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惊梦时
这天晚上,布鲁斯·韦恩也以“火柴马龙”的身份坐在冰山俱乐部里喝酒。
当然,他想获取情报的时候大可以直接过来揍企鹅人一顿,但是那是紧急关头,他有直接证据证明企鹅人和他手头的案子有关的情况下……有事没事先揍一顿企鹅人那还是蝙蝠侠吗?那是阿卡姆疯人院的疯子才会做的事。
近来哥谭颇为风平浪静,这让布鲁斯·韦恩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所以他乔装改扮潜伏在冰山俱乐部,想要在这里看出一点端倪。
嗯,还有顺便收集一些情报。观察一下哥谭黑|帮们最近的动向。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听到那道熟悉的女声。
“我想见科波特先生。”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火柴马龙差点被自己呛死。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娜娜莉·兰佩路基。
坐在轮椅上的女孩与整个冰山俱乐部的氛围格格不入,她看起来就不像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柔软又干净的白裙子,点缀着孔雀蓝的缎带装饰,从袖口的荷叶边中探出一双雪白纤细的小手,优雅地交叠在胸腹前。
最引人注意的还是她的脸庞,紧闭的眼睛并无损于她的美丽,那张象牙白的小巧面庞就像是精致的雕塑,散发着与整间酒吧的氛围毫不相容的柔和安宁的气质。她看起来就应该坐在玻璃花房里喝红茶,而不应该出现在这个连灯光都比别的地方要阴冷几分的地方。
显然不是他一个人注意到了这种不协调,冰山俱乐部的客人几乎都在往这个方向看,他甚至能看到几个站在上方的黑衣打手紧绷着脸看向这边,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什么。
而她所提出的要求也令布鲁斯颇为意外——科波特?她要见企鹅人?
这种上来就要见你家老大的行为显然也惊到了科波特家族的人,被她拦住的经理连着眨了好几次眼睛,似乎这样才能确定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告诉科波特先生是兰佩路基小姐来找他就好。”
一直如同隐形人一般站在女孩身后的亚裔女性忽然开口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经理,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她方才的话语。
“娜娜莉·兰佩路基。告诉科波特先生这个名字就好。”
看到这二人理所当然的态度,经理怀疑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来回转了一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我去问问科波特先生。”他终究还是这么说。
布鲁斯·韦恩开始思考,如果一会儿企鹅人要找她们两个的麻烦,他换装救人大概需要几秒。
……以企鹅人一贯的作风来说,不管怎么样他都应该来得及。
然而,令布鲁斯意外的是,企鹅人来得非常快,不仅很快,而且还满面笑容。
布鲁斯·韦恩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满面笑容的企鹅人,他的老天爷啊。
布鲁斯·韦恩见过奥斯瓦尔德公开场合会露出的那种营业性微笑,而蝙蝠侠见过企鹅人微笑以外的所有表情,不管是嘲笑、冷笑、破口大骂还是怒火冲天……但他真的没有见过满面笑容的企鹅人。
还是这种……温和的笑容……
“晚上好,娜娜莉,真没想到你会来这里。”他的声音也柔和得闻所未闻,“我听说你有事要找我,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布鲁斯·韦恩费了一些力气才压下一些不该出现在火柴马龙脸上的表情。
但娜娜莉·兰佩路基面上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好像她所认识的企鹅人就是这样一个温和有礼的大好绅士。她也理所当然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我有个认识的小朋友好像今晚跑到你这里来玩了。”她柔声说道,“她叫安妮,她父亲知道她这么晚还没回家很担心,所以我来看看情况。她大概十四五岁,是一个很漂亮的金发女孩,手臂这里有纹身……你这里有人看到过她吗,奥斯瓦尔德?”
“安妮、安妮……”企鹅人思考了一会儿,转向身边的手下,“之前是不是有这么一个女孩在我们这里喝多了?”
“是、是的,科波特先生。”他的手下十分上道地说道,“因为她年纪看起来不大,担心她出状况,所以我们把她请到后面休息了。”
布鲁斯·韦恩:“……”
这娴熟的颠倒黑白的话术,不愧是你,企鹅人。如果不知道冰山俱乐部是个什么性质的地方,可能他也会信他这番仿佛这里是什么正经经营的上流餐厅一样的说法。
“把她扶过来吧,那女孩喝太多了,最好是先让她吃点醒酒药,免得一会儿弄得场面难看,明白吗?”
企鹅人叮嘱道,而后又转过头来,对着娜娜莉·兰佩路基露出微笑。
“一会儿要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吗,你也知道,哥谭的夜晚实在是不太|安全。”
布鲁斯·韦恩:“………………”
企鹅人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
蝙蝠侠面无表情的想。
第三十七章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所以艾达完全没有领会到布鲁斯·韦恩的担忧。
“谢谢你的好意, 奥斯瓦尔德。我们开了车来,自己回去也没有问题。”
她微笑着摇头,拒绝了企鹅人的提议。
“这样。”企鹅人轻轻颔首,很有风度地向一侧稍稍让开身, “要不要试试我们这里的餐点, 我对店里的厨师还是很有信心的。”
“我也相信这一点。”艾达半是礼貌半是认真地恭维道, “如果这里的厨师手艺不好的话, 店里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了。”
“…………………………”
布鲁斯·韦恩抬起酒杯, 遮住自己微微抽搐的嘴角。
不, 他觉得这家店的生意和厨师的手艺好不好没有什么关系……不如说真的有人到冰山餐厅就是为了吃饭吗?
