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沈妤却是冷声打断,对秀儿道:“你接着说。”
秀儿眼角流下两行热泪:“奴婢的确贪财,想着答应了莺儿的条件,等事情结束拿到一大笔银子,就为自己赎身,离开京城好好生活。原本我也是有些犹豫的,毕竟这是栽赃陷害的事,而且死的还是皇室郡主。可是莺儿却是威胁我,我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若我不同意,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我,所以,衡量一番后,我就答应了。”
“哦,你只见了莺儿,没有见到其他人吗?”
秀儿道:“前来收买我的只有莺儿。”
沈妤深深看了她一会,对吴山道:“吴大人,若秀儿所言属实,莺儿一个人婢女如何有这么大的能力,又为何要陷害与她无冤无仇的我和沈明洹?许是背后有人指使。”
吴山问秀儿:“你说的可是实话?”
秀儿急切的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您不相信,可以派人去奴婢的房间搜查,里面藏着莺儿送给奴婢的金银。”
沈妤的目光落在周大夫人身上。
周大夫人心中怒火燃烧,神色冷然道:“来人,带些人去莺儿房里好好搜查一番。”
沈妤眉眼温软:“紫菀,你跟着一起去罢。”
明显就是防着周大夫人包庇秀儿。
吴山今日来参加宴会,自然不会带属下一起过来,沈妤这样吩咐紫菀,他很满意。
周大夫人觉得,沈妤就是故意和她作对,故意让周家丢脸,可是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一想到严卉颐和沈妤是朋友,她对严卉颐的嫌弃又多了几分。
不多时,搜查的人果然回来了,而且的确从秀儿房里搜出许多金银。
一匣子金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十分刺眼。沈妤看了一会,道:“莺儿,你敢说这些不是你奉别人之命送给秀儿的?”
莺儿瞪着秀儿愤恨的眼神,已经能说明一切了。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为好,免得到了刑部,遭受皮肉之苦。”
莺儿跪坐在怀宁郡主的尸体旁,咬着唇想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了实话:“是,我收买秀儿的确是受人指使,而指使我的人就是长兴侯世子夫人崔葇。”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闹声。
沈妤冷笑道:“一派胡言。世子夫人是多么温柔善良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
莺儿面带冷嘲:“我说的就是实话,崔葇到底和宁安郡主有没有仇,郡主心里清楚,她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凄惨,想置郡主于死地。而怀宁郡主和宁安郡主关系不睦人尽皆知,所以崔葇便想到,将怀宁郡主的死栽赃在沈小侯爷身上,而宁安郡主就是幕后主使,届时整个沈家都要完。”
沈妤心中升起一抹怪异的感觉:“那么杀害怀宁郡主的真凶在何处?”
原本只是试探,可是莺儿接下来的话出乎意料。
“杀害怀宁郡主的凶手就是我。”莺儿道,“我独自在怀宁郡主身边伺候,想杀害她还是有机会的,但是这毕竟是在周家,未免怀宁郡主挣扎呼救,惊动别人,所以我趁其不备在她身上注入了毒药,她的耳根后的针孔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出现的。当然,为了洗脱嫌疑,我将证据丢进了河里,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
其他人都道莺儿狠毒,居然敢毒杀自己的主子,但也有怀疑她的,认为幕后指使不可能是崔葇。
苏叶大吃一惊,看向沈妤。
这件事明明是她做的,为何莺儿会承认?
沈妤也是疑惑不解,对着苏叶轻轻摇摇头。
还是先静观其变罢。
吴山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你可知在本官面前说谎,会是什么下场?”
莺儿大笑了几声:“我自然知道,可是我所言句句属实,幕后指使就是崔葇。”
“何以为证?”
“玉佩为证。”莺儿从怀中拿出一枚羊脂白玉做的玉佩,上面是镂空花纹,粉色的穗子垂下去。
“崔葇怕我有所顾忌,特地将她的陪嫁玉佩送我,我这才全心全意帮她做事。”
一边说着,她拿着玉佩晃了一圈,让所有人都看到。
“怎么样,大家可看清楚了?这的确是崔葇的玉佩,以前可是常戴的。”莺儿道,“我是伺候怀宁郡主的,往日与她并无交情,也根本没去过陆家,要偷这枚玉佩难如登天,若非是她亲手送给我,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呢?”
