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镜芸
电话里能听到太宰治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缓缓吐出，他答非所问地拐开了话题：“五月，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必答的问题吗？”
黑宫五月示意山姥切长义把装着小说的袋子交给她，口中回道：“你想好要问什么了吗？”
太宰治说：“我想好了。”
“是什么？”
黑宫五月看到了一个无人的小巷，迈步向那走去。
“其实我那时候骗你了，我早就想好要问什么了。”太宰治说，“五月你会怪我吗？”
黑宫五月拖延着时间：“这算是一个问题吗？”
“当然不是。”
太宰治缓步走到高楼边缘——这是他曾经来过的位置——高空的风要比地面强劲一些，吹乱了他额前的发，“我想问的是，五月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黑宫五月进入了小巷，同样答非所问：“你刚刚是不是问我会不会怪你？”
太宰治“唔”了一声。
“我当然会怪你，那时候明明说好了不许撒谎，而且你还信誓旦旦地说会回答我所有问题。”她道，“你的罪行越来越多了。”
太宰治轻笑一声：“我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
“若是口头上的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嘛？”
黑宫五月停下脚步。
“可我是黑手党，所以可以耍赖。”太宰治说着歪理，“但五月你不是，你得遵守承诺才行。”
他的声音顿了顿，愈发轻缓温柔了下来：“所以五月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金色的阵法自审神者脚下亮起，眨眼间，小巷里空无一人。
“我说啊，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少女的声音自后方清晰地响起，太宰治怔愣地转身，耳边清冷中带着怒意的话语还在继续。
“给你一分钟解释的机会。”黑宫五月面无表情地说，“不然——”
太宰治脸上诧异的表情自然地收了回去，他微笑地重复：“不然？”
黑宫五月取出袋子里的小说，翻到签名的那一页，威胁道：“不然我就把它送给太宰君。”
在看清上面的字体和内容后，黑发青年顿时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在沉默了足有十秒后，太宰治这么说道：“……五月你真可怕啊。”
他像是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办法似得叹了口气，“我的弱点已经彻底被你捏在手心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我妥协。”
他向着少女的方向走了一步，用着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喃着：“这可怎么办啊……”
并未听清低语的黑宫五月无情提醒：“还有三十秒。”
“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太宰治迎风站着，脸上带着苦涩的笑，“最初的时候，我是打算把那个问题留到自杀之前的。”
“五月很温柔不是吗？一定会在我死前告诉我答案的。”他说，“而我死后这个秘密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影响。”
“最初的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太宰治自言自语般地重复着，他从未如此直白地剖析过自己的内心，也从未想过会对着谁说这种话语。
“来到这里，是想要再尝试一次。”他停顿了一下，抬眸看向少女缓缓说道，“但是我发现我已经无法再次跳下去了。”
“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很开心。”太宰治扬起了唇角，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想着，这次有人来阻止我了。”
“我很开心。”他说，“谢谢。”
第一百三一章 祭典
当一个习惯性隐藏自己, 在欺骗他人的同时连着自己一起欺骗，渴望光又害怕光，甚至会被阳光温度灼伤的人，突然在你面前如此敞开心扉地坦诚……
黑宫五月怎么也没法再继续对太宰治生气了。
其实她刚才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无法理解, 实在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 所以才想用强硬些的手段逼迫他说出心里话。
黑宫五月都想好了, 若是连织田作的小说都没办法的话, 那她就把织田作之助本人逮过来, 要再不行, 就真不管了！
毕竟你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也阻止不了一个真正想死的人, 阻止了这一次, 也会有下一次，她不可能全天候跟在太宰治身边做心理辅导。
比起一天天地挣扎痛苦，还不如让人直接解脱来的轻松！（纯粹恼上头了）
然而太宰治却出乎意料地说出了方才那些堪称犯规的发言。
织田作之助的小说效果这么给力吗？
在短暂的感性之后, 黑宫五月忍不住歪了些心思。
她这会儿拿着小说有点尴尬，也不知道是给他好, 还是不给他好。
太宰治帮她做出了选择。
“这本小说，就先放在五月那里保管吧。”他浅浅笑着, “我可不想让你误解成, 我是为了它才说刚才那些话的。”
