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你若是放心,就交给我罢。”
沈婳知道,依照沈妤和沈妗的恩怨,沈妤定然不会食言。
她道:“好,我信你。”
在宁国寺僧人的护送下,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山,而刁承还在惨叫着。
还未到山门,突然厚重的脚步声纷至沓来,最前面的是马蹄声。今夜众人已经受够了惊吓,听到这个声音,都下了一跳。
一个僧人问道:“来者何人?”
少倾,一群人到了众人面前。山下一片漆黑,借着烛火,众人看清了领头人的面孔。
立刻有人激动的喊道:“是京兆尹来了。”
京兆尹下了马,和主持问了好,道:“本官接到报案,说宁国寺遭遇了山匪……”
他四下看看,说好的山匪呢,怎么一个人影不见?
有人高声道:“郑大人,山匪已经被几个武艺高强的护卫杀了,如今只剩下这个土匪头子,我们正要一起下山,将他交给您呢。”
京兆尹一愣,一低头,就看见一个被揍的面目全非的壮汉,他微微愕然:“此人就是?”
他是和刁承打过交道的,仔细辨认,还是认得出的。
可是他也知道,这群山匪极为彪悍,而且还会布阵,山里设置机关。他带领官兵几次围剿都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怎么刁承会被几个护卫打成这样呢?刁承的那些兄弟呢?
“可否告知,杀了山匪的几个护卫在何处?”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哦,在这呢。”有人抬手一指,“咦,人呢,怎么不见了?”
众人也往后面望去,方才那几个护卫果真不见了。就好像几个影子,突然消失了。
京兆尹还想见识一下谁家护卫这么厉害呢,若是可能可以让他们到衙门做事。可是当务之急,是趁机解决剩下的山匪。届时,也算是立了大功,说不定皇帝还会奖赏他。
对于想将女儿送进宁王府给沈妘添堵的京兆尹,沈妤对他没有好感。她淡淡开口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劳烦郑大人了。”
京兆尹忙道:“郡主请说。”
沈妤环顾四周道:“我三姐好像被这群山匪掳走了,若是大人要上山剿匪,一定要将我三姐救出来。”
沈妗被山匪劫走了?
京兆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沈妗可是景王的侧妃,居然被山匪劫走了,那清白还在不在?看众人平淡的表情,好像都知道了,想必想隐瞒也隐瞒不住了。
侧妃被山匪劫走,景王的脸面还要吗?他作为剿匪之人,景王不会迁怒于他吗?
京兆尹反复呼吸几口,问道:“郡主所言属实?”
沈妤满面担忧:“许多人都看着呢,我怎么会说谎呢?再者,事关三姐名声,我也不好胡乱说。”
沈妤话音一落,所有人都跟着附和。同为女子,有的是真的为沈妗担心,有的是幸灾乐祸。
京兆尹的心慢慢沉下去,无论他能不能救出沈妗,他都讨不了好。
因为以往山匪打劫的是普通百姓,或者官宦人家,便不会引起皇帝注意。可是这次居然牵连到了皇子侧妃,又被这么多人看到了,自然也会惊动皇帝,想来就算他剿匪有功,皇帝还是会责骂他一番。
他只能道:“本官会尽力而为。”
他让官兵到土匪山上查看,才过了一会,官差就匆匆跑来了。
“回大人,卑职去山上查看,发现山上一片火光,还听到了杀伐声!”
众人皆是一愕,京兆尹忙问:“果真?”
官差道:“那里的动静很大,卑职应该没有看错。”
京兆尹心中不快,难道有人抢先一步得到了消息,先去围剿剩下的山匪了?
