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沈妤微微一笑道:“刚睡醒,头不痛吗,我让人熬了醒酒汤,你快喝了罢。”
回到青玉阁,苏叶迎上去道:“姑娘,楚王殿下的信。”
这次的信要用水浸泡才能看到上面的字,沈妤照着苏叶说的方法试了试,果然上面的字迹显现出来。
她快速看完,面色一微沉,然后眼中泛起一丝冷笑。
“果然来了。”
苏叶疑惑,将信上的内容看完,讶然道:“大公子和安公子?”
沈妤望着外面一轮弯月,如玉的面容白皙似透明:“是啊,我这个大哥,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和前世的手段一模一样。
“苏叶,注意着沈明汮的动静。”
苏叶肃然道:“是。”
沈妤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紫菀为她梳着头发,突然觉得身上一冷:“姑娘,您在想什么?”
沈妤抬手将发上的珠花卸下,看着镜子慢慢道:“二姐年长,终身大事怎么能耽搁下去,既然她那么喜欢别人的东西,我就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这样她就没有心思抢别人的丈夫了。”
翌日一早,宫中来了懿旨,太后召宁安郡主进宫,立刻动身。
沈妤看到外面华丽的车驾,和马车旁边的侍卫,觉得哪里奇怪。
紫菀往石公公手中塞了一个荷包,笑道:“劳烦公公等上片刻,奴婢伺候郡主重新梳洗。”
石公公将荷包塞进袖子里,笑眯眯道:“请郡主不必着急,咱家在这里等着就是。”
一刻后,沈妤重新换了妆容,穿着郡主该有的华丽衣裙,先去慈安堂和太夫人辞别,然后上了马车。
半个时辰后,到了宫中,一个女官引着她去了寿康宫。
沈妤将一个羊脂白玉的镯子悄悄塞到她手中,女官四下看看,放到袖子里,低声道:“一个时辰前,陆夫人和陆世子进宫了。”
沈妤一怔,瞬间了然,同时对陆行舟更加厌烦。
她都已经说了不愿和他破镜重圆,他还想怎么样?
太后为了满足陆行舟的心愿,便召她进宫,以为她还像以前那般喜欢陆行舟吗?
不过,太后不让太夫人进宫,想必知道太夫人不会答应,便从她这里入手。
太后对陆行舟这么好,她不得不怀疑太后和陆家的关系。
女官态度恭谨的将沈妤领进去:“太后娘娘,宁安郡主到了。”
宫里燃着檀香,在空中缭绕。佛龛中是一尊菩萨,笑的慈眉善目,正看着沈妤。
太后手里转动着佛珠,闻言立刻道:“快请进来。”
沈妤乖顺的上前行礼:“宁安见过太后娘娘。”
太后对她的态度一如往常的慈和,连忙让身边的女官扶起她。
“你可是有好些日子没进宫了。”
沈妤顺势站起身,淡淡笑道:“这些日子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怕扰了太后的好心情,是以未敢进宫打扰。”
这时,宫女搬来一个绣凳,沈妤行礼谢恩后才坐下。
太后叹道:“沈家发生的事,哀家也听说了,二房也太不像话了,竟然这样害你。但哀家毕竟只是个外人,无法为你主持公道。好在沈老夫人是个明事理的人,你才免受其害。只是你小小年纪就要遭此算计,真是苦了你了。”
沈妤腼腆的笑笑:“有祖母护佑,有太后惦念,宁安不苦。”
“你是个好孩子。”太后笑道,“哀家记得,你还有半年及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长这么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在哀家面前和皇子们打闹的小姑娘了。”
沈妤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宁安小时候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太后轻笑:“哀家是欣慰。”
沈妤垂首微笑。
太后看了她一会,又道:“既是长大了,有些事该打算起来了,你这样好的孩子,一般人家的公子是配不上你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亲事上去了,果然是为了陆行舟。
沈妤心中不屑,面上却有些难为情:“祖母说了,我还小,要在家多留我几年呢,而且,她说了会慢慢挑个好的……”
太后眉头舒展:“你祖母那么宠爱你,必定会为你挑个好人家,但终究还是你喜欢才好。”
太后以为女儿家脸皮薄,干脆直截了当道:“哀家记得,你以前很欣赏陆行舟的。可是巧了,那孩子央求陆夫人进宫,到哀家这里来,让哀家为你们做媒呢。哀家想着,你们两个家世相当,陆行舟秋闱刚中了亚元,以后定然前途无量,配你是再好不过了,你觉得呢?若是你答应,哀家就为你们赐婚,有哀家在,他不敢对你不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看来太后是打定主意要让她嫁给陆行舟。太后到底是太后,虽然她是以询问的口气说这番话,但是一般人谁敢拒绝呢,拒绝了就等于彻底得罪了太后。
可沈妤不会答应。
再者,她已经知道是太后派人杀了沈庭,就不在乎是否会得罪太后——杀父之仇,早晚都要撕破脸的。
沈妤扯着帕子,低声道:“婚姻大事,宁安要回去问问祖母的意见。”
太后轻声道:“沈老夫人那边自有哀家去说,你只说你愿不愿意。”