黑宫五月下意识用眼神询问：不是吗？
“果然是这样吗？”太宰治叹了口气说道, “能威胁到我的从来不是物品和情报，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得到的。”
“只有正确的人, 才会影响到我。”他注视着少女, 视线中竟然还带着隐隐的谴责, “不要对自己的魅力浑然不知啊，五月。”
黑宫五月也算是接过太宰治好多颗直球了, 心态已经转变为游刃有余，不再像起初那样瞳孔地震。
她话锋一转，问道：“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太宰治目前在这边处于失踪状态，全国上下不知有多少个组织在搜寻他，饶有一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疯狂，结果这人倒好，堂而皇之跑到港黑楼顶上看风景来了。
“走上来的。”太宰治开了个玩笑。
黑宫五月瞥他。
太宰治弯着眼眸说明：“只要在其他地方透露‘太宰治’出现的消息，中也肯定会亲自带人过去探查的。”
黑宫五月了然，没有中原中也在的港黑，对太宰治而言就是一座空城，别说楼顶，就连首领办公室都能随便进去逛一逛。
“五月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留下坐标的？”提问者变成了太宰治。
临时的传送阵法和本丸的传送阵有着相同的前提条件，需要定下坐标才能进行瞬间移动，但前者有着只能在同一时空才能生效的限制。
黑宫五月倒不意外对方会问出这么专业的问题，在天守阁那会儿，太宰治闲着无聊看了不少关于灵力方面的书籍，但他没有灵力，就算看懂了也用不了。
“温泉的时候。”她答。
以防万一就留了个保障。
太宰治若有所思：“原来如此，将两个阵法叠加在一起了吗？那个可难了，五月还真是天才呢。”
黑宫五月：“……”
明明没有一点灵力，真亏你能分得出难易等级。
这栋楼一共有近四十层高，是整个横滨距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现在正是盛夏，在这么高、又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地方待久了，黑宫五月的视野隐约感到有些眩晕，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太宰治轻易注意到了这点，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递过去，“太阳有些晒，遮一遮吧。”
黑宫五月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接过，下一秒山姥切长义就已经解下斗篷为她披上了。
柔软温暖的布料整个裹住了审神者的大半个身躯。
“主公，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山姥切长义帮忙扣上肩侧的内扣，对太宰治递来的外套熟视无睹，“需要戴上兜帽吗？”
“不……不需要了，谢谢。”
大夏天的有点小热。
对于山姥切长义的截胡太宰治没有在意，他收回外套搭在手肘处，没有穿上。
黑宫五月被这俩人一打岔，差点忘了刚才说到哪，傻站了几秒才好不容易找回了想聊的话题，她挥了挥拿着书本的手：“这本小说你真的不要？”
“下次吧。”太宰治仰起头，用手背挡住刺目的阳光，唇角微勾地眺望远方，“等下次五月想要给我的时候，再给我吧。”
双方就这么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太宰治突然说：“时间差不多了。”
黑宫五月：“嗯？”
“就算是中也也不会被一口气骗到底，现在大概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太宰治放下手，语调悠闲，“五月你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哦，被看到的话会很麻烦吧？”
黑宫五月：“你呢？”
太宰治歪了歪头：“为了摘掉‘吃软饭’的标签，之后我应该会很忙碌呢。”
意思是要重新坐回港黑首领的位置吗？
也对，这段时间，没有了太宰治的横滨……不，是整个关东地区都乱成了一锅粥，港黑要一边找人一边压制蠢蠢欲动的那些刺头，中原中也虽然暂时代理了首领之位，可到底经验不够，无法完美添补所有漏洞，就连许多海外的组织都偷摸摸地将手伸进来了。
“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了吗？”黑宫五月问道。
她一直在等太宰治重提这个话题，为此还提前想好了回答方式，可对方却仿佛遗忘了一般再未提起。
“我的想法没有变哦。”太宰治侧头，露出和缓的浅淡笑意，“在我死前，五月再将你真正的名字告诉我吧。”
黑宫五月：“我可记不住七八十年前的约定。”
太宰治：“……可以放松些要求吗？我觉得三四十岁就足够了。”
“那就以我为标准吧。”黑宫五月用着陈述的口吻，“审神者的寿命要比普通人长两倍左右，你自己算算。”
太宰治：“…………”
这不是更长了吗……
他苦恼地看着少女，但很快又无声地上扬了唇线：“不过有五月在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忍受长命百岁的诅咒呢，但那时候我会变老，你会嫌弃我吗？”
黑宫五月斩钉截铁：“会。”
太宰治猝不及防被噎住。
黑宫五月脚下亮起了代表传送的金光，语气一如往常的平稳：“所以平时记得要好好保养，睡眠不足老的快。”
语落的同时，他们的身影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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