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钮祜禄贵妃对儿媳妇的说法传到外头去,惠妃不满教养嬷嬷教导格格们“贞静贤淑”的事再被有意地传扬开来,他姓暂且不必说,但钮祜禄家和呐喇家在教养女儿时,必定要投宫中两位妃子所好,以此得到她们的青睐。
至于太子妃,则是准备在她额娘进宫来探望时,提及一二。
满宫上下,也就太子妃不知道她祖父石华善病重的消息,容歆担心两位福晋说漏了嘴或是神色上教太子妃察觉出来,便直接到宫门口迎她们。
“两位福晋安,额驸的病情可有好转?”
容歆对二人十分客气,一来是因这一对婆媳一个郡主一个郡君,皆是宗亲;二来便是为了显示她对太子妃的敬重。
而老福晋,也就是太子妃的祖母,苦笑着摇摇头,“前些日子太子殿下亲临府中探望,额驸便始终记着太子殿下要带太子妃回来看他的话,一直苦苦撑着。”
容歆叹了一声,道:“额驸疼爱太子妃之心,令人敬佩。”
太子妃的额娘,都统夫人忍不住用帕子拭了拭眼泪。
老福晋年纪大经的事儿多,见她如此,皱眉提醒道:“莫作此态,再教太子妃察觉出异样来,你后悔莫及。”
都统夫人闻言,立即止了泪,哽咽道:“是,儿媳到太子妃跟前,定不会出差错。”
容歆见两人除了瘦了些,气色尚可,便温声道:“太子妃自从接到两位入宫的帖子便十分欢喜,两位福晋如常便可,哪怕是些家中小事,太子妃也愿意听。”
老福晋和都统夫人双双点头。
容歆先是引着二人去宁寿宫拜见皇太后,随后才回转到毓庆宫,这一段路,她都未再与两人说话,而是留出了时间让她们沉淀心情。
太子妃一直在向窗子外张望,一见前殿报信儿的小宫女出现,立即便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迎出去。
老福晋和都统夫人一见到太子妃,神情激动地行礼,太子妃立即亲手扶起两人,“玛嬷,额娘,颂宜极想你们。”
太子妃此时肚子老福晋和都统夫人一左一右挽着太子妃的手臂,扶着她小心的走进正屋。
容歆瞧着她们进去,方才问丹彤:“你去请皇长孙的老师稍停一刻钟讲课,让皇长孙过来拜见外家两位长辈。”
“是。”丹彤临走前,又担心地望了一眼正屋。
容歆安抚道:“你熟悉两位福晋,她们定有分寸。”
丹彤点点头,这才向前院儿去。
雪青在里头陪着太子妃,浅缃看着丹彤离开,方才问道:“女官是故意支走丹彤吗?”
容歆没否认,轻声道:“太子妃之于丹彤,有如娘娘之于我,她时时紧张太子妃,先前倒也罢了,此时有两位福晋在,以太子妃的聪慧,恐会怀疑。”
“皇长孙从南书房回来还要一会儿子,我先去请皇孙和格格们。”
待浅缃也离开,容歆又在门外等了片刻,然后和奉茶的宫女一并入内。
而容歆一进去,便听太子妃的炫耀声:“玛嬷,额娘,这是东珠画得,她如此年幼便有此等画技,天赋非凡!”
老福晋和都统夫人翻看着东珠那些工笔画,连连称赞。
东珠则是坐在太子妃另一侧熟练的拼木块,榫卯相连,手法十分熟练,没多久便拼出一个模型宫殿的墙体。
老福晋和都统夫人上一次来时,只见到她抱着一把手铳默不作声,头一次见到她摆弄这些东西,渐渐便忘了看画,惊奇地盯着她的动作。
太子妃越发得意,“我的东珠不爱说话又如何?她是内秀于心,天赋异禀。”
老福晋和都统夫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容歆好笑,走过去,轻轻按住东珠的手,将手中的杯子递到她面前,也不喂,就这么举着。
东珠只得抬起左手,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喝完一杯,然后迅速放回到她手心,低头,继续拼木块,动作一气呵成。
瓜尔佳氏的祖孙三代女人皆慈爱地看着东珠,旁人如何说东珠不正常,她们是半分不认同的。
稍后皇长孙出现,向两位福晋问好后,又解释了今日未能在毓庆宫中等候长辈的缘由。
不过皇长孙功课实在太多,因此并不能久留,只稍回了几句话,便又赶回南书房。
先前太子妃问及家人时,老福晋和都统夫人一一说了说便岔开,此时太子妃又问道:“祖父的旧伤,如今可还会复发?”
