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莳欢
林如海沉默了片刻，才道：“此事你无需忧心，甄玳儿的死同你没有什么干系。”
“你知道了什么？”贾敏疑惑的问道。
林如海微愣，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他顿了一下，才开口解释道：“并非我知道什么，只是以我对贾府的了解，老太太又如何会让她的心尖肉儿去娶一个失贞的姑娘？！即便是这姑娘的贞洁破在宝玉的手中。”林如海满脸的嘲讽，“这世上诸多女人，只有人配不上她的宝玉，也不会有宝玉娶不到的女子。”
“甄家若是之前，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如今……”林如海撇了撇嘴，声音没什么起伏，似是在说旁人一般，他看了贾敏一眼，低声说道：“贾元春可是雍王府的人啊。”
贾敏低头思索了片刻，才道：“是因为贾家退婚，甄玳儿羞愤之下，才会自杀的么。”
林如海没有说话，贾敏思索了片刻，才轻叹了口气，“我总觉得不是那样简单的。”她见林如海看向她，想了想才道：“我总有种预感，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见他不甚理解的样子，贾敏才道：“甄玳儿才多大的年纪？她又怎会豁出一切这么做？她一个人怎么来到清水观，难道她自杀之前没有丝毫的异样么？”
“这怎么可能？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将家人隐瞒的天衣无缝？！”贾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她定是有人相帮的，可这个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帮助一个想要自杀的人呢？”
林如海心中一动，沉默了片刻，才幽幽的开口说道：“除非帮她的人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想要自杀。”他顿了一下，看向贾敏，道：“只是想要在众人面前毁了你的名声。”
贾敏点了点头。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贾敏才苦笑出声，道：“可惜了，她已经死了。”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原本她以为，她早已经看淡了生死，可真的再次直面生死的时候，她又觉得没有人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
“我总觉得有些不像我自己了。”贾敏苦涩的笑了一声，“以前，一个女子的死亡，对于我来说，并不算什么，在那深宫大院之中，有多少年轻貌美的女孩子莫名其妙的就丢了性命，看的多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她看向林如海，慢慢的开口说道：“想要一个人死，根本不需要什么深仇大恨的理由，或许是因为她得了宠挡了道，或许是因为她怀孕了，更或许只是因为她长的美有才华吧。”
“人们的心中似乎都藏了一个魔鬼，为了争宠，可以花样百出，为了上位，更是不择手段。”贾敏微微垂头，“就连孩子，都是九死一生，能够养大更是不易。”
“我曾经有过一个女儿。”贾敏脸上的笑更像是在哭，“她很可爱，白白胖胖的，一个多月就能抬头看人了，经常会对着我笑，六个月冒出了尖尖的小牙，她喜欢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有时候会用那两颗小乳牙在我脸颊上手上慢慢的啃咬，一步也不肯离开我。”贾敏声音轻柔，如同爱人的呢喃，“她见人就笑，即便拿走了她最喜欢吃的东西，也只是傻傻的瞪着眼睛，并不生气，她同我长的非常相像，都是那种鹅蛋脸，杏仁眼，我额娘都说跟我小时候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贾敏轻笑了一声，有些愣怔，她似是陷入了回忆，眼泪无声的从脸颊上划过，“可是她没能活过一岁就没了……”她低垂着头，声音清淡飘忽，“为了她一岁生辰，我亲手给她做了小衣裳，小鞋子，可她却没来得及穿就走了……”
林如海忍不住抱住贾敏，无声的安慰着这个悲痛的女人。
贾敏闭了闭眼睛，才木然的说道：“她死于天花，她平日里经常玩的小玩偶被人做了手脚。”说着她看向林如海，声音飘忽的问道：“你知道后来我是怎么做的么？”
林如海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只听贾敏又冷冷的开口道：“侍候小公主的人，从奶娘到粗使宫女，在永寿宫全部杖毙！”
