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莳欢
第89章 感伤
贾敏看着贾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 颇有些无奈，她揉了揉眉心，轻叹了口气， 道：“母亲只管哭又有何用？”她皱了皱眉头， 见贾母伤心的很， 只得又开口道：“既然担心元春， 就给四福晋递了帖子去，只说要看看元春， 也未尝不可的吧。”
贾母抹了抹眼泪，道：“自是去瞧过了的。”她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哭泣道：“小脸儿惨白惨白的，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我这心啊， 瞧着都疼啊。”她看着贾敏淡淡的模样，又哭道：“我只你一个闺女， 自你出嫁后，就元春在我身边儿长大，我把想你的心全都放在元春身上了。”
“我放在她身上的心思一点儿也不比你少。”
“如今你大了，也同我这老婆子生分了。”
“你从我肠子里爬出来， 即便是受了些委屈， 难不成你还要记恨你老子娘一辈子的么？！”
贾母哭的伤心，贾敏满头黑线，颇为不耐烦，她沉默了片刻， 也不管贾母继续哭泣， 却是直接问道：“母亲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自然是有事来寻你的。”贾母擦了擦眼泪， 叹了口气，道：“我想要接元春回府内修养。”
贾敏扬了扬眉，看向贾母冷笑道：“母亲这话是何意？”
“就是将元春接回荣国府住一段时日。”贾母蹙了蹙眉头，看向贾敏道：“需要你于我一同前往。”她微微垂眸，低叹道：“你也知道，元春母亲没了，你二哥尚未续弦，你是元丫头嫡亲的姑姑，这才寻你来的。”
贾敏暗道，找她去还不如让贾政先续弦来的实在些。
“不去。”贾敏一口回绝。
贾母差点被她理所应当的话噎死，指着贾敏手指颤抖的说不出话来，“你到底有没有心啊！”她瞪着眼睛，看向贾敏，怒道：“她可是你嫡亲的侄女啊，如今眼瞅着就没了，让你去一趟又如何了？！”
贾敏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她是我侄女不假，可她母亲却是我的仇人！”说着她扬了扬眉，看向贾母道：“我不去厌恶她就是我的涵养了，还指望我去帮衬她？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啊！”
“你你你！”贾母气的说不出话来，可不论她说什么，贾敏就两个字回复她，不去。
贾母直气的心肝脾胃肾都开始疼了，闭了闭眼睛，道：“你当真要见死不救？”
“见死不救？”贾敏玩味的扬了扬眉，看向贾母道：“母亲，这话可万万莫要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皇家有怨愤之心呢。”说完她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应付这种事，道：“我劝母亲莫要多此一举，元春既然入了王府，那么她是生是死就不是母亲能够干涉的。”
“你这是什么话！”贾母气道：“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若是你嫁入林家受苦，娘难道还能眼睁睁的看着而无动于衷吗？！”
贾敏皱了皱眉，直接反驳道：“普通人家，自然可以，可元春入的是王府，那可是皇家！”
“敏儿，你变了！你难道真的这般心狠，让我这做母亲的跪下来求你么？！”贾母看向贾敏的目光颇为不敢置信，见贾敏不为所动的样子，她咬了咬牙，竟是直接朝贾敏直挺挺的要跪下，被静柯麦冬两人紧紧搀扶住这才作罢。
贾敏面色铁青，看向贾母，冷声说道：“你心中究竟还有没有你的女儿？！”此刻，贾敏目光冷然，她身上有一种让人恐惧的压力，一时之间，整个厅堂无一人敢说话，竟是落针可闻。
红芹原先听着里头的声音，颇为自家夫人不平，只片刻后，红芹偷眼一瞧，只见静柯与麦冬姐姐死死的搀扶着老太太，心中一惊，撒腿就朝着书房跑去，气喘吁吁的看到青禾，红芹双眼一亮，连忙说道：“姐姐，姐姐不好了！”
青禾皱了皱眉，也不顾的训斥她，连忙问道：“怎么了？”她话还未说完，就见林如海微微蹙眉，从书房内走出，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红芹吓了一跳，有些害怕，迟疑了片刻，见周围有丫头小厮侍候，心中焦急，却不敢开口。
