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宓
面前属于苏墨的画卷,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了,坐在晃动的面包车后座,双眸低垂的棠宁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棠宝……”
她这副模样,倒叫一旁的小系统心里忽然担忧地喊了她一声。
闻言,面上棠宁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温和地反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看你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你心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觉得有些,唏嘘罢了。”
只是,唏嘘罢了。
说完这样的话后,棠宁就再没有对苏墨的遭遇发表任何的意见,一方面是因为她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与夏央被人从面包车上带了下来,换了个交通工具。
毕竟这里距离云市还是有些距离的,光靠这辆破旧的面包车,别说三个小时了,怕是花上一整天的时间都到不了云市,所以很快棠宁与夏央就被这帮人转移到一艘早就准备好的快艇上,预备从水上绕过去,想必应该要快得多。
果不其然,最后不过花了两个半小时就到了他们与裴渊的约定地点。
至于三个小时内裴渊怎么赶过来,又能不能赶过来,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裴森的神情也越来越激动难耐,眼底癫狂之色渐浓,看向棠宁的眼神也越来越戏谑。
倒是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棠宁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这使得裴森顿时无趣地撇了撇嘴,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再次兴味十足地扬了起来。
留给裴渊的时间越来越少,没过一会儿,裴森眼中的兴奋满到快要溢散出来了,甚至用英语直接开始倒数了起来。
“10,9,8……”
一旁的m国人竟然也神情激动地跟着他一起倒数了起来。
“……5,4,3……”
才刚数到三,棠宁便立刻听到了楼下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被人从外头用力推开的声音。
下一秒,裴渊依照约定,孤身一人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一看到二楼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棠宁,眼底暗光一闪即过。
与他对视的第一眼,从被绑后表情一直还算镇定的棠宁,第一次眼神发生了变化,“沈寅!”
棠宁的眼中盛满了担忧与不安,甚至下意识就想站起身来,却不想就在这时,站在她身旁的裴森忽然伸手掏了掏耳朵,做出仿佛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的古怪动作,故意笑着开口问道,“等一下,等一下,棠宁小姐,你刚刚叫我亲爱的哥哥什么来着,沈什么?沈寅……哈哈哈哈!”
混血男人一个没忍住,又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棠小姐,你没搞错吧?我姓裴,我哥怎么可能姓沈呢?该不是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连我哥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吧?啧啧啧,之前还觉得他对你特别的不一样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说话间,裴森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下方的裴渊,笑着继续说道,“他不告诉你,我告诉你,我哥他也姓裴,叫……”
“裴森!”
裴渊忽然声音冰冷地开口打断道。
“哎,你们看到没有,他急了,他急了……”
裴森笑嘻嘻地说道,“哥哥,你这么着急,该不是你的名字对棠宁小姐来说是什么禁忌吧?是不是跟你古堡那间谁也不允许进去的房间有关系啊?”
男人试探地这么猜测道,虽然没从裴渊的微表情里看到任何的端倪,却并不妨碍裴森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再次对棠宁介绍起来,“裴渊,我的哥哥他叫裴渊,深渊的渊,不晓得棠小姐你记忆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
一听到这里,棠宁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些,眼神不可置信地朝楼下看来,许久才轻轻摇了摇头。
“裴渊……”
棠宁喃喃了一句。
“你不叫沈寅,你叫,裴渊?”
棠宁又重复了句,眉头紧蹙,嘴唇微张,似是听到了什么叫她难以相信的事情似的。
楼下的裴渊则在看到棠宁这样一副表情的一瞬,拳头蓦地捏紧。
看到这两人的表情就知道这里头必定藏了什么有趣的小秘密的裴森,当即露出一副吃瓜看戏的表情,再接再厉道,“还不止呢……棠宁小姐,说实在的,我这个旁观者都要看不下去了,你都不知道你心爱的这位男朋友到底背着你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情……”
听到这里,看清楚裴森眼底戏弄之色的裴渊,嘴唇微抿,心头戾气横生,偏偏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叫他停下,只能任由对方的嘴巴不停张合着。
“你之前留在身边的那个小弟弟叫什么名字来,苏……苏墨,苏墨对不对?你以为你怎么这么巧就能在咖啡店里听到他和夏央的密谋呢,还不都是我这个好哥哥安排好的,是他提前叫人打电话给夏央,然后又故意带着你去到那家咖啡店里,这样一来,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赶走你身边,他看不顺眼的人!”
“哦,还有他在y国的那些父母亲人,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他的父母吧?都是假的,哈哈哈,你见到的那对夫妇,其实是我们的表叔表婶,他那个爹早八百年就被裴渊气得瘫痪在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裴渊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斤斤计较又小气记仇,被他记恨在心的人,你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他都能给你找出来,然后略施小计,就能叫你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话说棠小姐你应该没得罪过他吧,不然我可就要怀疑我这个哥哥忽然出现在你身边的动机了,他该不是想要想将你高高地捧起来,再一朝将你打落泥坑吧?别怀疑,这样的手段从来都是他的最爱!”