思及此,他挥挥手道:“随本官是看看。”
然后又留下一队人马,护送这些官眷下山。
刁承大声道:“大人,小人是冤枉的,是冤枉的……唔……”
下一刻,他就被人堵上了嘴。
京兆尹现在满心都是,他的功劳要被人抢了,哪里有时间听一个山匪喊冤?是以他也根本不想理会刁承,转头走了。
众人目送着京兆尹离去,道:“咱们也赶紧下山罢。”
也有人欢天喜地道:“太好了,那些山匪总是寻衅滋事,打家劫舍,肆无忌惮,若是能被除去就太好了。”
也有人叹道:“只可惜了沈侧妃,怕是凶多吉少。”说完这句话,还不忘瞟一眼沈家人。
沈妤面上担忧,心中却是暗自冷嘲。
沈妗,前世你欠我这么多,今生总算是有个了结了。
京兆尹终究还是失望了,因为剿匪的人是景王派去的,所以他万万不敢和景王抢功劳的。可是他去都去了,总不好掉头回去,所以只能给景王打下手。
也不知道景王是否知道沈妗被山匪劫走之事。
但是那么多人都知道了,他自然会尽心尽力的找沈妗,可是却没有找到。是以,他只能回去了。因他不确定景王是否知道此事,所以他并未敢去景王府请罪,只是派人去沈家递了消息。
景王派人去山上剿匪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困扰百姓多年的山匪被清除,所有人都拍手称快。不管那些世家大族和皇帝如何想,但是景王此为,赢得了百姓的赞誉。
既然百姓都说景王好,皇帝就算心思再多,还是表现的龙颜大悦,在朝堂赞扬了景王,流水一样的赏赐进了景王府。
景王却是十分谦虚,推辞不受,竟要将这些赏赐折成现银,捐赠给边陲之地的灾民。
身为金尊玉贵的皇子,竟有如此仁心,百姓无不称好。
可是,景王没有高兴太久,沈妗被山匪劫走的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刚立下大功的景王成了街头巷尾的笑柄。
天气越发热了,晌午的时候,更容易犯困。沈妤穿着薄纱轻衣,斜倚在美人榻上看书。窗户大开着,一阵阵风吹来,掠过院子里的树荫,也变得凉爽不少。
风轻轻翻着书页,沈妤随意的将书页压上,又细细的看着上面的字。
正当她有些困意的时候,苏叶推门而入:“姑娘,沈妗被山匪劫走之事已经传开了。”
沈妤睁开眼睛,坐起身,笑容慵懒:“景王什么反应?”
苏叶笑了:“景王很是悲恸,已经下令让人去寻找了,并且还求到了陛下那里。原本都在笑话他的人,现在都在说他重情重义。”
沈妤摇头轻笑:“景王啊景王,他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苏叶道:“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再是陛下最宠爱的皇子,自然要剑走偏锋了。现在景王在百姓眼中,不只是剿匪的英雄,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他被宁王连续打压,总算是扳回一局。”
沈妤冷笑一声:“已经失去圣宠,便从民心入手,他也不算太傻。”
“可是,他胆敢利用姑娘,着实是可恶!”
沈妤闭了闭眼睛:“我现在知道,原来那个黄雀是景王。沈妗利用沈婳对付我,而他却是在盯着沈妗。我自以为聪明的除掉了沈妗,让沈妗给景王扣上一顶绿帽子,却原来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有些震惊,也是有些愤怒的。自她重生,从来都是她利用、算计别人,没想到这次竟然反过来被人算计了。
苏叶恨恨道:“只可惜了咱们一番布置。我好不容易打入山匪内部,找到了他们的机关和布置,原想给宁王递消息,让宁王领这个功劳,却是被景王抢了先。哼,一定是景王一早就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派人截了给宁王的消息。”
沈妤若说不懊恼是假的,但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她只能压下这口气,问道:“可曾查到纵火之人?”
说起这个,苏叶更是愤恨:“是陆行川!可是不知怎么,最终没有伤到姑娘。”
沈妤望着窗外艳丽的芍药,叹道:“我明白了。”
“姑娘明白什么了?”