林如海愣了一下，挥了挥手，青禾打发侍候的人离开后，才听红芹低声说道：“老爷，老太太逼夫人同她一起去雍亲王府接贾格格回府，夫人不愿，贾老太太说要给夫人跪下求夫人。”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又道：“幸亏有静柯姑姑同麦冬姐姐给贾老太太拦了下来，可夫人看起来是气坏了。”
林如海心中厌恶之极，揉了揉眉心，走到清韵院，也没让人禀告，直接打帘子走了进去，贾敏端坐在主位上，眼中无喜亦无悲，贾老太太却是哭诉道：“我这一时情急，也未想过那么多。”见林如海进来，贾母微微蹙了蹙眉头，才道：“姑爷来了啊。”
林如海淡淡的给贾母行了礼，走到贾敏身边，拉着她的手，却是给予无声的安慰。
贾敏摇了摇头，林如海见她面色尚好，看向贾老太太，平淡的开口道：“岳母大人，您与其在此处逼迫内子，不若先行回府，想来过不了多久，就有消息送入府上的。”
他面色平淡，贾母实在有些拿不准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问道：“什么？”
林如海扬了扬眉，并未看贾母，“只是我刚刚回府之时听闻了一件事。”他看了贾母一眼，顿了顿才道：“说是雍亲王府有位格格刚刚去了。”
贾母愣愣的看着林如海，喉间发出额额的两声，见林如海淡定如斯的表情，终于眼白一翻，竟是头一歪晕了过去。
贾敏看向林如海抽了抽嘴角，干巴巴的说道：“现在怎么办。”
林如海看着贾敏扬了扬眉，眼角眉梢间带出一点笑意，道：“自然是送岳母大人回府了。”说完他不等贾敏反应，直接让人叫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在贾府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将老太太送回荣国府。
贾敏望着林如海，扬眉说道：“她定是恨毒了你的。”
林如海扬了扬眉，看向贾敏，道：“那又如何？”他眸色晦暗不明，显得有些阴郁，“她既想要利用你，自然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贾敏知道他定是想到了前世，想到了他家破人亡，惨死的儿女，顿了下，询问道：“元春没了么？”
林如海点了点头，拉着贾敏的手坐了下来，道：“没了。”他顿了一下，才道：“元春出了那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的住，四福晋掌控后宅数十载，又岂会轻易被糊弄？”
贾敏轻叹了口气，半晌后她才幽幽的说道：“如果不是我，元春原本应是侧福晋的。”她看向林如海，苦笑道：“倒是因着我毁了她大好前程。”
林如海顿了一下，看向贾敏道：“何必要这么说自己。”他皱了皱眉，又道：“元春落得此番境地，是她心狠手辣，逼死甄家六姑娘，这才被甄家报复了回去，同你又有何想干？”
贾敏看着林如海，半晌后轻笑了一声，道：“只是人死了，突然有些感伤的。”她扬了扬眉，看向林如海道：“这倒是有些矫情了。”
元春的死没有丁点儿波澜，她只是王府的一个小小的格格，未上玉牒也未有子嗣，又不得恩宠，死的悄无声息的，连正经的发丧都不能。
这世间，唯一替她的死痛哭的人可能只有贾母。
自元春去后，贾母缠绵病榻多日不能开怀，贾政每日里忧心如焚，荣国府内乱成一团，让他颇为烦恼，不过数月，他就清减了不少。
这日，贾政却是带着一个女人入了府门，那女人瓜子脸儿柳叶眉樱桃小嘴，长着一副标准的美人胚子面孔，可那小腹却微微隆起，贾政对她格外看重，小心呵护，生怕磕着碰着了，他将人带到贾母房中，却是直接跪下来磕头道：“母亲，儿欲娶姚婉儿为妻。”
贾母看着贾政带着的女人，手指颤抖的说道：“你……你敢！”她猛的咳嗽了两声，才道：“你是个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她见那姚婉儿微微隆起的小腹，只觉得眼睛都疼，闭了闭眼，才厉声骂道：“滚出去！全都滚出去！省的脏了我的眼！”
贾政却是执拗的跪在地上，道：“母亲，婉儿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还请母亲成全。”
贾母直接将茶杯扔在了贾政的脚边，发出一声脆响，却听那姚婉儿声音轻轻柔柔的说道：“没事的，别为了我气坏了老祖宗。”她眼中似是有泪珠滑落，面上却露出笑容，温声安慰贾政。
