风度翩翩的不羡慕?”
贾琮老实道:“羡慕。也只羡慕罢了,我才不要天天念书,姜大哥哥说他们学里半个月才得一日休沐,况他们这书院的人好斯文,没准连蹴鞠的人都凑不齐的。”
贾赦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子:“说的对!我琮儿才不要这么辛苦。”
偏这话让旁边一书生听见了,插道:“阁下,若无十年寒窗苦,哪得金榜提名时?”
贾赦笑道:“我本不强求我儿金榜提名,自然无需吃这个苦了。”
那书生倒生出几分趣味来,奇道:“人皆望子成龙,阁下竟然不欲令郎成材么?”
贾赦道:“这个自然也愿意的。只是成材有千途,他若不喜读书,何苦逼他。不如寻个他喜爱之事,哪怕是顽儿呢,能顽得出人头地亦无不可。况他还小,我惟愿他好吃好睡、旁的过三五年再说。”
他一壁说,贾琮在旁一壁点头如鸡啄米。
那书生道:“只是三五年后旁人怕早读完四书五经了。”
贾赦只摇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咱们只不比世上大部分人差便是了,何苦跟那些个佼佼者比去!没的累死个人。天资寻常才气寻常人品寻常,一样开心过日子。”
那书生忽然笑道:“我原以为尊驾欲说,天资寻常才气寻常,只人品不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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