“轰”的一声,人群中仿佛炸开了锅。
难道幕后主使真的是崔葇?可崔葇不像是穷凶极恶之人啊,但若不是她,莺儿手上的玉佩又是怎么回事?就算是陷害,莺儿又为何要陷害她?
这出戏一波三折,真是愈发热闹了。
吴山倒是想问一问崔葇呢,可是崔葇在围场受了伤,并未来参加宴会,陆家也出了事,只派人送了寿礼来,并没有心情参加寿宴。
宁王自然希望能将陆家拖下水的,最好借此机会让景王和陆家反目成仇。他看吴山有些犹豫,道:“吴大人,这件事一波三折、扑朔迷离,陆家和崔家人也并未到场,而且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总不能一直让怀宁躺在这里,依我看,还是快些进宫禀告给父皇罢。”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吴山点头:“殿下说的是,下官这就进宫面见陛下,还要劳烦殿下与臣一同入宫。”
“这是自然。”怀宁郡主的尸体还在这里,宁王需要将她带进宫,让皇帝看一看。
原本喜庆热闹的宴会出了杀人案,死的还是怀宁郡主,景王的亲妹妹。众人心下惶惑,也没心情继续在周家逗留了,等宁王和吴山一走,就纷纷告辞了。
等人都离去的时候,沈妤笑着道:“老夫人,大夫人,我也告辞了。”
“郡主慢走。”周大夫人强笑道。
“沈妹妹。”严卉颐眉眼间还有些忧愁。
沈妤差点就被扣上杀人之罪,即便她成功为自己洗脱了嫌疑,她还是觉得心有余悸。沈妤虽然聪明,但是下次还会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所谓栽赃陷害,实在是防不胜防。若换成是她,只会被人冤枉。她担心沈妤的同时,亦佩服她的聪慧。
沈妤拍了拍她的手:“你找的那本书我已经找到了,改日我给你送过来。”
这是要到周家做客的意思了,也是有意警告周大夫人。
严卉颐明白沈妤的意思,笑道:“好啊,横竖我总是在房里看书也是无趣的很,你若是能来,我们两人说说笑笑,倒是能打发时间。”
沈妤玩笑似的道:“不是还有成姑娘在吗,听闻她总是与你探讨书法,在诗书上也颇有见地,时常去你那里寻你,我以为你有了这么一位善解人意的表妹就把我忘了呢?”
严卉颐不经意瞥了周大夫人一眼,笑盈盈道:“怎么会?成姑娘的确善解人意,知书达理,可是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
沈妤抿唇一笑,娇俏又明媚,满园风景似乎都黯然失色了。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因为杀人案,周老夫人原本心情不虞,听到两人的谈话,心情也好上许多,严卉颐性子太内敛,有个闺中密友她也很欣慰。便笑道:“卉颐,你送送郡主罢。”
严卉颐道:“是。母亲,您送祖母回去罢。”
周大夫人勉强笑道:“你去送郡主罢,我陪着母亲回去就好。”
苏叶和几个婢女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有苏叶在,周家的婢女也别想上前听两人的谈话。
沈妤望着两边临风盛开的菊花,道:“你那位成表妹,最近可老实些了?今日宴会,倒是没有看见她。”
严卉颐笑了笑:“许是因为怕见到你,她今日称病不出。”
“看来,她已经知道是我救了你了,所以心虚了,不敢出现在我面前。”沈妤长密的羽睫闪了闪,眼神狡黠,“毕竟我娇蛮任性的名声在外,说不定就会找个由头惩罚她。”
提起成桢,严卉颐想到了围场上发生的事。她轻声道:“我回严家见过了母亲,母亲也陪我进宫见过皇后娘娘了。”
沈妤并不惊讶:“国公夫人和娘娘怎么说?”
“母亲好像并不相信周大夫人会害我。”
沈妤轻轻一笑:“是啊,谁会想到端庄大度的周大夫人会做出这种事呢,更何况,你可是她的外甥女。”
“知人知面不知心。”严卉颐叹了一口气,“若非围场上她要害我,我也想不到她是这种人。”
“以后要多加提防她。”沈妤道,“皇后娘娘呢?”
