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是,陛下。”吴山上前道。
他来的匆忙,衣袍上满是褶皱,头发也有些凌乱。但是他好像没有察觉,仍是一脸严肃,将一张纸拿出来呈给皇帝。
这不是别的,正是供词。
“陛下,这张供词是那名宫女亲口说所说,已经签字画押了。”
皇帝咳嗽了几声,全公公赶紧给皇帝披上一件衣服,皇帝却是摆摆手。
全公公轻声道:“陛下,小心龙体……”
话未说完,皇帝豁然起身,衣服滑落在地。全公公刚想附身捡起衣服,只听到“哗啦”一到清脆响亮的声音,一只茶盏落在了地上,四分五裂,滚到景王脚边,碧绿的茶水蜿蜒流淌。
“陛下息怒!”景王虽然早走预料,却还是吓了一跳,跟着众人一同跪下。
皇帝绕过桌案,走到景王面前,将那张供词丢到他脸上,怒声道:“你好好看看,一字一句给朕看清楚了!”
景王手一颤,捡起那张供词,快速看完。他猛然抬头,面色慌乱:“父皇,这张供词一定是假的,儿臣根本没有做过,是有人栽赃陷害,求父皇明察!”
皇帝怒极,大口喘着气:“栽赃,陷害?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你还想抵赖?她若想陷害你,何须等到现在?早在宴会上审问的时候,就能指认你!”
第276章 借刀杀人
景王只觉得整个人浸泡在寒冰里,一颗心被冻僵了,脸上失了血色。
是啊,皇帝这话说的不错。若那名宫女真的想栽赃陷害他,早在宴会上那个宫女就这样做了。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当时那名宫女想陷害的是沈明洹,进而牵扯到太子。
再往深的一层想,或许就是太子的对手,景王指使人这么做的。
如今这名宫女招认了,他百口莫辩。
郁瑄神色平静:“吴尚书,那名宫女在刑部大牢,确实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吗?”
换言之,也许有人指使那名宫女这么说。
吴山不管皇子间的斗争,只是实话实说道:“回太子殿下,臣回到衙门,便去审问此案,那名宫女一直在臣眼皮子底下看着,不会有人在偷偷接触她。”
况且,短短时间,想要做什么小动作,也来不及。
吴山这话是给了皇帝保证,这张证词是真的出自那名宫女之口,没有人逼她。
想了想,他又道:“在她被带到刑部大牢的时候,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几欲昏厥,臣也并未用刑。”
也就是说,不是屈打成招了。
皇帝怒容满面:“景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收买宫女,诬陷沈家,残害手足,供词上一字一句写的清清楚楚,你还想如何为自己辩白?!”
景王死死握着那张供词,手背青筋凸起:“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也不知得罪了何人,那人要如此陷害儿臣!父皇,儿臣真的不敢这么做。”
皇帝怒极反笑:“好,既然不肯认罪——来人,去刑部将那个贱婢提出来,让景王与她当面对质!”
景王额头一滴汗水滑落下去,他抬起头:“父皇——”
“正所谓清者自清,你如此信誓旦旦,说自己是为人所害,那么也不会害怕对质。”皇帝不留情面道。
他原想着能容忍景王,可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实在无法忍受了。
并非是他看不清太子的真面目,相反,他比谁都清楚,他这两个儿子论起心狠手辣来,如出一辙,只是他要接着太子的手把景王赶出权利中心罢了。
从他和太后那点事被景王知道以后,他就厌恶了这个窥探帝心的儿子。但是念在他也宠爱了景王二十多年的份上,就留他一命。可是,没想到他争夺帝位的心从未消褪过,为此还想办法赢得了舞阳公主的心,让皇帝没办法轻易动他。
这次,他又私下里耍出这种阴险招数。他处心积虑对付沈家对付太子,不是为了这把龙椅,还是为了什么?
皇帝想着,自己现在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再和这两个不省心的儿子周旋了,他若想扶持安王登位,必须为他除掉太子和景王,两个人这次谁输了,他就先处置谁。
现在看来,还是太子手段更高明些。也罢,他也借刀杀人一回,处置了景王罢。
皇帝这么想,同样的,太子和景王也暗暗猜透了皇帝的心思,所以才有了这场博弈。
可是景王输了,输的很彻底,若要翻身,只怕难如登天。
大殿里寂寂无声,只听到外面传来的风声。夏天衣衫单薄,景王跪在冷硬的地面,膝盖硌的生疼,却是一动也不敢动,身为皇子的尊严,使得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疼痛绵绵不绝,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传来。
那名宫女被带到了,但是受到了惊吓,昏迷不醒。
全公公吩咐人取水来,泼到她脸上,瞬间惊醒。
她掀开沉重的眼皮,环视了一圈富丽堂皇的大殿,当她看到御座上的那个人,身体一颤,赶紧爬跪起来。
全公公又将那张供词从景王手中拿过去,问宫女道:“这是你亲口所说,亲自签字画押,没有错罢?”
宫女牙齿打着颤:“是……”
“上面的供词可是真的?若有一个字不对,下场你是知道的。”
闻言,她猛然想到刑部大牢那些骇人的刑具,失声惊叫:“是真的,我说的全是真的!”