“陆世子家世才学人品,皆是万里挑一,宁安不敢高攀。”沈妤迎着太后的目光道,“再者,陆世子曾和二姐议过亲,沈家任何一个女儿再和陆家有婚约,都会引来流言蜚语,影响家族名誉。许是陆世子一时冲动,所以忽略了这些。”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太后的眼眸立刻多了些冷意,仍是笑容慈和:“哀家明白了,只是陆行舟要失望了。”
沈妤笑容和顺:“陆世子金玉之质,要更优秀的闺秀才配得上他,宁安空有家世,才学性情皆不出挑,只能辜负太后的一番好意了。”
太后颇为遗憾道:“你太妄自菲薄了。”
沈妤笑笑:“宁安有自知之明。”
沈妤虽然言语和软,但太后看的出来她的坚持,只能放弃。
按理说,她该愤怒于沈妤的不识抬举,竟敢拒绝她亲自做媒。可她面上却丝毫不显,道:“既进了宫,就多陪哀家一会罢。今日空明大师进宫讲经,你陪哀家去听一听。”
沈妤应道:“是。”
太后没有再提及她的婚事,陪着太后听了两个时辰的经书,便让人送她出宫。
在这期间,她端端正正的跪坐着,神色平静而虔诚,就连裙裾也没有丝毫摆动,整个人就像老生入定一般。太后一直闭目听讲,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对她的定力和耐心多了几分欣赏。
比起以前,如今收敛锋芒的沈妤更让人心折。
但她是沈庭的女儿,真是遗憾啊——
沈妤目不斜视,跟着宫女出宫,心中百转千回。
她知道,今日她和太后的相处看似平静,实则就像平静地湖面起了波澜,她和太后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了。
正走到一道宫门,突然被一个女官拦住了去路,她屈膝行礼道:“宁安郡主。”
沈妤认识她,她正是安德妃的得力女官曹女官。
她停下脚步,淡淡道:“不知曹女官在此有何要事?”
曹女官笑道:“德妃娘娘听闻宁安郡主今日进宫,想和宁安郡主叙叙旧,是以派奴婢来请郡主过去。”
叙旧?她和安德妃有什么旧?再者,沈妘是傅贤妃的儿媳,她是沈妘的亲妹妹,两人算是对立的关系,要叙旧也轮不到安德妃罢?
若说安德妃不是别有居心,谁会相信。
但安德妃最得圣宠,她不能拒绝,是以只能道:“如此,就请带路罢。”
昭仁宫。
竹梢风摆,花柳争妍,高大的朱墙使得宫闱更深,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花木掩映中,一个盛装女子站在花前修剪花枝,面容比枝头的海棠还要艳丽三分。
一抬头,看见沈妤到了,她花瓣般红润的双唇弯起,黑玉般的眼睛含着笑意,风一吹,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就像是被牛乳包裹一般。
“郡主来了。”声音也如婉转莺啼。
这样美丽优雅的女人,难怪会圣宠不衰了。
沈妤上前行礼:“宁安见过德妃娘娘。”
沈妤在暗暗打量着安德妃,安德妃同样在打量着她。
即便同为女人,安德妃看到她的第一眼也被她惊艳了。她不施粉黛却肌肤如玉,一双秋水似的眸子碧波荡漾,五官精致就像上天一点点量好的,面容清丽,偏偏又透出几分妩媚。却丝毫不显轻浮,反倒是清雅矜贵。
即便安德妃年轻的时候,也比不得她的容貌,是以看到她的时候眼中不由带了些羡慕。同时她想到,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嫁给她儿子也是一桩美谈。
“郡主快别多礼,到这里来。”安德妃亲切的道。
沈妤矜持的笑笑,走上前去。安德妃赞叹道:“早就听闻宁安郡主是大景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沈妤恭谨道:“您过誉了。”
安德妃摇头笑笑:“这孩子,我看了就喜欢,若是我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沈妤好像听明白了安德妃话里隐藏的意思,不动声色道:“怀宁公主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宁安难以企及。”
安德妃笑道:“她虽是我的女儿,可是我说句实话,她是及不上你的。从小被我和陛下宠坏了,哪里有你懂事?”
安德妃自称“我”,而非“本宫”,看来是有意和她亲近,三两句话,沈妤就明白了安德妃叫她来这里的目的。
沈妤笑的越发柔软:“祖母在家,时常嫌弃臣女太过任性,德妃娘娘这样夸赞臣女,臣女实在是愧不敢当。”
这样的落落从容,安德妃见了心里更加满意,拉着她到一边坐下说话,又让宫人奉茶。
沈妤防备心很重,只是做做样子,并没有沾一滴茶。
德妃和蔼可亲,举止言谈之间很是亲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有多熟悉呢。
沈妤态度温和,不卑不亢,沉静有礼,并未有谄媚之意,安德妃问一句她答一句,让人听了觉得十分熨帖。
说着说着,又说到亲事上去了。
沈妤觉得头疼,怎么今日一个两个都在算计她的亲事?
安德妃打量着她:“这样好的孩子,也不知道谁家那么有福气,能得了去。我真是越看越喜欢,真想将你长长久久的留在身边呢。”
暗示的这样明显,沈妤继续装傻道:“多谢德妃娘娘抬爱,只是臣女笨手笨脚,留在娘娘身边只怕会惹娘娘生气。”
“你太谦虚了。”安德妃笑道,“再者,就算你做错了事,我也舍不得生你的气啊。”
沈妤淡淡笑道:“德妃娘娘宽宏大量,臣女佩服。”
安德妃的目光落到她满头青丝上,道:“打扮的倒是简单大方,只是太素净,不太符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