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海十八
只有死人,才不会透露出半个字,才不会让追查越狱事件的警察问出任何线索,才能让他们守住巨额财宝。
被一枪爆头!
史蒂芬瞪大双眼倒下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枪,但史蒂芬的动作终是慢了一拍。
他的手臂未抬起,而指间的扳机也已扣动,子弹偏了,射中的仅是斯沃博达腿部。
斯沃博达腿部中枪,也踉跄地朝后侧倒,是左背受力摔在甲板与船柱上。
“哈哈哈——”
斯沃博达摔了,却对死不瞑目的史蒂芬尸体大笑出声。正要抬起右手将岸上坏事的人也弄死,他却心头一痛。
后知后觉。
斯沃博达缓缓低头。只见胸口冒出一小块船锚尖钩,血淋淋的,扎穿了他的心脏。
居然这么倒霉!
刚刚他朝后侧倒左肩着地时,斜放在船柱与甲板上的船锚,其尖角正好刺穿了心脏部位。
斯沃博达咽气之前,只在想一件事。‘这是我亲手放的船锚。我杀了我自己?!’
海风又开始吹了。
风,携卷着斯沃博达与史蒂芬尸体散发的血腥味,诉说着刚刚半分钟内的惊变。
人的生或死,真的在一瞬之间。
唐泰斯与凯尔西快跑到船边。
面对船上的两具尸体,场面一度安静。
唐泰斯深吸一口气,再看向身边麻子脸的目光变了,变成很复杂的那一种眼神。
“好吧,山姆,你是对的。幸运小子,你名副其实。你一定颇为上帝青睐,一句话就引得上帝对疯狂杀人犯降下惩罚。”
凯尔西:我不是!我没有!别瞎猜!
“我只是想拖延时间,能让他们打起来最好。谁想到……”
凯尔西看着死不瞑目的两人,她真没想过结局会如此讽刺。
可能应验了多行不义必自毙,也可能应验了过分的傲慢必招来灾祸。
斯沃博达并不是真正具有魔力的路西法,不论他再怎么自诩成魔,终究是血肉之躯。一个失误就会要了他的命。
没功夫感叹,追捕的船只很可能已经出港。
唐泰斯与凯尔西将两具尸体抛下船,抓紧时间将法利亚神父接到船上,开船驶离小岛。
时隔十四年,唐泰斯再次进入船舱驾驶室。
幸而这艘船没有使用他完全陌生的驾驶设备,虽有更新换代,但还能操作。
“燃料不够充足,大概能开四五个小时。”
唐泰斯做了大致判断,“四五个小时内,我们必须避开法国警察的追捕。”
凯尔西没说返回马赛港,如果仅有她一个人,还能编造大戏去试一试法国警察的侦查本领。
但带着两位囚犯,她可不敢保证警察们的耐心,是先听解释还是先抓人。
“不如先去土伦港,它与马赛虽然离得近,但分属两个省,消息传得没那么快。”
凯尔西前天刚从意大利坐船到土伦港,从那入境法国走陆路来的马赛,两地相距六七十公里,开船会更快。“唐泰斯先生,您知道该怎么开吧?”
如果不知道的话,就要准备好开始海上漂流记。
十四年前,法老号大副岂会不知怎么从马赛驶向土伦。
十四年后,唐泰斯确信没有忘记大海留给他的宝贵经验财富。
“一个小时,我们能到土伦。“
唐泰斯确定地说着,转动舵轮。他望着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此刻确定他真的离开了那座灰白色的冰冷监狱。
尽管离开伊夫堡的方式与想象的截然不同,但自由就近在眼前了。
船只起航。
凯尔西终于逮着空档问清监狱血案是怎么发生的。“今天,斯沃博达是怎么下毒的?他从哪里弄来的毒物?“
“不知是哪一种毒,但它应该是被下在了红酒里,喝的人都中毒了。至于他怎么能成功下毒,那说来话长。”
唐泰斯从半年前说起,斯沃博达六月入狱,他与狱警、其他犯人渐渐熟稔起来,渐渐竟然成了一个特别存在。
比如监狱里并不给犯人提供医疗保障。斯沃博达医术超群,就趁着每天的放风休息,尽力给犯人治疗头疼脑热。
有医无药,他向狱警表示自己在外的财产并未被没收冻结。希望狱警能将此兑换出来,以而改善监狱里犯人的生活水平。
因法国时局动荡,今年伊夫堡监狱新上任的正副监狱长全都得过且过。斯沃博达先接触了史蒂芬与波顿,又一步步接触到监狱长,竟是从下至上打通了狱警一系。
于是在半年时间内,伊夫堡监狱有了一个特殊的存在。斯沃博达似是圣人,不吝自己的财产,贿赂狱警们又给囚犯们送食送药。
监狱里或有不少人嘲笑过斯沃博达,讥讽他找错了布道的地方,再怎么做好事都不能减轻罪行。
“但不可否认,囚犯与狱警都愿意监狱多一位仁心仁术的医生,而不会愿意遭遇一个可怕的狱霸。”
唐泰斯回想这半年也觉得不可思议。“斯沃博达就像是上帝派来监狱的圣天使,他与冰冷的监狱格格不入,却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这个地方。”
世上真的存在一类人,似是天使降世。