“可即便如此，也难消我心中恨意，我想毁了一切，我心中的痛又有谁知道？！”贾敏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滑落，“是不是很残忍。”她嘲讽的笑了一声，“因为做出这一切的人是他的表妹！大清朝的皇贵妃！我动不得她……”
“那些宫女无辜么？不，她们不无辜，若是没有她们的配合，佟佳氏又怎会得手！”
“我要让她们为我的女儿陪葬！”贾敏显然有些激动，她眼泪根本止都止不住，“只是个女儿，为何她就容不得她呢……”这声叹息，似是在问别人，又似乎在问自己。
“他以为，剥夺了她统摄六宫的权利就是对我女儿的交代么？”
“不，远远不够。”贾敏微微摇了摇头，看向林如海，定定的开口，道：“我让人绑了为佟佳氏诊脉的太医的孙儿，让他在她每日的药中加入大量被磨成细粉的人参……”
“你看……你害我女儿性命，我就要她来偿命！”贾敏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让她刚得到梦寐以求的皇后之位，却又一命呜呼。”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是个好人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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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心伤
林如海紧紧的抱住贾敏， 直到她将心中的怨恨全都发泄出来之后，才低声说道：“你没有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不必觉得内疚， 不必觉得抱歉。”他只觉得他搂着的身躯轻微的一颤， 又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既然做出了事情， 那么她必定要承担其后果。”
贾敏抬起头，定定的看向林如海，心中有股暖流划过，她突然笑了出来，“是， 每个人都要为其所做事情付出代价，谁也不例外。”她微微侧过头， 最后才轻声说道：“自那之后，整整十年，整整十年他再未踏过永寿宫一步。”
“他不没收我掌宫的权势，可却提拔四妃协理宫务。”
“他不禁足于我， 却也对轻慢于我的宫妃视而不见。”
“我借故惩治他新宠爱的女人， 他只当没有这回事。”
“即便是被我整治死了，他却也从未呵斥过我一句。”
“在外，我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似是圣宠在身， 可这圣宠， 不过是包裹着一层薄薄糖衣的**罢了。”她苦笑了一声，才似是叹息的说道：“后来， 我也不想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蹦跶，徒惹笑柄。”贾敏顿了一下，才又开口说道：“也没人敢来招惹我了，我如同一尊摆设一般被人高高在上的摆在了永寿宫中。”
“无人敢得罪……”贾敏苦笑一声，将最后的脆弱隐藏，“也无人会亲近。”
林如海只觉得心疼的厉害，他以为她性情爽利，她应该是高傲且骄纵的，可却没有想到，整整十年，她会过着那样的生活，他想象不出来，这般骄傲的人，被人那么对待，她心中究竟是做何感想的。
“敏儿……”林如海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嘴笨。
贾敏弯了弯唇，看向林如海深吸了口气，扬了扬眉，道：“怎么？你同情我？”贾敏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显得很平静，声音清淡：“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不后悔。”
这一夜，两人之间似是有些不同，他们抵足而眠，虽然未曾开口，可淡淡的情愫萦绕在其中，那种宁静而祥和的氛围似是能够将人的心都泡软了一般，暖暖的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淡淡的阳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林如海眯了眯眼睛，这才睁开双眼，侧头就看到贾敏头抵在他肩胛处睡的正熟，林如海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蛋，只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她似乎是被岁月眷顾的人一般，时光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嘴角不由的挂出一丝微笑，喟叹了一声，才俯身在贾敏的额头轻吻一下，见贾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林如海轻声说道：“还早，再睡一会儿。”
