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我前些日子翻阅了东珠的书籍,戴梓罗列了他能造出的所有火器,其中两种大炮我已记录在册,若能多造出几门放在战船上,水师战力必可提升。”
“大炮的造价极大,大哥那人心气儿高,必不愿我们的船初次出海便教人小觑……”
容歆顺着太子的话一想,所以太子和大阿哥五五分利,实际并未吃亏太多,而只有他让大阿哥赚到,日后两人才有可能继续合作。
换句话说,日后太子再坑大阿哥时,大阿哥才会愿意往下跳。
容歆对大阿哥心生同情,一时口干,端起桌上的茶碗便欲喝。
太子出言拦住她,喊了外头的人再送一壶新茶来,然后对她语带埋怨道:“您风寒才好,此时天凉,怎可喝冷茶?”
容歆一笑,放下茶碗,“我不过是想得太入神 ,一时忘了,您莫怪。”
太子看着她的脸,道:“这一场风寒,您消瘦不少,好生补一补才是。”
容歆应下,在小太监上了新茶后,慢慢饮了一口,润了润口,方才担心道:“依您所想而为,动作极大,恐怕越不过皇上去。”
商船也就罢了,照太子所说,民间有巨大的商船可供出海,不足为奇,可如果在商船上设重炮,这与养私兵的罪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子总是在给自己制造麻烦……
“您各处算尽,难道没想过此事吗?”
太子沉默许久,声音略有几分低沉道:“本也未想瞒着皇阿玛。”
容歆从前便认为太子这么做不易,只是到底拦不住,现在大阿哥和九阿哥也跟着掺和进去,想必康熙知道后,也会头疼不已。
“姑姑,我一直在想,皇阿玛对我的容忍,界限究竟在哪儿?”
“那也不至于一再试探。”也不知是从哪养出的叛逆心。
“谁让我生而为皇子,最差的结局也好过寻常百姓呢。”
三日后,大阿哥面无表情地给了太子五万两,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阿哥面对太子时皆未有好脸色,朝中大臣们还以为两人又撕破了脸。
上头的人融洽,下头便会平静,而太子和大阿哥之间的关系突然紧绷,两派的大臣们也跟着屡有摩擦。
可两人不止一次如此,时日久了,下头的大臣们也累啊,慢慢便开始观望,免得他们刚有所动作,风向又变了。
直至三月份,康熙下旨,为已经大婚的阿哥们封爵,其中大阿哥胤褆为直郡王,三阿哥胤祉为诚郡王,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六阿哥胤祚、七阿哥胤祐以及八阿哥胤禩皆为贝勒。
此时,连同最晚成婚的八阿哥也已得圣意,出宫开府。
满朝上下,因为康熙的大封旨意,气氛紧绷,其中以太子一党心情最为沉重。
太子却神色如常,毕竟皇阿玛大封之意早已传出风声,礼部也一直在准备,此时才震惊,也太过后知后觉。
而他也不似有些朝臣那般风声鹤唳,甚至当众极为大方地向受封皇子们道贺,面上无一丝不虞,并不似因此忌惮的模样。
诸如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这样性子的皇子,见他如此,心情皆放松了些。
太子的态度一如从前,恭喜过后,看向六阿哥,以兄长的身份提醒道:“胤祚,你上次办差出了差错,皇阿玛责骂过后却未怪罪你,日后莫要再那般冲动了。”
六阿哥应了,可应下之后,还是忍不住辩解道:“太子二哥是知道的,若不是那些人阻挠我办差,我怎会与他们起了冲突?”