“你可知诬陷皇子是什么罪名?”全公公淡淡道。
“我……我知道……我不敢拿这种事说谎,我说的全是实话,的确是景王殿下指使我偷盗冯尚书随身携带的密报,故意藏到春思身上,造成有人故意陷害舞阳公主和景王的假象,进而又从我房里和小侯爷身上搜出那张情诗,让我指认小侯爷与我私通,并且指认小侯爷是指使我偷盗密报之人,这样一来,景王就会洗脱嫌疑,还能营造一个受害者的假象,也能除掉太子殿下和沈家……”
她不只说她房里搜出情诗,还提了沈明洹,想来她也是以为沈明洹香囊里的那封信,是景王安排人暗中放进去的。
景王恨不得杀了沈妤,可是现在沈妤不在场,他也只能在心里将她碎尸万段了。
他咬牙切齿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本王根本就不曾见过你!”
宫女神色凄惨:“我是没有见过殿下,可与我接洽的那个人,却是你的人,他告诉我,是在为你做事。况且,满朝谁人不知,景王和太子是死对头,能让我这样陷害定远侯的人,除了景王殿下您,还会有谁?”
她说的不错,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只要太子和沈家一倒霉,往景王身上猜十有八九错不了。
什么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景王终于体会到了。
他不能背这个黑锅,依旧说自己是冤枉的。
皇帝冷笑连连,直接吩咐人给那名宫女用刑,可是人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那名宫女依旧死咬着景王不放,笃定了幕后指使是景王。
宫女满身血迹,又被拖了回来。全公公问:“与你接洽的人是谁?”
宫女气息微弱:“我……我不知道,他每次与我见面,都黑衣蒙面……”
第277章 幕后主使
景王怒道:“他说背后主使是本王,那么主使就真的是本王吗,你这样说又有何证据?”
宫女咬咬牙:“我并无证据,那人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景王似乎抓到了什么漏洞,膝行几步,看着皇帝:“父皇,没有证据,只是这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如何能给儿臣定罪?或许……或许是有人在暗中设计这一切,使得我和二哥鹬蚌相争,那人得利。这……这分明就是挑拨离间,父皇,求您明察!”
皇帝沉吟不语,郁瑄却是道:“父皇,三弟说的不错,没有证据,怎么能轻易给一个人定罪呢?说不得是有人抱着其他目的,离间天家骨肉,父皇,儿臣相信三弟不是那种人,他怎么会害儿臣呢。”
这个时候还在装好人!景王有苦难言,只能忍住恨意:“多谢二哥信任。”
“只是——”郁瑄道,“能在宫中来去自如,并设下这样的阴谋诡计,想来背后那人的目的不简单,留这样的隐患在宫中着实令人放心不下,此事还是要详查的。”
说完这话,他转头俯视着宫女:“那个黑衣蒙面人没有给过你什么东西吗?”
宫女摇摇头,气若游丝:“没……没有。他……他许诺奴婢事成之后给奴婢许多金银,送奴婢出宫,并照顾好奴婢的家人,奴婢这才答应他做这样危险的事……”
郁瑄冷冷道:“看来幕后之人,行事倒是谨慎。”
他又回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想想,那个黑衣人你真的不曾见过?或者……他身上有什么特殊标记?”
宫女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她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几乎让人以为她死了。
全公公扬声道:“问你话呢,老老实实作答。”
过了一会,宫女才艰难地睁开眼睛:“我实在是不知道,每次他与我见面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行事谨慎,我实在看不出什么……”
说到此处,她哽住了,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说!”
“有一次夜里,我与他悄悄会面,那天天气晴朗,晚上的月色很好。虽然他蒙着面,但恍惚间,我好像在他脸上看到了什么。似乎……似乎刻着一个字,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特意仔细看,是以着实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字。”
只有犯了大罪的人,脸上才会刺字,这是黥刑。难不成,幕后指使是逃犯?若果真如此,他是如何潜入宫中的?若他真的在陷害景王,那么目的又是什么?
景王立刻道:“父皇,若背后之人真的是个逃犯,那么于您而言,着实是一种危害,万一那人是个丧心病狂之人,害了儿臣倒没什么,若是伤到父皇,儿臣心下难安。”
方才皇帝还是有意看戏,可是一听说背后之人有可能是个逃犯,顿时没有看戏的心情了。他坐上这把龙椅,可是杀了不少人,万一那人是冲着他来的可怎么好?
思及此,他怒容满面,大声道:“来人,给朕去查,就算掘地三尺,也必须把那个脸上有字的人找出来。”
宫里这么多男人,这样找要找到何时?默了默,全公公低声道:“陛下,能出入后宫,去宫女的住所私会恐怕不是侍卫一流能做到的……”
众人瞬间明悟,皇帝深吸一口气:“那就先将宫里大大小小的内侍全部召集起来查看,若是没有,再查其他人!”
景王心下忐忑,却不能做什么。郁瑄低着头,斜睨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第278章 落入圈套
夜越来越深了,过了许久,全公公走进来,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
皇帝面色一寒:“带上来。”
全公公挥挥手,少倾,几个侍卫就压着一个内侍装扮的人进来了,在全公公的指挥下走到了前面。
皇帝打量着此人:“就是他?”
郁瑄几人也朝那人望去,果然,看见那人脸上刻着一个‘囚’字,这不正是犯了大罪的人吗?
一个逃犯,竟然藏在宫中,还胆大包天的陷害皇子,着实让人震惊。
见皇帝又有发怒的迹象,全公公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头发散乱,只穿着雪白的中衣,显然是刚被从睡梦中拉起来的。不过,现在他该是清醒的。
“不说吗?”见他沉默,全公公又道。
过了一会,那人抬起头:“我叫什么名字,公公不是知道了吗?”
“孙丞。”全公公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个逃犯的话吗?你想尽办法潜入宫中,必定是改名换姓了罢?说罢,你的真实名字叫什么?”
那人笑容冷嘲,却是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