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楚王殿下,你很不讲理。”
郁珩“嗯”了一声,抱她到美人榻上坐着,在她未开口之前先行动,细细描摹着她的唇,诉说他浓烈的思念。
过了许久,她觉得不能呼吸了,用力推开他。他埋首在她颈窝,闷声道:“太子的事,你不必插手,我来教训他。”
“你要做什么?”其实沈妤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郁珩拂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他想用太子妃和舒姐儿、庭哥儿逼你就范,是笃定了你不会直接和他翻脸。殊不知,你最讨厌被人威胁。也好,陛下那边也需要一个机会,向众人表明他对安王的态度。”
“你已经想好怎么做了?”
郁珩碰了碰她的额头:“敢威胁你,自然要付出代价。”
沈妤乐得轻松,笑着应了。
第二天,朝堂之上,就有御史弹劾,说太子宠妾灭妻,听信他人一面之词,觉得太子妃残害皇嗣,将太子妃禁足,还把管家权交给了妾室。
此言一出,在朝堂上引起极大地轰动。
要说沈妘残害妾室和皇嗣,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在沈妘还未嫁给郁瑄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是名门闺秀的表率,就连不是郁瑄亲生母亲的皇后都常常夸赞,怎么会谋害皇嗣呢?
再者,沈妘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傍身,还有沈家做后盾,无人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她也没必要对妾室下手。大户人家后宅的弯弯绕绕已经够多了,更何况是太子府?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趁着太子还没登基,赶紧将沈妘从正妃的位置上赶下去。
这个道理他们都明白,太子难道不明白吗?他这般轻信,就不怕得罪沈家?难不成他真的被妾室蒙蔽了双眼?
听着众大臣议论纷纷,郁瑄面色一变。他明明已经警告过府上的人,这件事不许传出去,怎么会传到御史耳中?不用细想,他就能猜到,这一定是沈妤的手笔。
让她低个头有那么难吗,她一定要和他鱼死网破啊。
皇帝皱眉,扫过郁瑄:“太子,果有此事?”
郁瑄不好睁眼说瞎话,立刻出列:“父皇,郑良娣的确小产,吴良娣和丫鬟都指认是太子妃指使。事关皇嗣,儿臣不能偏听偏信,是以只能暂且将太子妃禁足,再着人去查,这也是避嫌。”
皇帝沉吟道:“哦,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太子打算如何处置,什么时候公布于众?等查明真相以后吗?”
郁瑄的手在袖子里紧紧握着:“近来父皇政务繁忙,劳心劳神,儿臣不好拿这种事打扰父皇。”
“你也说了,事关皇嗣,怎么能算小事?虽然不是太子妃所出,但也是朕的孙儿,难道朕没有知道的必要吗?”
郁瑄心里暗恨。
傅杳被赶到庄子上的时候,他可没见皇帝多舍不得傅杳肚子里那个孩子,怎么偏偏要为了郑良娣的孩子责问他?除了嫡出的舒姐儿和庭哥儿,以皇帝凉薄的心性在乎过哪个孙儿?
分明是故意为难他,找机会责罚他,好给安王腾地方!
若是皇帝真要插手,那么郑良娣假孕的事也会查出来。
他以为,沈妤那么在意沈妘母子三人,不敢把这事捅破天。现在看来他错了,沈妤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他不过是小小的威胁了她一次,她就敢闹到皇帝面前,不惜让沈家和太子府反目成仇,她这样做之前有没有想过他会因此迁怒沈妘母子,会不会找沈妘麻烦?
他千算万算,算对了沈妤对沈妘的在意,却没算对她胆大妄为的程度。和他撕破脸面,下一步她是不是计划着让沈妘母子离开太子府?
皇帝脸色冷凝:“回话!”
郁瑄压住心头愤恨:“儿臣知错,儿臣一时想岔了。”
皇帝冷声道:“朕以为,你的后院一直是清清静静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身为太子,家宅都管理不好,如何治理天下?你太让朕失望了!”
这话说的着实重了。郁瑄知道皇帝是故意找茬,却只能忍住,不能分辨。
“是儿臣无能,请父皇治罪。”
“罢了。”皇帝看了他一会,摆摆手,“说到底你只是疏忽大意了,朕能治你什么罪?”
“谢父皇开恩。”这样说着,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皇帝扬声道:“吴尚书。”
吴山出列:“臣在。”
皇帝道:“虽说这是太子府后院之事,但亦事关皇嗣,还需劳烦吴卿去查。”
“陛下言重。”吴山被‘劳烦’二字吓了一跳,忙道,“臣遵旨。”
皇帝起身:“无事就散朝罢。”
他没有多看郁瑄一眼,出了金殿。
郁瑄这才松开握紧的拳头,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他这个时候,有些明白景王的感觉了。景王对沈妤又爱又恨,现在他亦是如此。
这个丫头,做事根本不遵常理。
他以为他和沈妤合作那么久,已经了解她的性格,了解她的手段,了解她的喜好,所以才放心大胆的用沈妘威胁她。
现在他后悔了,沈妤的反应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突然觉得有些慌乱,因为他不知道,沈妤接下来要做什么。
第317章 漏网之鱼
散朝后,众大臣与太子行礼告辞,太子笑容温和,留在最后才走。
方才,安王听见沈妘的遭遇,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他知道现在和郁瑄关系微妙,但终究放不下,只能若无其事的去打招呼。
“二哥。”
郁瑄沉下的脸又习惯性浮起一抹笑容:“四弟有事?”