老福晋淡定地答道:“积年沉疴,治不好也不要命,不过你祖父那人年岁越大越固执,腿脚不好还整日里闹着要出去。”
太子妃一听,笑道:“祖父精神矍铄便好,太子殿下库房里有一根百年人参,您走时替我带给祖父。”
“家中有,您和太子殿下留着便是。”
“这是我的一片孝心,与家中的如何相同?”
其实太子这半年多没少送好药材到石家,但太子妃如此说,老福晋和都统夫人对视一眼,到底还是没有继续推脱。
而容歆一见太子妃看向她,立即便笑道:“您放心,已准备好了,还有您送给家中姑娘们的珠花。”
太子妃顺势便说起家中姑娘们的教养,老福晋和都统夫人皆应了。
不过瓜尔佳家从前有丹彤在府里做教养嬷嬷,对姑娘们的教养自然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至少到目前为止,瓜尔佳家嫁出去的女子,皆有几分太子妃的风采。
太子妃知之甚深,是以点到即止。
都统夫人生恐露出异样,为了转移话题便说起近来京中骇人听闻的大事,纳兰明珠的福晋被府中奴才刺死了。
此事已经发生,便震惊朝野,自然也会传入宫中,容歆早已说给太子妃听。
明珠的夫人乃是努尔哈赤第十二子英亲王阿济格的女儿,听闻一直以来与明珠夫妻和谐,三个儿子皆出自她,只是性子霸道善妒。
这一遭事,也是因妒而起,她害了一个婢女,然后又被婢女的父亲寻仇害了她的命。
因果循环,只是她的身份不同,京中贵族们唏嘘警醒之时,自然是皆站在同一阶级的纳兰夫人这里。
老福晋和都统夫人说及此事时,口风倒还不算偏颇。
太子妃出于身份应有的分寸,不好在此事上过多评价,便只道:“教养好家中姑娘便是,驭家严谨也不必因此过于苛待下人。”
“这是自然。”老福晋点头,随后话锋一转道,“据闻纳兰大人解相后为谋家族之发展,广置良田,数年来家中田产日丰,日进斗金,称得上一句治家有方。”
太子妃闻听后,赞道:“纳兰大人能力卓绝,咱们瓜尔佳家亦要为子孙长远计。”
容歆听着,想到这些年赫舍里家的情况,索额图的能力不必纳兰明珠逊色,可赫舍里家子孙不济,这几年大房的博敦跟在太子身边做事,太子又提拔了赫舍里家其余几个后辈,只是官职皆不显,对比从前赫舍里家的煊赫实在是天差地别。
不过如果从此刻起,赫舍里家认认真真地培养家族子弟,倒也不算是坏事。
外臣女眷不可在宫中多逗留,所以老福晋和都统夫人又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便向太子妃告辞。
太子妃十分不舍,然规矩如此,只得忍下不舍,一边嘱咐她们保重身体,一边亲自送至后殿与前殿交接处。
老福晋和都统夫人进宫见过太子妃后,额驸石华善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及至太子妃八月十一日产下一女,他是强吊着一口气在等着太子妃。
太子日日命人关注着额驸石华善的情况,直到太医再无办法,而太子妃的月子才做了十八日。
太子妃的身体和太子妃遗憾半生,太子最终还是在向皇阿玛求了恩准后,告知了太子妃实情。
于太子妃来说,自是晴天霹雳,可她此时只想要快些见到祖父,直到坐到马车上,才靠着太子泪如雨下,啜泣着诉说祖父曾对她的好。
“殿下,颂宜谢谢您。”
太子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无声地安抚着太子妃。
容歆带着皇长孙和东珠在另一辆马车中,皇长孙亦是难过不已,只东珠神情丝毫未有变化,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手铳。
