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帘半卷
“纪岩同志在作战训练中牺牲了,请你过来确认一下遗体。”
“你说什么?!”秦桑觉得自己的呼吸一阵困难,甚至肚子都有点疼,张了半天嘴才说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她顿时眼前发黑,拿手撑住桌子,五指稍稍收拢,纪岩怎么会出事呢?他保证过自己不会有事的,他说他要在她生孩子的时候赶回来的……
“因为在水里泡的时间太久,已经无法分辨样貌,但是从随身物品上看,确实是纪副队……”
剩下的话秦桑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咬着下唇摇摇头,仿佛身上正压着一座大山,只能靠单薄的手臂撑着身子,“不会的,不是他,肯定不是他。”
纪岩前世明明活到了那个年纪,怎么可能会牺牲呢?
这一定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她这样劝慰着自己,心口却忍不住开始收缩,
“秦桑,你怎么了?”站在旁边的龙斌看她这副样子,心里被吓坏了,赶紧过去扶她坐下,本想把她手里的电话拿过来,却发现对方捏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
“秦桑同志,请你不要激动,先过来确认尸体……”
等那边把话都说完之后,秦桑还保持着讲电话的姿势,直到其他人的声音能重新传到耳朵里,她才回过神,仿佛刚才被谁掐住了喉咙,现在才能感到空气在口腔中走过。
接着,她扔下电话,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回军区,她得回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桑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大门口的,这段路她走了无数遍,从来没觉得这么漫长,等她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吕学才从远处跑了过来,在自己面前站定,行礼,目光透着哀痛,“嫂子,我送你过去吧。”
第933章 四七九、卖女儿?
秦志贵在火车站等了一会儿,很顺利地接到了徐桂英,后者已经来过一次,比起上次显得淡定了许多,只是在看到秦志贵的时候,面容有些奇怪。
“亲家母,老看着我干什么?”秦志贵本来是没太在意的,只是徐桂英的目光实在令人很难忽略,就好像不认识他了一样。
“没事……纪岩还没回来吗?”之前她怎么没发现,这秦志贵养白了似乎跟以前……不大一样呢?
而且怎么越看越像……徐桂英摇摇脑袋,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秦志贵憨憨地笑了笑,“秦桑说他过两天再回来,我们还是先去军区吧?”
“好。”
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一路上聊的话题也都是秦桑跟孩子的事,得知儿媳妇好好的在待产,徐桂英一颗心也放了下来,最近秦桑不在厂里,两边只能通信,她也常常挂念着自己的乖孙,包里都带了不少小孩用的东西。
到了军区门口,秦志贵就看到杨云正跟两个人说话,似乎说的还挺大声的,他赶紧提着东西过去,“孩子她娘,这是怎么了?”
“她爹……亲家母。”杨云没想到她出去一趟回来,这阿香还赖着不走呢,正跟她们讲道理来着,想不到秦志贵跟徐桂英就来了。
“哎呦,这就是我那孙女婿的娘亲吧!”阿香听见杨云叫徐桂英亲家母,立刻又来精神了,也不跟杨云说那些有的没的,带着孙彩霞直接来到徐桂英面前打起招呼,“亲家母你好,我是杨云的姑姑,这是杨云的表妹,我们是从老家特意过来的。”
“哦。”徐桂英看杨云在那摇手,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不过还是有些意外,居然有人跑这么远来寻亲,她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句,似乎不太爱搭理对方。
——自从他们家开了面包店,家里也来了不少以前从不露面的“亲戚”,徐桂英已经见怪不怪了。
阿香倒是没怎么沮丧,继续围着徐桂英说道,“亲家母,你来得正好……”
她又把刚才对杨云的那套说辞重复了一遍,徐桂英这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人是过来嫁女儿的,不过看孙彩霞那个样子,怎么呆呆的,跟快木头似的?