见贾敏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林如海才弯了弯唇，让丫头们侍候更衣。
“若是无事，今日就莫要打扰夫人休息。”他伸手让丫头系扣，边低声吩咐道，“夫人若是想要出门，多带着人，莫要让人冲撞了。”
“奴婢省的了。”小丫头弯唇笑了笑，手脚麻利的摆上早饭，林如海吃了一碗小米粥，两碟小菜，四个小包子，两根油条，这才作罢，他指了指小菜，道：“今儿这笋丝格外爽口，一会子给夫人上些来。”
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他才出门，坐在马车上微微闭目养神，片刻后林凛冬翻身上了马车，低声说道：“老爷，太子殿下似是有异动。”
“甄家一向支持的是八阿哥，太子殿下心中不满已久，此刻又怎会无动无衷。”林如海闭上眼睛养神，平淡的开口说道。
林凛冬听闻此话，“老爷早料到太子会就此事发难？”
“现成的把柄。”林如海闭着眼睛养神，平淡的开口道：“甄林两家的梁子自盛行之死就已经结下了，此刻发难，既能打击甄家，又能重创林家，何乐而不为呢。”
他见林凛冬尚且有些忧虑的样子，扯了扯嘴角，道：“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林凛冬沉默了片刻，才道：“老爷所料不错，那甄家六小姐确实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林如海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来，“看来，这孩子却是那一晚留下的。”他低垂着眼眸，颤动了一下，“可惜了，一尸两命。”片刻后看向林凛冬，道：“此事，暂且先不让夫人知晓。”
林凛冬点头，接着又说道：“那匕首却也是甄家之物，因匕首镶嵌珠宝翡翠，甚是漂亮，甄六小姐十四岁生辰特意问老太爷讨的。”林凛冬不由的感慨造化弄人，“据说甄六小姐很是喜欢，在众姐妹之间炫耀了许久。”
林如海点了点头，只听林凛冬又道：“只可惜时间太短，甄家又特意隐瞒，奴才并没有亲眼看到过那匕首。”
行至东华门，林如海下车步行，正巧碰到胤俄从马车上跳下来，伸胳膊踢腿了一番，见林如海双眼一亮，大踏步走了过来，道：“林大人倒是来的早。”
林如海眼角带着笑意，“郡王也早。”
胤俄翻了个白眼，左右看了一眼，才压低了声音，道：“我额娘……”见林如海斜眼看过来，忙改口道：“夫人可有受惊？”他皱着脸，嘟囔道：“昨儿皇阿玛赐宴，我们兄弟都在宫中，被灌多了酒，直接被人抬回府中的。”说着他摸了摸鼻尖，又道：“也是今儿听福晋说起，我才知道出了事的。”
“她无事，劳郡王忧心了。”
胤俄斜眼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暗道还用得着你说，我担心我额娘，原就是天经地义，用得着个劳字么？！所以说，他就最不喜的就是他们这种文绉绉的人！
林如海笑了笑，慢慢的走在胤俄的身边，他不说话，可胤俄却不是个能闲的住的，才安静了片刻，就看向林如海道：“你别这样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就这事儿，太子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林如海仍旧笑了笑，不说话，待胤俄急了，他才慢悠悠的开口道：“此事该着急的并非下官。”丢人现眼的也并非是他，敏儿虽然被人胡乱冤枉一通，可当时四福晋在场，当口就说是六小姐自戕，敏儿完全就是无妄之灾。
胤俄皱了皱眉，却是沉默了。
林如海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叹，十阿哥虽然莽撞，可却是赤子之心，他显然并不想远离八阿哥他们。
“八哥自有应对之法。”胤俄有些烦躁的说道。
“可甄家却并非清清白白的，是否能够当得起八阿哥的回护呢。”林如海不得不指出这件事情，扬眉道：“到时候可别被大火烧了身！”他见胤俄颇为烦躁的样子，轻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即便下官再不想承认，可她的心中，你是唯一的牵挂。”他突然想起那十年，失去了一个女儿的她，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念头大约就是这孩子吧。
“可八哥为什么就不能……”胤俄猛然住嘴，收住未出口的话。
可两人显然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林如海眯了眯眼睛，只看了他一眼，道：“郡王慎言。”
