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菀柳青青
沈妗现在急着嫁人,根本来不及多想,就按照凝翠所说的,夜里偷偷出府,寻到了景王。
不知道沈妗用了什么方法,很快皇帝就招了沈序进宫,然后就派人到沈家传旨,将沈妗指给景王做侧妃。
宣旨太监走后,府上并没有沈妗想象中的欢喜热闹。太夫人被桂嬷嬷扶着站起身,道:“行了,都散了罢。”
然后回头笑道:“妤儿,过来,祖母有话对你说。”
沈妤笑容甜美,走上前扶着太夫人:“是,祖母。”
沈妗一张脸变得雪白,太夫人是故意给她甩脸子,让她下不来台。
她虽然只是个妾,身上也是有品级的,更何况景王最得圣心,坐上那个位置几乎是板上钉钉的,难道他们不该对她客客气气的吗?得罪了她,将来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沈婵面露鄙夷,道:“恭喜三姐,很快就成为景王侧妃了,虽然侧妃也是妾,但也是可以入玉蝶的,说起来姐妹们以后见到你还要行礼呢。”
沈妗笑容得意:“既然七妹知道,以后就不该对我无礼。”
沈婵嗤笑一声,福了福身子:“见过沈侧妃。这样行吗?虽然现在景王还没有正妃,但很快就会有的,听闻陛下和德妃娘娘要为景王殿下选正妃呢。看在大家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就替你祈祷,祈祷将来的景王妃是个好相与的,三姐的为妾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苦不是?”
沈妗绷着脸:“七妹,你太无礼了。”
沈婵不以为意道:“呦,这就开始摆侧妃的架子了?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骄傲的,沈家祖训,沈家的女儿不能做妾,可你偏偏上赶着去做妾,还想让我们瞧得起你吗?也难怪祖母不愿意和你说一句话。大姐是宁王正妃,偏偏堂妹给景王做了侧妃,也不知道外人怎么议论咱家。”
正看好戏的沈娴听到这句话,一颗心像是被什么给揪住了。
沈妗给景王做侧妃都让太夫人有这么大意见,她要成为宁王侧妃更是天方夜谭!
可太夫人再怎么不高兴,沈妗的侧妃之位是板上钉钉了,她何时能进宁王府,难道要等到三年后吗?
沈婵道:“二婶病重,所以三姐马上就要大婚了。哦,不对,我说错了。三姐不是正妻,没有大婚之礼。以后三姐进了景王府,咱们就不能时常见面了,毕竟妾要出府是要请求正妻同意的,以后三姐可要好自为之啊。”
说着,笑的更加欢快了。
沈婵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气死人不偿命!
沈妗暗自说服自己,不要和她计较。她可是景王侧妃,和她争执有失身份。
沈婉看出了沈妗的愤怒,拉着沈婵的手道:“别说了,咱们回去罢。”
沈婵不情不愿的跟着沈婉走了,嘀咕道:“以后就不能和三姐斗嘴了,我自然要好好珍惜最后的机会。”
这句话传到沈妗耳中,她的指甲陷入手心,才勉强保持镇定。若是可以,她真想撕烂沈婵那张嘴。
沈娴微微勾唇,走到沈妗身边:“恭喜三妹。”
沈妗神色带了几分矜傲,道:“我也祝二姐早日心愿得偿。”
沈娴笑容微滞,道:“如今母亲病重,我只想在母亲身边尽孝。倒是三妹,你的嫁妆恐怕要劳烦三婶准备了。”
“这是自然。”
沈妗祈祷吕氏能坚持住,多活几天,她可不想趁着热孝出嫁。
沈娴看着她的脸色又道:“记得当初大姐出阁,她的嫁妆极为丰厚,祖母仍是不辞辛劳,亲自为大姐准备,还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不少东西给大姐添妆。同是沈家女儿,祖母又对咱们一视同仁,想来祖母也不会忘了三妹的一份。”
沈妗现在也很怨恨太夫人,她讽笑道:“咱们怎么能和大姐、五妹相提并论,祖母不厌弃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因着要在吕氏死之前将沈妗嫁出去,所以婚期定的很急,第二日,府上就紧锣密鼓的准备起来了。
虽然太夫人现在厌弃了沈妗,但是该给她的那份绝不克扣,除了公中该出的银子,再加上吕氏的嫁妆,沈妗的带到景王府的嫁妆也算是很丰厚了——对于一个妾来说。
虽然侧妃比不得正妃的大婚之礼,但也该有个仪式,所以届时会有景王府的人将她接进王府的,也会有不少达官贵人去景王府参加宴会。
当然,他们不是为了沈妗,而是为了攀附景王。
所以,沈妗夜夜祈祷,吕氏多活几天,让她风风光光的嫁给景王。
可是老天爷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般,偏偏在她进景王府的前一天,吕氏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沈妗,身体一软,栽倒在地。
沈妤得到这个消息也是惊讶:“这么快?”