“亲家母,要不你看看,让你儿子给我家彩霞找个女婿?”阿香嘴上噼里啪啦的,没忘记把话头往这上面带。
“我看你这个女儿长得不差嘛。”这个时候,徐桂英总算是开了金口,一句话就把阿香说乐了。
杨云连忙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咋的又把脸丢到亲家母面前了,她跟这人真的是不熟啊,也不知道阿香在哪打听到秦桑的事,就这样跑过来认亲,亏她做得出来。
“是啊,我的女儿不差的,好多人都想娶呢!”阿香就是来推销自己的女儿的,好不容易被夸了一句,突然觉得胜利在望了。
“既然好多人想娶,就不用我们介绍了吧。”徐桂英说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孙彩霞的表情,她发现对方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朝自己看了一眼,明明刚才都不敢看人的。
……看来这里头还有什么隐情。
“不是,亲家母,话可不能这么说呀!”阿香拉着她的手臂,讨好地笑了笑,“我们家彩霞特喜欢当兵的,她就想嫁给军人……我们这大老远的过来,就是为了给彩霞说个好亲家!”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我想问问这小姑娘真的想嫁给当兵的吗?”徐桂英觉得都是这个叫阿香的在自说自话,那个叫彩霞的姑娘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孩子懂什么,婚事都是大人做主。”阿香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句。
“刚才你不是还说你女儿喜欢当兵的吗?”徐桂英看着孙彩霞,“闺女,你到底想不想嫁军人,当兵很忙的,我一年到头跟儿子都见不了几回面。”
一旁的杨云心说这倒是真的,她最近深有体会。
这时,孙彩霞忌惮地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哎呦,你这么问她当然害羞了!”阿香站过去,悄悄捏了一把孙彩霞的腰,轻轻一拧眉才继续笑开,“不就是想找你们介绍个当兵的嘛,干嘛推三阻四的……”
“阿香,我看彩霞她根本不想嫁,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杨云不知道阿香在执着些什么,现在在她眼里,当兵的哪有那么好,闺女嫁过去跟守活寡似的。
“妈!”突然,孙彩霞朝着阿香跪了下去,抱着她的大腿恳求道,“妈,你就成全我跟柱子哥吧?我们会好好挣钱孝敬你的,我不想嫁当兵的,妈……”
“你给我起来!”阿香弯下腰捞着她的手臂,见对方跪在地上不动,又狠狠地拍了两下孙彩霞的后背,“起不起来!起不起来!你是不是要气死你娘呀!”
“够了阿香!”杨云过去护住孙彩霞,把她带到自己的身后,“你生个女儿就是用来典卖的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朝这样的孩子下手?”
“说什么呀说,这孩子是想把我气死……我……”阿香说到这里,见旁边有根木条,抄起来就要往孙彩霞的身上招呼,却被一只手拦住,她抬起头,看到徐桂英带着英气的脸上已经升起薄怒。
“你以为找个当兵的女婿,就能衣食无忧了?”徐桂英刚才在字里行间,就听出来她是羡慕秦桑嫁了纪岩之后,家里蒸蒸日上,以为这些都是靠着当兵得来的,“秦家能有今天,我敢说我家纪岩没什么功劳,都是秦桑自己的努力,你如果真的要卖女儿,也卖错对象了。”
这些话她虽然不想说,却是事实,秦桑赚钱的能力比纪岩要好上许多,甚至还改善了他们家的生活条件,当兵的能有多少工资,徐桂英心里清楚,要靠嫁给军人实现发财梦,只能说对方太异想天开。
“你……”阿香的手腕被她捏得发疼,最后放开的时候,她觉得整个手都要抽筋了,想到徐桂英刚才的话,心里又是一阵苦楚,她就是想找个好女婿,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934章 四八零、狗屁的对不起
孙彩霞听见徐桂英的这些话,明白过来他们跟自己的母亲不一样,总算是有勇气劝说对方,“妈,我们回去吧,好吗?”
这时,杨云也才知道原来阿香是这个意思,意外徐桂英会说出那些话的同时,上前道,“阿香,既然彩霞有意中人,你就随了她的意,以后你的女儿女婿才有可能一心一意地孝顺你,别光想着找个好人家,也得看看孩子愿不愿意。”
“你反正是有个好亲家,说起来当然轻松了,那柱子家什么条件你能知道……”阿香拿着自己的包裹,又抓过女儿的手,“老娘我白养你这么大,可不是要你嫁给一个穷光蛋的!”
说完,她恨恨地瞪了几人一眼,把孙彩霞直接拖走了。
“阿香!”杨云往前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冲着两人的背影说道,“别做傻事啊!那是你亲女儿!”
“怎么会有这种人……”徐桂英在原地感慨了一声,走到杨云身边,“秦桑在家吗?”