犹豫了一下,安王道:“父皇身子不好,自景王造反一事过后,有许多事等着父皇处理,父皇也是焦头烂额,所以心情不好,说了几句重话,二哥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二哥与二嫂多年夫妻,了解二嫂的为人,断然不会相信她会做出谋害妾室和皇嗣之事,如论你如何做,都有自己的考量。只是,这样会委屈了二嫂,沈家那边怕是不能理解二哥。”
说到此处,郁瑄的眼神微变,安王丝毫不察。顿了顿,又道:“宁安的性子二哥是知道的。说句不怕二哥笑话的话,素日我都要让她三分,很快此事就会传到外面,她一向和二嫂感情深厚,怕是要去二哥府上找你理论了。”
郁瑄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无奈:“你说的很是,一想到那丫头的性子我就头疼。”
安王状若随意的笑笑:“幸好楚王堂兄性情温和,能受得了她。”
郁瑄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唇角挑起。
楚王?一个病秧子,也配和他相比?能容许他继续活着,是父皇为了名声,当他真以为无人敢动他吗?
思及此,郁瑄假意笑道:“听闻近来父皇特地把你调到身边,听候差遣,看来父皇对你很是满意。”
安王一愣,听出了郁瑄的言外之意。他笑容微苦:“二哥就别拿我打趣了,父皇是怕我去别处给各位大臣惹麻烦拖后腿,又见不得我整日无所事事,无可奈何之下才让我去他身边伺候。我一向偷懒习惯了,在父皇身边我可是战战兢兢,连瞌睡都不敢打,生怕挨骂。”
郁瑄拍拍他的肩膀,玩笑似的道:“对别人来说,这是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你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既然父皇有意栽培你,你就好好学罢。”
就见吴山往这边看了一眼,他笑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安王拱手一礼:“二哥慢走。”
他看着郁瑄的背影,心中的酸楚无限蔓延。所谓的手足之情,原来竟是这般脆弱。他知道郁瑄是怎么也不肯相信他了,他可以预料到郁瑄登基后他的下场……
当然,他最放心不下的是程昭仪和沈妘。
吴山是和郁瑄一同去往太子府的。
郁瑄倒是有心收买吴山,奈何吴山一向秉公执法,油盐不进,说多了反倒是授人以柄,只能让人请太子妃和吴良娣来,好同吴山一同去郑良娣的院子,接受查问。
足足查问了两个时辰,吴山才离开,只是看向几人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这一刻,郁瑄几乎以为,吴山洞悉了一切。
吴山前脚刚走,郁瑄后脚就去了海棠居。
沈妘没有向往常一样迎过去,只是抬起眼睛淡淡瞧他:“殿下想好如何处置我了吗?”
郁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沈妘吃痛,柳眉紧蹙。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郁瑄不放开她:“你那妹妹还真是好手段,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家要和我摆脱关系。”
沈妘挣扎,怒极反笑:“这一切不都是殿下自己求来的吗?若非你做的太过分,阿妤又何必与你鱼死网破?原本一切都好好地,全都被你破坏了。”
虽然她不知道沈妤到底做了什么,但她会支持沈妤。
郁瑄目光冷凝,就像处于疯狂边缘的野兽,要一口口吃掉她。沈妘以为,他下一刻就会扭断她的脖子。
关键时刻,郁瑄找回了理智,一把放开她。沈妘一下子扑到前面的桌子上,上面的茶盏玉碗全部滚落在地,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沈妘撑起身子,只觉得手腕生疼,低头一瞧,出现了一道红痕。
“殿下找我撒气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就此收手,或许还来得及。”
她始终不想与郁瑄闹得太难看,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孩子和亲人。
郁瑄的确后悔了,但他后悔的不是自己太过贪婪,而是后悔他太心急了。早知沈妤会这般排斥他,他该缓一缓的,至少等到他登基后。可是自从沈妤与他停止合作开始,他心中的戾气就像野草一般疯狂生长,迫不及待的想得到沈妤,让她彻底成为他的人。
现在皇帝又在大力扶持安王,他该怎么办?难道也要学景王造反吗?
他看着沈妘,笑容嘲讽:“你觉得我心思龌龊,不顾伦理纲常,可你呢?”
沈妘皱眉,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你和安王的事,还用我明说吗?”
沈妘一听,又急又怒:“殿下自己心怀不轨,何必往我身上泼脏水?我和安王清清白白,何曾有过半分逾矩?你自己心思龌龊,所以看谁都和你一样。因为安王和你一向感情要好,时常到府上寻你,我为了你才对安王和气些,不曾想,在你眼中竟是这般不堪。”
事到如今,郁瑄干脆挑明了。
“当初景王比我受宠,他不巴结景王,为何要与我亲近,又为何总是往宁王府跑,为何对舒姐儿好?你当真以为他是因为与我关系好的缘故吗?我告诉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对舒姐儿好也是爱屋及乌!”
沈妘无比震惊,一下子跌坐在榻上。
“怎么可能,安王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觊觎嫂子,说出去多难听,他为了你的名声,这么多年,一直克制,不惜伪装成风流好美色的纨绔模样。旁人以为,他迟迟不娶正妃是还未定心,可谁知道他在为你守着呢。这般痴情,又有哪个女子不会感动?”
沈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安王喜欢她,她从未想过。
郁瑄继续道:“你说,若是父皇扶持他登基,届时他会不会把你抢过去。就像……就像我要得到宁安一般。”
“你别胡说,你以为世上的人都和你一样吗?”沈妘忍不住发怒。
郁瑄抬手,抚了抚她的脸:“你是不是后悔了?若是当初你嫁的是他,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沈妘躲开他的手,眼圈红红的:“你早就知道?”
郁瑄笑了笑,算是默认。
沈妘摇着头:“太可怕了,你太可怕了。”
这个人,藏的太深了。从头到尾,他都看清楚了安王对她的感情,所以才不拒绝安王的接近。
那么,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感情几分真几分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