不管布鲁斯·韦恩内心充斥着多少吐槽, 那边两人的对话还是很流畅地进行下去了。
“下次吧, 奥斯瓦尔德。”女孩微微歪着头, 像是在与企鹅人商量一样,“我下次再和咲世子一起来,到那时候你一定要让我尝尝这里大厨的好手艺。”
“没问题。”企鹅人笑起来的样子简直温和得让布鲁斯·韦恩感到不适, “无论你什么时候来,这里都留有你的位置。”
女孩几乎要被他逗笑了:“那我一定要挑白天的时候来才行, 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让大厨先生加班啊。”
其实,如果你白天来才是让大厨加班。
但企鹅人似乎全然没有告诉眼前的女孩这家餐厅的正常营业时间的意思。他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可以选你喜欢的时间段过来, 店里一直都有人。”
企鹅人向一旁伸出手去, 手下立刻递了一叠名片过来, 他随手摸出一张来,向着站在女孩身后的亚裔女性递了过去, 在对方伸手接过之后, 他才收回手来, 交叠在手杖的末端,面上浮现出矜持的笑意。
“来之前拨这个号码, 我会为你留出最好的位置。”
“那就先谢谢你的好意了,奥斯瓦尔德。”女孩说着,忽然又向一边扬起头去,“那边的是……安妮?安妮,我在这边。”
浑身带着酒臭味的金发女孩踉跄着跑过来,也不知道她先前经历了什么,现在只通红着眼睛扑到她的轮椅边,金发女孩的眼泪把烟熏妆冲出了一道道黑色的泪痕,很是狼狈的模样。名为安妮的少女紧紧抓住了那只向她伸来的手,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哽咽。
“兰佩路基医生……”她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喉咙哽得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我……医生……”
“咲世子,扶她一把。”女孩回过头叮嘱了身后的人一句,便又对着企鹅人轻轻点了点头,“今天实在太晚了,我先带着她回去了,再见,奥斯瓦尔德。”
而企鹅人也很是绅士地一抬手:“再见,娜娜莉。”
有眼力见的企鹅人手下已经悄悄退了出去,有的毕恭毕敬地为三人打开店门,也有人魔术一般为台阶铺上了方便下行的红地毯,更有人争先恐后地试图帮忙把轮椅扶下楼梯……
布鲁斯·韦恩甚至听见企鹅人侧过头,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对身边的经理下达了命令,要他明天就给冰山俱乐部修建一个可以无障碍出行的通道来。
“再加上升降梯。”企鹅人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最安全也最稳当的那一种。”
——偶尔。
布鲁斯·韦恩深沉的想。
——偶尔他也会觉得自己或许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些哥谭反派。
他将一叠美钞压在酒杯下面,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冰山俱乐部。
一分钟后,穿戴整齐的蝙蝠侠便蹲在了冰山俱乐部外面的高层建筑上,面无表情的俯视着那辆从停车场里驶出来的小轿车。
虽然企鹅人没有资格说,但正如他所说,哥谭市的夜晚是非常危险的。
他必须看到她们安全到家才行。
……
……
……
当安妮坐进车里之后,她又一次紧紧抓住了艾达的手,她的身体还在发颤,也不知道先前究竟经历了什么。艾达无言地将另一只手放在安妮的手臂上,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女孩身上感受到这样外露的恐惧。
在过往的诊疗过程中,这个孩子所表现出来的情绪,大多不是淡漠就是愤怒。只有很偶尔,非常偶尔的时候,她才会流露出一点点恐惧和悲伤。
艾达知道安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准确说,大多数心理医生不会去批判、裁决、论断自己的患者——特别是青少年患者——都是因为他们或多或少了解过这些人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像罗杰斯曾经说过的那样:他们在努力,以他们认为自己仅有的办法去求得生长和改变。在健康者看来,那样做似乎是奇怪和徒劳的,但对于他们,则是为了使自己成为正常人而付出的拼死努力。①
“兰佩路基医生……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似乎是随着汽车离开那条街区而放松下来,安妮咬紧嘴唇,勉强挣出一个笑来。
“我还以为医生会先骂我一顿,什么大晚上不要到处乱晃啦……什么不要跟着不熟悉的男人去酒吧这种地方啦,什么你还是未成年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啦……什么……不要给我添麻烦啦……”
她十分刻意地做了一个满不在乎的表情,还很夸张地挥了一下手,但是她却因为太过紧张而打到了车顶,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一样,女孩僵笑着攥紧了拳头。
是谁曾经这样说过呢?人是不会边紧握着拳头边笑的,只有猴子会,那是猴子的笑脸。②
艾达放松了手上的力气,任由女孩紧紧握着她的手。她没有对她说“看来你也很清楚不应该这么做”,也没有对她说“你想让我问你吗?”或者“你想要说吗?”
她放弃了那些心理咨询上的小技巧,只是轻轻拍了拍女孩的手,轻声问了她一个问题。
“我知道有家深夜营业的甜甜圈店,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
这个回答仿佛是从女孩发肿的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她下意识抱住艾达的手臂,将脸埋了进去。好一会儿,才传出她闷闷的声音。
“我还以为没有人会来。”
她在艾达的手臂上胡乱蹭了一下之后,又说道。
“我本来以为医生一定会追问呢。”
追问什么呢?
追问你是不是真的喝了很多酒?是怎么冲撞了企鹅人?他们把你带走之前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哭着给我打电话?他们把你带走之后又对你做了什么?在把你带过来之前,那些人有没有威胁过你,他们有没有把枪抵在你的脑门上,勒令你要对那里发生的一切闭嘴?
但是,娜娜莉的感知,已经通过她们交握的手告诉了她这一切的答案。
并且,还在告诉她,安妮不想谈这件事。
安妮只是觉得对于被扯进来的医生负有责任,所以在强迫自己告诉她真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