贾政看了贾母一眼，眼中有些失望，他怕姚婉儿受惊，给贾母磕了头，又道：“婉儿她出身名门，只父亲遭人陷害获了罪，她孤身一人替父伸冤，才使父亲沉冤昭雪，这样的女子儿子心中极为敬佩。”他看向贾母，眼中却很是坚定，“也只有她这样的女子，才配的上这国公府当家太太。”
贾母听了贾政的话，只觉得脑仁儿疼，这姚婉儿若真如贾政说的那般烈性，又如何会同他无媒苟合，大了肚子被领进府内呢！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非常感谢小天使小小燕子飞啊飞扔的两个地雷，一瓶营养液！小天使眉山远黛扔的一瓶营养液，小天使无名君扔的一瓶营养液！给小天使们比心～（^з^）-？爱你们么么！
第90章 兄妹
贾政执意要娶姚婉儿， 这让贾母伤透了脑筋，她根本没想到，一向孝顺的贾政这次会这般执拗， 似是得了失心疯一般， 一门心思的要娶这个女人。
即便她是说破了嘴唇也没能改变， 一时之间贾母颇有些恹恹的。
贾赦带着邢氏等人来给贾母请安之时， 见到贾母倦怠的模样，颇有些纳闷， 他自分了府后，并不大关注这边的事，见贾母满脸的倦容，连忙问道：“母亲身子可还未大安？”他皱了皱眉，看向几个丫头， 道：“太医可瞧过了？”
鸳鸯垂眸，半晌后才说道：“已经瞧过了， 说是忧思太过所致，开了方子让老太太好好的歇息歇息。”
贾赦皱眉，以为贾母还因着元春之事伤感，只得开口劝诫道：“母亲最是疼爱元春， 若是她知道母亲因着她伤了身子， 即便是走了也不安稳。”
贾母翻身扭过头，不爱听贾赦这话。
贾赦摸了摸鼻子，用眼神示意邢氏。
邢氏抽了抽嘴角，看了王熙凤一眼， 老太太最是喜欢王熙凤的巧嘴， 总能将她哄开心了，果然王熙凤一番插科打诨， 撒泼卖痴，直说的老太太忧郁不下去了，翻身坐了起来，瞪了王熙凤一眼，道：“偏你会说话，你即便今儿是打了骂了发卖了鸳鸯几个，我也是不过问一句的。”
王熙凤抿唇一笑，眼珠子一转，笑道：“老太太可舍得？”
“如何不舍得？”老太太哼了一声，瞪她一眼，见贾赦等人面露关心，贾母心中一暖，轻叹了口气，对着迎春说道：“你两个妹妹如今正在园子里，你去她们处，你们姊妹许久未见过了，正好一起说说话。”
迎春看了李纨一眼，见她微微点头，她上前给老太太行了礼，之后就朝探春处走去。
司琪绣橘二人跟在迎春身后，司琪左右看了一眼，才快走了两步，在迎春身边低声说道：“姑娘，奴婢瞧着这府上不大对劲啊。”
绣橘也上前说道：“对啊，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迎春侧着头抿了抿唇，才低声说道：“勿要多言。”她皱了皱眉，又道：“索性如今我们也不在府上居住，是好是坏，我们又能如何？”
司琪微微吐了吐舌头，道：“姑娘说的是，奴婢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这时从回廊处走过一行人，那女人步履匆匆，面露焦色，跟后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小心呵护，细心周到，迎春心中一惊，下意识的闪过花丛之间，见那行人走过，才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
司琪瞪着眼睛惊叹道：“真是好大的排场啊。”她看向绣橘，疑惑的说道：“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主子？”
绣橘亦是摇了摇头，她看向迎春，建议道：“姑娘一会子问问三姑娘也就是了。”
迎春沉默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缓声说道：“还是莫要问了，不管那是何人，似乎于三妹妹并无多大的好处，问了凭白惹人伤心，若是戳了人伤疤，就不大好了。”
司琪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道：“还是姑娘想的周到。”
探春早已经迎在门外，在迎春等人，连忙说道：“二姐姐可算是来了，倒是叫我和四妹妹好等。”
迎春笑着说道：“先去给老太太请了安，这才过来见妹妹们。”说着让司琪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两个妹妹道：“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给两位妹妹戴着玩。”
探春拿着手中的银镀金嵌宝蝴蝶簪，笑道：“这簪子我喜欢。”她又看了一眼惜春的点珠桃花簪，抿唇笑道：“还是二姐姐了解我们呢。”