“还有还有,先前你那个小公司,是叫宁臻吧?之所以差点破产清算也是他背地里叫人动手算计的哦,毕竟他就是瑞克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总裁,害你是他,救你也是他,还能顺手打击到情敌,可真是一场好戏啊……”
“最关键的是,我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终于查出来,我这个哥哥这么多年来,眼睛早就已经复明了,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能看得见了,偏偏他还在我们这些人的眼中假装失明,甚至出现在棠小姐面前,也保持着失明的状态,这实在是……”
“哈哈哈哈,棠小姐,枕边睡了这么一条毒蛇,你难道就不会怕吗?你以为他喜欢你,天晓得他是不是根本就是想要玩弄你,报复你呢!”
裴森半蹲在棠宁的身旁,循循善诱道。
听完了裴森的话,棠宁的眼神早就怔了。
只见她表情空洞又茫然地与下方同样盯着她的裴渊四目相对着,沉默无言,谁也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裴渊的牙齿早就已经用力咬合到了一起,他强迫着自己与棠宁对视着,因为他想看清楚她的表情,一丝一毫也不想放过。
可心里却明白,他的真面目一暴露出来,他和棠宁就再也没法回到以前了,说不定他以后也都不可能再看到棠宁最纯粹灿烂的笑了。
这样的认知,使得裴渊的心头骤然一疼,如同被人扎了细细密密的针一般,连喘息都有些困难了。
没对视一会儿,棠宁就先一步地都垂下了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在她的眼底落下一小片暗色阴影。
自己都已经爆料完毕了,这两人的反应却这么平淡,平淡到甚至有些乏味,这叫没能看成好戏的裴森,面上顿时掠过了一丝不爽、暴躁、愤郁。
所以他又开始作妖了……
只见混血男人忽然从他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一边盯着裴渊的表情,一边慢条斯理地拔出刀鞘,就轻轻抵上了棠宁的脸颊,“既然哥哥你都愿意为了这个女人孤身犯险了,不如就让我看看你到底能为这个女人做到什么地步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肯定带了武器,现在,喏,用那边的尼龙绳自己给自己的双手打个结,你知道我想要你打什么结的对吗?”
裴森的这个要求分明就是要裴渊将自己的命完全交付出来,一点后路都不给他留。
闻言,棠宁眼中慌乱之色一闪即过。
“裴渊……”
只是她的话都还没说完,裴森就已经先一步伸出食指虚按住了她的唇,表情无辜得厉害,“嘘,棠小姐,别说话,我这把刀锋利着呢,要是你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吓得我手一哆嗦,不小心给你漂亮的脸蛋上留下点什么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样威胁的话语,棠宁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眼含笑意的男人,很快就感觉到对方抵着她脸颊的刀又稍稍用了些力气。
他的表情在告诉她,这疯子说得是真的,只要她再敢开口说上一个字,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在她的脸上划上一道。
威胁完了棠宁,裴森又继续将视线投注到了楼下,见裴渊仍没有动作,颇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头,“怎么了?这是,不愿意啊?啧,亏我还以为你对这姓棠的女人有多喜欢吗?现在看来,也就这样嘛?这么一来,留着她也没什么用了……”
正说着话,男人眼神狠色一闪即过,猛地举起手中的军刀就要往棠宁的身上扎来……
“住手!”
便是这时,裴渊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裴森再次转头看去,便发现楼下的裴渊已经举起双手来,紧盯着他的眼,缓缓往后退了两步,就蹲了下来,捡起了地上脏污的尼龙绳来,在楼上一众人的注目下,便开始给自己打起绳结来。
这样一系列的动作看得裴森直接张开手掌捂住了脸,身子也跟着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也不晓得抖了多久,忽然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声就响彻了这栋破旧厂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血男人笑得弯下了腰,笑得半跪到了地上,右手握拳在地上用力地捶了捶,甚至连眼泪都溅了出来。
整个过程,裴渊都没有受到任何的干扰,依旧打着绳结。
直到这时,裴森这才抬手用力揩去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感慨万分地说道,“真看不出来啊,我这个向来冷酷无情,对任何人都不放在心上,睚眦必报的好哥哥,骨子里头竟然还是个痴情种,佩服佩服!”
“我想我怕是这一辈子都理解不了你了,不过一个女人罢了,在这个世上,有钱有势,燕瘦环肥,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至于这样一个先前跟了另一个男人十年的二手货,做到这种地步吗?你现在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裴渊吗?你叫我很失望啊!”
“还是说,这女人有什么特别不一样的地方吗?脸蛋虽然好看,却算不上最顶级,性格可能不错,可女人太有性格了,久了只会叫人腻烦。难道她是有什么让你欲罢不能的特殊技巧吗?那我可就吃亏了,早知道我就该尝尝了。天晓得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身边只有这么一个热了不行,冷了不行,没有公主命却得了公主病,不管干什么都需要你将她好好捧着的破烂货!”