他说“阻挠”,其实有些夸大,那些官场老油条实则不过是不信服六阿哥,因而行动上磨磨蹭蹭敷衍怠慢他,六阿哥又急于求成,自然无法忍受,最后差事未办妥,他还遭了骂,心里一直不服气。
这样的事,往小了说是年轻气盛,往大了说便是能力不行。
但现在他的爵位并未受影响,想必在康熙心中,是当他年轻气盛的。
这些念头迅速从太子心头过去,面上不露一丝痕迹,语重心长道:“往后当差,莫要一意孤行,多向兄长们请教,我们哪一个不是从生疏渐渐走过来的?谁也不会因此嘲笑于你。”
三阿哥其实自小便不甚看得惯六阿哥,而且自从德妃被圈进在永和宫后,六阿哥的脾气是越发地像个真正的炮仗,不知哪一句话便会引得他敏感发作。
但此时太子如此说,三阿哥便率先附和道:“我记得我先前在户部做事时,核算差了税缴的数目,害得户部官员们废寝忘食地重算,耽误了上报。”
八阿哥是个机敏的,立即跟着说道:“我刚当差时,折子写得太过细碎烦琐,直接在内阁打了回来,又重写了一份呈上去。”
“我去年也因为差事惹了皇阿玛骂……”
一时间,话题直接变成了皇子们办坏了的差事,你一言我一语,这一说,还真是没有人不出错的。
大阿哥不参与这个话题,直接离开,太子也功成身退,返回毓庆宫。
容歆已听说前朝大封的旨意,心绪其实未有多少波动,但她还是第一时间领着东珠来到太子在前殿的书房。
太子一见到她,笑着说道:“您放心,我并未受此事影响。”
“我来此并未为皇子们的大封。”
容歆指着一把太师椅,等东珠自己坐上去后,取了太子之前给她看过的造船图纸,递给她看。
然后容歆才看向太子,淡淡道:“我是奉了太子妃之命,向您转达一句话的。”
太子不解,“颂宜有何事不能亲自与我说?”
“是有些不好亲自说。”容歆绷着脸,尽量语调平静道,“太子妃说,眼看着大选将至,可毓庆宫住不下那么些人,她不想皇上再为毓庆宫指人,希望大选前能有新的侍妾怀孕。”
太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容歆也不想传这样的话,只是与其太子和太子妃当面说这些,还不如她来传。
遂,容歆又道:“您若有话需要我转达,我稍后就带回给太子妃,若没有,我和格格也不便在此多留。”
太子无奈地颔首,“劳您转告太子妃,她既是定下了,安排便是,我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大选前,也太紧了些……”
他这个太子做得,真的是太难了……
第182章
太子平日里遵循养生之道, 极为自制,并不重欲, 然而太子妃让他宠幸侍妾……太子就得遵从。
太子妃所言皆是为太子。
如今的毓庆宫,有弘昭和弘星两个男嗣,又有四个健康的格格,在一众皇子里,已是子嗣最多的。
但是以世人对传承的期待,唯有男嗣方才算是真正传宗接代的继承人,太子有两个儿子,无论是在康熙心中,还是朝臣们心中, 都是不够的。
而从这一日开始, 太子用膳时, 太子妃都会专门命人为他准备一碗补汤, 只有他一人有的特殊待遇。
晚膳时,一家四口围坐在一张桌子边, 太子和太子妃的三女,宝珠, 还未满一周岁, 由奶嬷嬷看着, 躺在桌边不远的榻上,四肢比比划划,嘴上咿咿呀呀地嘟囔着什么话。
皇长孙好奇地看着父亲面前的汤碗,问道:“这是什么?阿玛生病了吗?”
太子余光瞥了一眼太子妃,面上则是无波无澜, 看她如何回答。
“你阿玛未曾生病, 只是年纪大了, 皆要补一补。”
太子妃的话里满是笑意,太子的脸却是僵了一瞬。
这补汤是容歆选的方子,雪青亲手熬得,其实就是很单纯的补汤,只是有前因,此时太子妃这样说出来,便教太子想歪罢了。
皇长孙今年已经八岁,孩童时便极会看人眼色,更不要说此时,他看着阿玛额娘的神情,眼神中透出的意味,显然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容歆站在他和东珠身后,一见这孩子还有继续追问的架势,忙道:“莫说太子殿下,太子妃每日用完晚膳半个时辰,也要喝一碗补气血的汤。”
皇长孙通常晚膳后便回去读书,并未见过母亲和补汤,此时一听嬷嬷的话,立即便冲着母亲自责道:“额娘,儿臣不孝,未能细心问候,您身体如今可好?”