沈妤嗤笑:“是陆行舟。”
陆行舟现在投靠了景王,为了得到景王的信任,自然要为景王出谋划策。可是他偏偏对沈妤余情未了,发现了陆行川的所作所为,及时阻止了他。
但是,他偏偏又借自己的手除掉了沈妗,他知道,以沈妤对沈妗的恨意,是不会让沈妗好过的。而前世沈妗又害死了他,他便要借沈妤的手出一口恶气。
沈妤自嘲一笑:“没想到,我也有被人利用的一天。”
苏叶道:“姑娘别生气,有机会姑娘再给他们一个教训。”
沈妤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可查清宁国寺杀了山匪的那几个护卫。”
苏叶摇摇头,有些愧疚:“奴婢无能,没有查到。楚王殿下也没有查到。”
沈妤叹了口气:“那便算了,看起来他们的主人对我们并无恶意。”
景王立了大功,又得到了陛下的好脸色,原本还想投靠宁王的人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而那些左右观望的人,却是纷纷向景王道贺,景王对她们都很和气。
书房门一关,景王就沉了脸:“一群墙头草!”
穆昶笑道:“虽然见风转舵者多,但是殿下此次能扳回一局,还是值得高兴的事。”
景王笑了一声:“先生说的也是,你是没有看到,在朝堂上,宁王的笑有多别扭。本王已经派人透露给他,是我利用了沈妤,原本这个功劳该是他的,如今却是被我抢了,他还能笑着恭贺本王,本王倒是真的佩服他。”
穆昶笑道:“宁王本就是个‘笑面贤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他的伪装,一时半会是不会被揭开的。”
景王捏着书案上的白玉镇纸,手指上的骨节也隐隐发白:“沈妤,你不是很聪明吗,这次还不是被我利用了?你害死我母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只是沈妗也是个蠢的,居然能被比她还蠢的沈婳算计!他给本王扣了这么一顶绿帽子,实在是对本王的羞辱!若非是先生及时给本王出主意,本王一定会被气的乱了阵脚。虽然现在侧妃被山匪劫走的事,让本王丢脸,但是勉强得了一个重情重义的名声。”景王不无遗憾道,“原本我是想留着沈妗对付傅柠的,谁知道……”
穆昶劝道:“就算没有沈侧妃对付王妃,但是却可以让王妃自寻死路。宁王妃不是有孕了吗……”
“不行。”景王道,“傅柠恨沈妘不假,但是她现在毕竟是本王的王妃,他若是做错了事,本王自会大义灭亲,可是却也会被别人认为是本王指使她这么做的。还是先留着她罢,她对宁王一往情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她。”
穆昶低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或许王妃能为殿下所用。”
景王深吸一口气:“多亏了陆行舟给本王出这个主意,只是没能烧死沈妤,真是可惜。”
穆昶笑道:“殿下,这次没能成功,还有下次。如今你得了民心,又有陆家相助,关键是陆二公子在军中有些势力,对您的大业大有助益。”
景王道:“只是,陆行川到底比不得纪家。”
穆昶斟酌道:“恕属下直言,怀宁公主也该选驸马了。”
景王并不意外:“你是说,让怀宁嫁给纪晏行?”
穆昶道:“本朝公主下嫁,尚公主之人仕途会断绝,若是嫁到掌兵权的人家,自然会被收回兵权。可是纪家不一样,就算纪晏行尚公主,陛下也不会收回纪家兵权的。”
景王思忖一会道:“本王何尝没有这么想过,可是纪晏行一直对本王冷冷淡淡,就算本王主动示好,他也装作听不懂,好像并不想与本王有什么牵扯。更何况,父皇精明强干,最厌恶皇子结党营私,拉拢权臣,以前的时候他可以对本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
穆昶弯腰拱手:“殿下,属下可否斗胆问您一句话?”
“在本王面前,先生大可以畅所欲言。”
穆昶微微一笑:“不知殿下觉得,现在陛下对殿下如何?”
“父皇?”景王想了想,冷笑道,“父皇以前对本王很是宠爱,是为了扶持本王对付太子和宁王。现在,则是对本王半点信任也无,更何况出了母妃那件事,他已经怀疑是我在背后指使,若非母妃一人揽下罪名,他说不得就会废了本王了。即便本王立了功,得到了百姓的赞誉,但是父皇的欢喜却是不真,他现在不但不信任我,而且防备我。”
穆昶道:“既如此,殿下为何还要顾及这么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