“十弟……”八阿哥脸上挂着笑，“林大人。”
林如海连忙拱手给八阿哥九阿哥两人行礼，八阿哥摆了摆手道：“林大人不必多礼。”两人寒暄了片刻，胤禩才看向胤俄，无奈的说道：“这是怎么了，还在因为明玉的事生哥哥们的气么？”
胤禟哼了一声，看向胤俄，道：“怎么，如今这气性越发的大了。”他面色一黑，“如今却是连我同八哥都不放在眼中了？！”
林如海想要告退，八阿哥摆摆手道：“林大人不必如此，之前明玉的事情，让尊夫人受委屈了。”
“不敢。”林如海连忙恭敬的行礼道：“不过是些误会，侧福晋并非有意的。”
“她就是故意的！”胤俄不依不饶的嚷嚷道：“简直丢尽了脸面！八哥九哥，你们瞅瞅，哪家的福晋有她的本事？拿着鞭子直接去别人家抽人的？”说着他哼了哼，道：“她还只是个侧福晋呢，她可有将本郡王还有福晋放在眼中！”
九阿哥黑着脸，八阿哥却是安抚的说道：“好了，这事是明玉的不对，你在朝堂上那么一闹，她难道还有脸不成？”说着他拉了拉九阿哥，温声说道：“难道你还要因为个外人伤了我们兄弟的情分不是？”见胤俄面色稍缓，他从荷包中拿了块糕点，低声道：“早上还未吃过东西吧？这还是你九哥给你准备的呢。”
“才不是，九哥才不会有这般细心的时候。”胤俄嘟嘟囔囔的说道，却是从胤禩手中接过那糕点，却是瞪了胤禟一眼。
胤禟抽了抽嘴角，却是忍不住训斥道：“你是个猪脑子么，你之前不会同我商量商量么？表妹亲近还是我们兄弟亲近？！”见胤俄想要说什么，他又道：“哥哥会因为明玉而委屈你么？！”
林如海见此，轻叹了口气，真是愁人啊。
见胤俄接了糕点，胤禩才笑了笑，看向林如海，道：“在过些日子就是端午了，荣宪公主同端静公主准备设宴，京中诸多福晋闺秀亦会前来，这是请帖，请林夫人林姑娘一同前来。”说着他将一张做工精美的请帖递给林如海，道：“希望夫人小姐能够玩的开心。”
林如海顿了一下，他知道胤禩的意思，用这张京中贵妇梦寐以求的请柬来表达他的歉意，他忍不住看了胤禩一眼，性情温和，手段圆滑，从不落把柄于他人之手，差事也从未出过差池，同雍王爷的性情完全不同呢。
却在这时，有小太监挥起肃静鞭，三声鞭响在太和殿前显得肃穆而庄严，众人连忙敛息站好，准备迎驾。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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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o我明天要去考科目三，我觉得我真的后悔死了报驾照，我承担着教练全部的炮火攻击，我不止一次想要扔掉车直接下车走人，可我又怂又包子，只能默默忍着他骂人，科目三预约的时候人家说练车等通知，可我不知道才让练一天就去考试，对于我这种新新手来说，科目三真是太难了！！我已经为自己点蜡，练一天就去考试根本就不能过好吧！
第68章 朝会
林如海躬身敛息， 随着众人走入大殿，他一向守礼低调，如今虽身处高位， 却仍旧谨言慎行， 不敢行差一步， 他随着王公百官行三跪九叩大礼， 直到李德全喊了声起才站起身来垂手而立。
即便他不抬头，也知道皇上正高高坐在金銮宝座之上， 锐利而带有审视的目光看着朝会上的文武百官。
待李德全扬声宣告奏事开始之后，有官员快步上前，磕头行礼后才道明近日大多地区阴雨绵延，这春种刚刚过去，许多刚种下去的庄家被雨水泡坏了， 这样下去自然会影响秋收，届时百姓吃不饱饭， 怕是会生出事端，又有官员上前，禀明去岁鲁地罕见大雪，受灾严重的县区安置情况， 请朝廷拨款重建之事， 更有兵饷欠缺，以及伤残士兵安置等问题。
林如海暗叹了口气，却是老神在在的听着，并不言语。
“皇上， 奉先殿之前走水， 尚未修葺，此乃祖宗根基所在， 不可拖延啊。”
众人争先恐后的说着自己的紧急情况，说到底不过是银子闹的，林如海抬眼瞧了一眼站在前方的雍亲王，想来今日这出是他的手笔吧，这人总是这般，在太子发难之前，先提此事，却也不必在朝堂上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浪费时间。
也只有他，才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朝廷为百姓办点实事。
康熙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才道：“户部尚书可在。”
林如海连忙上前，沉声道：“臣在。”
“刚刚众卿所奏之事，爱卿可明了？”
林如海恭敬的行了礼，才缓声说道：“各位大人所奏之事，户部自然鼎力配合。”说着他似是为难的皱了皱眉，“但是，实不相瞒，如今的朝廷，如今的户部，怕是拿不出这些许多银子来。”见人急了，林如海连忙说道：“只事有轻重缓急，户部自当尽力而为。”
这样一番空泛的话，自然无法服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