“娘娘并没有多说什么,留我在宫中很晚,然后派了宫里的嬷嬷和侍卫送我回来,当着周家人的面读了懿旨,给了我许多赏赐。”
沈妤淡淡一笑:“皇后娘娘即便不确定周大夫人是否真的要置你于死地,但是她在宫中多年,见识过许多明争暗斗,自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后院不少弯弯绕绕。她这样做,是在为你撑腰,也是对周大夫人的警告。警告她不要仗着婆婆的身份为难你,你背后的靠山可是很强大的。”
严卉颐笑容恬静:“我知道。这段日子,周大夫人对我极为客气,周家上下对我越发恭敬了,至于成桢,出现在我面前的次数也少了些,想来是周大夫人提醒她了。”
沈妤笑嗔道:“你的性子就是太好了,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今后你可不许再退让了。成桢算什么,不过是表姑娘而已。能寄居在周家,被当成周家正经小姐养着,已经是对她最大的恩赐了,你又何必处处照顾她?你那个婆母就是看你性情温婉,什么事都推给你。既想让成桢取代你,又想借你的家世,给成桢做踏脚石。依我看,你就该端端架子,给她们一些警告。”
严卉颐笑出声来:“有时我可真是羡慕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那么多,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你自然也可以。”沈妤严肃道,“卉颐,你可是严家嫡女,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不知京城多少贵女都比不上你,你完全可以活的任性些。婆母又如何,她也必须对你客客气气。你若再被人欺负,丢的可是严家和皇后娘娘的脸面。”
见沈妤一脸正色,严卉颐也郑重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了。”
沈妤展颜一笑:“这才好。周陵他……待你如何?”
严卉颐笑容淡淡:“他是个好人,性情温和,品行端方,对我也好,与我相敬如宾,从未产生过争执。”
沈妤挑挑眉。两个同样性子沉闷的人,也只能相敬如宾了,让他们如胶似漆,怕是永远不可能。当然,也轻易不会吵架,关键是也吵不起来罢。
这样和睦平淡的生活虽然很好,可是却好像少了些什么,许是太过平静,莫名生出几分遗憾。
“他可知道周大夫人的心思?成桢总喜欢去你们的院子,他可能看出成桢的心思?”
严卉颐摇头:“我不知道,就算他早有预感,这种事也不会对我提起。关键是,他的品性,不容许他和自家表妹有什么纠葛。”
沈妤笑了笑,不以为然。
很多时候,越是好人,在这种事上越是不可相信。
但是沈妤没有多说什么,时间一长,很多马脚自然会显现出来。
等沈妤回了沈家,宁王和吴山已经带着秀儿、莺儿以及怀宁郡主的尸体到了御前了。
即便皇帝再不喜欢怀宁郡主,但死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所以皇帝大发雷霆。可当听见莺儿说幕后主使是崔葇的时候,皇帝也是意想不到。
崔葇算是他的儿媳,更是太后的娘家人,他倒是有些为难了。
但是如论如何审问莺儿,莺儿一口咬定,幕后主使就是崔葇,那枚玉佩也是崔葇给她的。
没办法,皇帝只能派人将崔葇带进宫。没做过的事,崔葇自然不会承认。
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她如何狡辩也无法为自己脱罪。
其他的可能是诬陷,但是那枚玉佩做不得假。更让她愤怒的是,她的陪嫁丫鬟居然也作证,说她的确为了报复沈妤,收买莺儿害死怀宁郡主栽赃给沈妤。而且,她是亲眼看到崔葇将贴身玉佩送给莺儿的。
崔葇这下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即便太后在场,也无法包庇她。
无奈之下,太后只能同意先将崔葇关进刑部大牢,她自有办法替崔葇脱罪。
很快,崔葇指使人杀害怀宁郡主并栽赃给沈妤和沈明洹的事就传开了。各府都觉得此事不可思议,保持沉默。但是那些百姓就不会想太多了,别人给他们看什么,他们就以为是什么。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对陆家和崔家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在陆家和崔家的墙上写上了打油诗来讽刺两家。
未免丢人,所以陆家和崔家这几天都不敢出门。
慈安堂。
太夫人摇摇头:“那些人还如此不消停,想方设法的害你,这次又将洹儿牵扯进去了,好在你们有所防备,没被人害到。”
顿了顿她道:“妤儿也就罢了,她一向聪慧,没想到洹儿这次的表现也让我意外。”
沈明洹面色微红:“都是姐姐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