迎春笑了笑，道：“都是些小玩意儿，当不得夸的。”她看探春手中拿着鞋底子，扬了扬眉，道：“妹妹这是在给宝玉做鞋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二姐姐离开之后，这府中越发的无趣了些。”探春将那鞋底子放在边上，不甚在意的拢了拢头发，道：“先时云妹妹倒也会来府上住一段时间，只后来大姐姐没了，老太太又病重，也就只剩下我同惜春妹妹了。”
迎春微微蹙眉，担忧的说道：“刚刚我瞧着老太太的气色，着实有些不大好，只不知是何种病症，竟是一直不能大好？”
探春手一顿，眉头紧急的蹙起，却是直接哭道：“还不是那女人，父亲要娶那女人为妻，老太太不愿意，这才气病了。”探春趴在桌子上，一手锤着桌面，哭道：“姐姐，我真是好苦的命啊！”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迎春，哭道：“我自幼养在太太身边，太太去后，父亲要娶续弦这原也没什么，都是母亲，于我也没甚相干，只是父亲如今好歹袭了爵位，他便是要娶续弦也该是好人家的姑娘，怎么能娶一个来历不明不白的女人呢？！”她哭的分外伤心，“若父亲真娶了她，日后外人又如何看待父亲呢？！”
迎春听她这么一说，顿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有些求救的看向惜春。
惜春见迎春看她，眉毛都没抬一下，道：“你不必管她，她哭一会就好了。”
探春一噎，也哭不下去了，看向惜春说道：“ 你倒是撇的干净，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我没脸，难道你就有脸不成？”
惜春淡淡的道：“大不了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说着她蹙了蹙眉，看向探春又道：“连老太太都奈何不了的事，你便是在这儿哭瞎了眼睛，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探春瞪了她一眼不在说话。
惜春见她不哭了，对迎春说道：“先时大姐姐重病，老太太在园子里修了栊翠庵，又请了德清和尚的高徒入住栊翠庵，她年纪虽小，可佛法却极为精湛。”
迎春听她这般说，有些好奇的问道：“德清和尚的高徒？”
惜春点了点头，道：“她唤作妙玉。”她将书册合上，扯了扯嘴角笑道：“一会子姐姐同我一处去看看。”
迎春点了点头，她倒也无甚事，去瞧瞧也未尝不可。
这边刚说着话，却见宝玉打帘子走了进来，见到迎春笑着说道：“姐姐来此处也没打发小丫头来寻我。”他见到迎春显然很是兴奋，拉着迎春说话，嘘寒问暖的样子。
探春也跟着说笑了两句，这才看向宝玉笑着打趣道：“我们正准备去妙玉处，你这就跟来了。”
宝玉双眼一亮，道：“要去栊翠庵？”他看向迎春，笑道：“正巧姐姐来，我让人去取一套我新得的茶具，有妙玉泡茶，也不算辱没了这茶具。”
迎春笑着应承了几句，见宝玉一片欣喜跃跃欲试的样子，面上也没因二叔续娶之事有丝毫的阴霾，她暗叹了口气，这样，也挺好的。
贾母对于贾政迟来的叛逆无可奈何，她此次是被贾政伤透了心，故此在面对贾赦提出要她出府小住之时，亦有些犹疑，可只要一想到宝玉，贾母就又有些迟疑了，宝玉如今年纪不大，他老子又一心想着那贱女人，若没有她护着，宝玉该多么可怜。
故此，贾母推拒了贾赦的邀请，她轻叹了口气，眼角微微下垂，沉默了片刻，才对着贾赦等人说道：“你们离敏儿住的近。”贾赦心咯噔一下，那事虽被双方瞒的严实，**国府之事，要瞒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自是听闻了一些事情，只听贾母又道：“平日里也多处帮衬帮衬她。”贾母微垂着眼眸，声音低低的，“你是他哥哥，她脾气倔些，你们也多担待些。”
一时之间，贾赦这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他点了点头，道：“母亲放心。”说着就准备离开，他走出荣禧堂的时候，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贾母孤零零的坐在榻上，眼瞧着他们离开，周围也没有姑娘媳妇们侍候，她面上有些灰败，鬓间早已染白，瞧着竟是有几分萧瑟孤单之意。
贾赦心一酸，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