太子妃到后,石华善清醒片刻,半日后,溘然长逝。
几人出宫半日已是极限,太子妃在祖父合眼之后,顺从地跟着太子回了宫。
容歆和太子商量过后,又询问了太医的意见,决定将太子妃的月子延长至她身体大好。
十月初八,大福晋平安产下一子。
大阿哥赶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前回京,除了补完山西的库银,圆满地完成了差事,还转了一万余两的油水。
而大福晋为他生下嫡子,乃双喜临门,宫里惠妃日日不落下笑容,大阿哥也整日里喜气洋洋的,便是亲自向皇阿玛求二十八连珠火铳被拒,也丝毫不影响心情。
第175章
太子妃八月生产, 被太子压着,整整在寝殿里待到十月下旬才得以出门。
她原本是很耐得住性子的人,整日整日待在毓庆宫这一方天地, 轻易不去御花园或者后宫的其他地方, 可即便这样也能自得其乐。
而且因为祖父的去世,太子妃心情不佳, 也没什么心情走动。
但一个月子坐了两个多月, 好好的人也要憋疯了, 太子妃到后期只想要出去转一转,哪怕看一看外头的墙也好, 根本顾不上沉湎于悲伤之中。
如此, 太子的目的便全都达到了。
“殿下和姑姑为颂宜好,颂宜知道,可也不至于初秋便穿成这个模样吧?”
太子妃抬起双手, 身上的斗篷稍稍敞开,说话间,遮面的面巾随着嘴部的动作微微颤动。
容歆立即伸手拉拢斗篷, 劝阻道:“仔细进了风。”
太子妃顺从地放下手, 语气无奈道:“斗篷里头的旗装夹了棉, 一丝风也吹不进去。”
“我特意命人为您准备的,不透风便好。”容歆眼尾弯弯,笑着叮嘱道,“您月子未养好, 恐会落下病, 多注意些不是坏事。”
“那东珠是……”太子妃低头看向东珠, 她也作差不多的打扮, 连斗篷的颜色都是一样的月白。
容歆顺手替东珠整理了一下帽子, 笑眯眯道:“格格也担心您觉着别扭,乐意陪着您呢。”
东珠手指捏紧手铳,动作微乎其微,谁都没有注意。
太子妃怀疑地看着东珠,实在无法从女儿的脸上看着“乐意”二字。
容歆笑容未变,她陪着东珠这么些年,早已摸清东珠的脾气,自然知道这一点小小地强迫,东珠并不反感,甚至有可能……确实是乐意的。
而太子妃确实也无法从女儿脸上看到勉强,便又抛开此事,转而道:“我未生产前,殿下曾说要带着弘昭和东珠去景陵拜见皇额娘,如今怎还未准备起来?”
“太子殿下若瞧见您这一脸的迫不及待,定是要伤心了。”容歆眼神调侃。
太子妃却是理直气壮道:“我如今是明白了弘昭的苦处,殿下严厉起来,真真是一丝缝隙也不留,他出宫去,好歹能教我喘息一二。”
“那您便想差了。”容歆打破她的幻想,“太子殿下便是不在宫中,也定会命人看牢您。”
太子妃顿时作西子捧心状,眉眼盈盈,道:“罢了,我怎忍心拂了殿下的真心爱护。”
容歆嘴角的肌肉抽动,为她这突如其来的矫揉造作感到尴尬,但随即又高兴起来,如此便说明太子妃已经从额驸的去世中走了出来。
大约是容歆和旁人的眼神太过直白,太子妃这情态很快便收了起来,认真地问:“姑姑,殿下预备何时去祭奠皇额娘?”
“暂时去不得了。”
太子妃眼神不解,容歆平静道:“皇上明年要带着皇子们和皇长孙去盛京谒陵,太子殿下要留守于京中。”
“皇阿玛又留殿下在京中?”
容歆颔首,解释道:“如今京中有太子殿下,皇上出巡便十分放心;另一个,早年太子殿下和大阿哥随皇上巡幸塞外时险遭意外,皇上为殿下安全着想,命殿下减少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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