说话时,裴森甚至连一眼都没看向一旁的夏央。
“她还以为我不晓得她以前的那些烂事呢,一个高中为了只几千块的手机就能和人睡的贱人,她不管碰到我浑身上下哪里,我都觉得反胃到想吐,偏偏还只能跟她演戏,恐怕只有上帝知道,我这段时间到底做了多大的牺牲了?她还说想跟我结婚,给我生个孩子,我的老天,她都不知道她说起这话的模样活像头发情的母猪……”
裴森毫不留情地这么说道,直听得从下了快艇,就一直安静得像整个人都不存在一样的夏央,长指甲直接深深抠进了她掌心的软肉里,很快一片湿润便浸透了她的掌心,女人苍白得过分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唯有眼眸深处升起一抹嘲弄怨毒之色。
可裴森的这段话却听得棠宁在心中直接发出了一声哂笑。
就裴森这样从十六岁开始,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勤快的脏人,还嫌弃夏央,他睡过的女人怕是比夏央睡过的男人两倍还多,只能是这样的贱男人,也有资格嫌弃别人。
滑稽。
楼下的裴渊此时已经给自己的双手打好绳结了,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裴森这样一段没营养的话似的。
偏偏他这样面无表情的反应,却像是一下戳到了裴森的某个点似的。
混血男人忽然狂躁地站起身来,抬起一脚就将脚旁的一截木棍踢飞了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你到底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冷漠恶心的表情,仿佛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我们都是蠢货一样!叫我看见就想吐啊!”
“哦,我忘了,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你挨的那些打,都是我在背后撺掇的,我啊,最喜欢看你天天被那些暴躁的兄弟们打得遍体鳞伤的样子了,然后我再带着药过去示好,可为什么你一次也没接受过我的好意!我当时的表情难道不和善不真诚吗?你说你凭什么要拒绝我的好意!”
裴森的神情愈发暴躁。
这样的裴森只让棠宁觉得,裴家的人精神方面是不是都有些问题,其实当初有病的可能并不是裴渊的母亲,而是他的父亲。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儿子有毛病,另一个儿子也不太正常。
而站在她身旁的裴森则已经开始对着下方的裴渊不断地输出起来,“……你说他们那时候怎么就这么没用,为什么不干脆将你这个畜生直接打死呢?裴渊你到底知不知道啊?你就是个异类,一个恶心人的怪物,一个没人要的贱种,从一开始就根本不配活着……”
这样的辱骂叫棠宁立刻低头看向下方的裴渊,却见他的表情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辱骂一般。
毕竟以前在他那个母亲的身边时,她就会常常揪着他的头发,不停地把他的头往墙上撞着,叫嚣着要他去死。
之后回到了父亲身边,周围人的恶意更是将他围得水泄不通,被骂被打因为眼盲被捉弄早已是家常便饭,甚至唯一从裴森这里得到的“善意”,也不过是一颗包裹着糖衣的屎罢了。
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也早就已经不会痛了……
裴森这种水平,对他起不到任何作用。
裴渊越是冷静,裴森就越是气急败坏,明明开口辱骂的人是他,他却越骂越上头,冲动上头之后,看着楼下的裴渊,他便直接开口对身旁的m国人说了几句话,一帮人便气势汹汹地朝裴渊冲了过去。
棠宁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就已经一钢管砸在了裴渊的膝盖上,男人登时发出一声闷哼,单膝跪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
棠宁不可置信地这么喊道。
可裴森哪里还能听得到她的声音,一看见裴渊冲他跪了下来,兴奋得双眼通红,指着楼下,就迫不及待地大喊了起来,“打,哈哈哈,打,给我打!哈哈哈哈……”
指令一下,这些m国人的木棒、钢管便跟下雨一样落在了裴渊的身上。
“不要打了,够了,够了……”
眼看着裴渊已经被打得倒在了地上,棠宁不住地这么喊着,眼睛只一眨,一颗眼泪便顺着她光洁的脸庞滑落到了她下巴的位置。
她挣扎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脚就想往楼下跑去,谁曾想就在这时一旁的裴森眼角余光一注意到她的动静,便立刻伸出双手按住了棠宁的肩膀,看清楚她脸上的泪,甚至还心疼地伸出衣袖给她擦了擦,一脸疑惑不解又暗藏兴奋地开了口,“棠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这可是在帮你报仇哎,你难道就不记恨这人骗了你那么多事情,差点搞黄了你的公司,甚至还在你面前装瞎,欺骗你感情的事情吗?来,睁大眼睛看看,多好看的画面啊,看啊,我叫你看!”
说着话,裴森按住了棠宁的脑袋强逼着她看着楼下脸上早已青青紫紫,甚至有鲜红的血顺着他额头往下落的裴渊。
看着看着,棠宁的眼泪就掉得更多了,却在看到裴森身后某人的动静时,慢慢停止了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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