她现在根本没空去管别人的事,就关心秦桑能不能平安生下孩子。
“应该是回来了。”杨云也是惦记着秦桑的状况才没有追上去,刚才在厂里,秦桑顾着跟人家聊公事,她就去食堂帮忙了,谁知道一出来,龙斌跟她说秦桑被军区的人接走了,“……我担心她出什么事,也跟着回来看看,本来今天是要去孕检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说走就走。”
“那咱们赶紧去问问!”徐桂英一听也紧张了起来,结果到门口一问,警卫员说没看到秦桑回来。
“没回来?”这下换做杨云糊涂了,不会是警卫员记错了吧,“刚才龙斌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要不先回去看看吧。”秦志贵提议道。
“好,赶紧回屋看看……”
三人拿着东西,一道进了军区,发现屋里还是离开时的样子,显然秦桑根本就没回来。
“那她上哪去了?”杨云看秦桑没回来,心里跟火烧似的,这孩子,关键时刻怎么能随便消失呢?
“会不会去医院了?”秦志贵想到他们今天要去产检,说不定秦桑直接去医院了。
“不如我们分头找找?”徐桂英道,“再给秦桑留个字条,说不定她晚点就回来了。”
“好,就这么办!”
————
跟着吕学才上车之后,秦桑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些,这时她感觉到底下有一丝不对劲,肚子也有些疼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她看向窗外,想知道还有多久能到军区,就发现外面的景色不太对——
这好像是在往城外开,房子也越来越少,连忙对开车的吕学才说道,“秀才,我们这是要去哪?”
此时她才注意到这辆车不是军用车,刚才自己太着急了,看到吕学才就跟他上了车,离开前只来得及跟龙斌交代了一句,此时心里却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他们好像不是去军区,也不是去医院。
“嫂子,我带你去训练的地方。”吕学才目视前方,又稍稍加了点油。
“你说什么?”训练的地方?
秦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接着她大腿一湿,肚子疼得更清晰了,连忙从后面抓住驾驶座的靠垫,“秀才,快掉头,我可能要生了,快去医院……”
“嫂子,现在不能掉头。”对方映在后视镜的双眼看不到一点神采,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爱打趣的吕学才。
“你在骗我对不对?你要把我带去哪里?纪岩真的出事了吗?”秦桑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自己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她想到那通电话来得突然,想到跟平时相差太大的吕学才,想到对方只让她上车……
而这一切,有可能都是设计好的,不由怒火中烧,“谁派你来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嫂子,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到了那边会有人帮你接生的,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我让你停车!”秦桑想打开车门,发现门都被锁住了,更加肯定对方是有预谋的,眼看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车子也越来越快,心脏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这边不能停车。”
“那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把我带去哪里?”见下不了车后,她继续与对方周旋,却悄悄从包里拿出一件外套。
听见秦桑的声音冷静下来,吕学才专注地开着车,“我带你去见我们副队。”
“……秀才,你说平时纪岩对你怎么样?”此时,车子的旁边划过一排排树木,明显离市区更远了。
“纪副队对我们很不错。”
“那你为什么要加害我……”秦桑说完,直接拿衣服蒙住他的脸,然后死死地把对方的脑袋往后套住,车子很快就失去了方向,刺耳的摩擦声听的人心惊胆战。
秦桑在后面缩成一团,等她放手的时候,车头已经往树上撞去,她只觉得身子晃荡了好几下,自己像个皮球一样,在后面弹来弹去,虽然尽量护住了肚子,还是觉得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嘭”的一下,车头被撞得变形,中间都凹了一块进去,吕学才已经倒在了方向盘上,额头正渗出一道血痕,尚未合上的眼角瞄着秦桑的方向,嘴里喃喃道,“嫂子,对不起……对不起……”
“狗屁的对不起……”秦桑忍不住骂了一句,拿着自己的东西,捂住肚子打开车门,身子变得异常沉重,每动一下,都觉得身子要裂开了,但是为了孩子,她必须得下车……
两条腿颤颤巍巍地来到地上,秦桑看见自己的裤子已经染红了,强忍着泪水往回走,刚才她一直在观察外面的情况,来的路上似乎能看到几户人家,有人在自己就还有希望——
纪岩没事最好,要是他真的遇到了什么不测,自己更要生下这个孩子。
“纪岩,纪岩……”秦桑念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做能给自己带来一些勇气,支撑着她继续往前走,快了,快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后面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心里一跳,缓缓转过身,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朝自己驶了过来——
第935章 四八一、惊弓之鸟
车子好像是从另一条路切过来的……她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秦桑不寄希望于对方会救自己,只求他不是来接应吕学才的,否则自己真的应付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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