太子妃不在意地笑了笑,“早已无大碍了。”
皇长孙起身,亲自为母亲布菜,抬头见阿玛面无表情地喝汤,也为阿玛夹了菜,当然也没忽略东珠。
只是东珠不吃旁人夹的,筷子在碟子里一点一点蹭,将哥哥夹的菜推到边缘去。
容歆注意到,夹起来重新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东珠这才吃下去。
太子妃开始安排侍妾们侍寝,她向来比太子怜香惜玉,也一直表现地似乎很喜欢鲍佳氏,但先前鲍佳氏所养的两个格格对东珠这个长姐不敬重,太子妃不迁怒,但也不会忘了。
不偏不倚,就是让鲍佳氏明白她的身份,莫要恃宠而骄。
然而太子比太子妃绝情,鲍佳氏没能教养好孩子,他就不会再给她机会生下子嗣,鲍佳氏只能依赖太子妃的宠爱在毓庆宫中过活。
太子妃尊重太子的决定,也不忍教太子心中憋闷,是以六月份,上一次大选新进的两个侍妾先后有孕后,她便又为太子取消了侍寝。
三十七年的大选正是开始前,太子亲自到皇阿玛跟前表明心迹,希望毓庆宫中的侍妾暂时不再增加。
康熙自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和太子争辩,转而道:“朕前往盛京谒陵,太子留在京中,弘昭随行。”
太子躬身应道:“儿臣回去便命人为弘昭收整行囊。”
“弘昭与朕同吃同住,只带些贴身衣物便是。”
“是,皇阿玛。”
康熙微一颔首,淡淡道:“你下去吧。”
“是,皇阿玛。”
太子行礼后告退,父子之间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次。
大选后,康熙为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指婚。
九阿哥的未婚妻董鄂氏与三阿哥胤祉的福晋董鄂氏是出自同支的同族,一样的世代和宗室联姻。
十阿哥的未婚妻,出自漠南蒙古阿霸垓右翼旗博尔济吉特氏,扎萨克多罗郡王乌尔锦噶喇普之女,此部在太宗、世祖时曾出过三位后宫嫔妃,因而十阿哥的未婚妻身份非同寻常。
十阿哥和九阿哥,一个贵妃之子,一个宜妃之子,身份皆不低,未婚妻的身份也高,十分符合康熙一直以来为儿子们指婚的标准。
但他除了未给太子宫里指人,其他几个已大婚的皇子一个也未落下,包括年初刚娶了郭络罗氏进门的八阿哥胤禩。
容歆对皇子们的后院事并不好奇,唯独八阿哥,康熙的旨意一下,她立即便命人打听了八阿哥和八福晋的情况。
消息传回来后,旨意一下,八福晋便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八阿哥当差回去后,两人,不,是八福晋在屋子里叮叮咣咣摔碎了不少瓷器。
容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郭络罗氏这性子,既生错了时代,也嫁错了人。
她曾经也是个极明艳的姑娘,容歆实在不希望她想不开,将后院变成牢狱,困死其中,便去寻了太子妃。
太子妃听了容歆讲述八阿哥和八福晋之间的事,幽幽道:“当了皇家媳妇,竟还这样傻……”
“八福晋的父亲母亲早逝,亲祖母也早逝,她在安和亲王府受王爷宠爱,又有僖郡王那样的舅舅惯着,女眷们不便教导太多,是以……也情有可原。”
当然,容歆绝对不是认为八福晋有错。
太子妃点点头,还未等她说别的话,便道:“先前见八弟妹,便觉着是个没心机的,此时听姑姑一说,倒让人越发不忍心她自苦。”
“我想请您开解八福晋,并不是想请您劝她取悦八阿哥,只是希望八福晋找回本心。”
太子妃不甚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容歆又叹了一声,解释道:“那一日我与僖郡王在假山后听到的事,只我们四人知,八福晋大婚后依旧如此,想必在她心里,两情相悦的人插进第三人、第四人……是一件如鲠在喉,难以忍受的事。”
如果教八福晋折腰,去屈从于她曾经百般厌恶的现实,可能比现在这样的情况更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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