他们能够轻而易举洞悉陌生人的需求,不费力气地博取陌生人的好感,更甚能让在恶劣环境里生存的大多数人放下戒心。
“十月末,万圣节斯沃博达自费买了一箱红酒。不仅送给了狱警,也说服狱警让囚犯们都能喝上一杯。说为庆祝万圣节,让犯人们能有一次仅此一杯酒的特例。”
唐泰斯听从法利亚神父的教导,并没有碰那一杯红酒。佯装喝下,实则都吐在了衣袖里。
斯沃博达能买酒庆祝万圣节,也就能买酒庆祝圣诞节。红酒上周就送到岛上,这个消息早就暗中传开了。
人在伊夫堡监狱呆久了,一杯红酒有多珍贵,那是外面的自由人不会懂得的无价之宝。
今天中午,包括狱长在内,狱警们先喝起了红酒。
下午做工时段,除了三位小队长,犯人们都没见到其他狱警。纷纷猜测也许狱警们是喝多了。
下午三点四十分,犯人们劳作时段比平时早了一个小时结束。
斯沃博达的干杯庆祝就此开始。几个劳作场地的囚犯们都分到了一只木碗的红酒。
“当时,斯沃博达还说先喝了这碗,等到补给物资上岸就还有一些啤酒。今晚人人都能再分一些。”
唐泰斯与法利亚神父上次没喝的酒,今天下午同样没喝。两人的佯装水平更高了,都不用先假装将酒入口就能借位直接灌到里衣上,而从外看不露痕迹。
法利亚神父不喝酒的理由很简单。
监狱就是监狱,不可能变成温暖的大家庭。
不论斯沃博达表现得再怎么像是天使降世,可别忘了他是以杀人罪入狱。即便暂时找不出他做这些事的动机,暂时也发现不了他别有居心的证据,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同荒诞剧般的监狱欢庆干杯活动,不参加也罢。但要做好伪装,别在没有实力时随便做特立独行的人。
说到这点,不得不提伊夫堡监狱的前狱霸奥威尔。
那个彪形大汉因杀人入狱十年,他公然表示过对斯沃博达的恶感,认为那是一种伪善的自我满足。
斯沃博达从未与之争执。
这话过去五个月,在万圣节的前夕,奥威尔在浴室里淹死了——正脸朝下,脸摔到了自己的脸盆中,被脸盆水淹死的那种淹死。
死法异常荒谬,但物证人证俱无。
奥威尔洗澡会霸占浴室,从来不让别人与他共处一室。之后,他被判定是意外死亡。
“当时在浴室外执勤的人是波顿,现在回头看一定是斯沃博达下的杀手。“
斯沃博达为什么要杀奥威尔?
可能有记仇的因素,但最重要的是铲除与他作对的不稳定因素。
自从奥威尔死亡,唐泰斯就意识到斯沃博达的危险性,但没有想到他能如此疯狂。
今天提前结束劳作,囚犯们喝下一碗红酒列队回牢房。
因为狱警只剩三个小队长,只上锁了牢房最外侧的闸门,各人的房门就没有上锁。
原本夜六点排队吃饭。
狱警也知道休息时段会发生串门斗殴的情况,但他们手里有枪不怕无法制服囚犯,而犯人之间只要不打死就不是大事。
谁也没想到,半小时后监狱里发生了一场血案。
喝了红酒的囚犯们感到了身体异常,有些直接昏厥死亡,有些竭力冲出了牢房想要求援。
近百人朝着监牢的闸门方位而去。
大多倒在了半途,剩下的那些是连滚带爬地祈求一线生机,但在靠近总闸门时,看到了门另一侧的斯沃博达。
有人嘶喊着,让斯沃博达开门帮忙医治。
“和半年来的任何一天都不一样,斯沃博达再也不是积极救死扶伤的医生。他、在、笑!”
唐泰斯也伪装成中毒的一员,倒在了地上,看向闸门之外的斯沃博达。
斯沃博达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却让人倍觉毛骨悚然。那是在笑世人的愚蠢,是在笑世人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可以掌握别人的生,也可以操纵别人的死。给人以希望,又彻底毁去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让人带着绝望离开人世。
“整个伊夫堡监狱,只是斯沃博达手里的一个玩具而已。”
唐泰斯说完沉默半晌,监狱里发生的那一幕幕实在是耸人听闻。“求饶声很快就停止了,我身边的其他人都死了,那个疯子也就走了。”
之后,唐泰斯去找了法利亚神父,两人撬开闸门逃了出来,半道发现形迹可疑的波顿。跟着波顿,就遇上了幸运小子。
后来的事,凯尔西基本都知道了。
包括听到史蒂芬与斯沃博达的争执,提起疯狂的斯沃博达挑事地对外发送电报,竟是通知警察监狱被劫。
然而,斯沃博达恐怕没听过东方的一句话——天道好轮回。
他把所有人当成玩偶,最终却死在了自己手上。瞧着真有几分命运的讥讽。
“是的,命运的讥讽。”
法利亚神父有些恍惚地开口,“任何人都无法绝对操纵命运,更不能算准所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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