苏叶道:“虽然张太医说少则半个月,多则三个月。可是二夫人的病情太重,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
沈妤缓缓落座,看着外面萧索的庭院,微微一笑:“可惜,二婶还是没有坚持到最后,若她再坚持最后一天,就能亲眼看着三姐出嫁了。”
苏叶忍住笑:“这都是命。”
“我想,三姐现在是极埋怨二婶的。”
沈妗的婚事是皇帝指婚,由钦天监挑好的日子,所以不能更改。即便吕氏死了,沈妗第二日还是要被抬进景王府。
只是,这次就没有什么排场了,她只能被一顶小轿低调的抬进王府。趁着热孝期间出嫁,也是符合规矩的。
紫菀道:“三姑娘现在一定呕死了。”
是啊,原本满心欢喜的等待风光嫁进景王府,却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她一定恨不得杀人罢?
思及此,沈妤倒是很想看看沈妗现在的表情,她起身道:“二婶过世,三姐一定很伤心,咱们去看看她罢。”
沈家上下开始忙碌起来,原本为沈妗出嫁布置的喜气的红色,全都变成了治丧所用的白色。目之所及,一派缟素。
小厮爬上爬下,将红色的灯笼换成白的,四处飘荡着白色麻布。
看见沈妤到了,都纷纷行礼。
沈妤目不斜视,径直进了院子。
如今在沈妗面前,她已经不必做出虚伪的表情了。
沈妤进了屋,发现沈家其他几个姐妹都在,沈婵冲着沈妤眨了眨眼睛,走到了沈妤身边。
吕氏的死,沈序并没有一丝悲伤,反而是怨恨吕氏死的不是时候,耽搁沈妗和沈娴出嫁。
他不耐烦看到吕氏这张难看的脸,去外面安排治丧事宜了,很快京城都会知道吕氏过世的消息。
沈妗和沈娴、沈婳趴在吕氏床前,一身素白哀哀痛哭,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
沈婵悄悄和沈沈妤咬耳朵:“瞧三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是真的为二婶伤心,还是为自己难过。”
沈妤笑而不言,看着沈妗。
似乎感觉到了沈妤的目光,沈妗抬头望过来,那目光似火,恨不得要将沈妤吞噬殆尽。
沈妤神情悲悯,轻叹一声:“二婶过世,三姐可要节哀。可怜二婶,没能亲眼看着三姐出嫁,定是徒增遗憾。”
沈妗身体发抖,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被气的。
吕氏之所以病重过世,还不都是被沈妤气的,她现在还敢来看笑话!
她突然想起那一夜,景王伏在她身上,情到浓时,唤着沈妤的名字,她原本高兴于成了景王的人,可那一刻,她觉得屈辱。
她那时候才知道,景王居然也看上了沈妤!
景王之所以会宠幸她,除了有沈序的原因,除了她的主动,还是因为她是沈妤的堂姐,容貌和沈妤有两分相似。
为什么,沈妤总是抢她的看上的,身份是,人也是。
她要除掉沈妤的心情更强烈了。
沈妤安慰道:“三姐不要太伤心了,千万不要哭坏了身子,毕竟明天还要被接进景王府,若是伤心太过生了病,可是会错过好日子的。”
沈妗听明白了沈妤的弦外之音,她是在诅咒她错过进景王府的机会。
沈妗的手死死握住床单,唇下有被咬出的印记:“多谢五妹关心,我很好。”
沈妤柔声道:“那就好。”
恰在此时,桂嬷嬷进来了,她给几人施了一礼道:“三姑娘,太夫人请您过去。”
这个时候请沈妗过去,定是关于她的婚事。
沈妗站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沈娴及时扶着她:“三妹小心。”
沈妗不胜哀戚:“桂嬷嬷,祖母唤我何事?”
“三姑娘过去就知道了。”
沈妗一路跟着桂嬷嬷到了慈安堂,所过之处,都是刺目的白,只有慈安堂一派平静。
沈妗看着坐在上首的太夫人,道:“孙女见过祖母。”
太夫人看了她一会,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她坐下。她呡了口茶道:“我叫你来的目的,你已经知道了罢?”
沈妗垂头道:“孙女知道。”
“好,既如此,有些话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沈妗掩住眸子的怨怼,道:“孙女聆听祖母的教诲。”
太夫人神色冷淡道:“关于沈家姐妹婚事的安排,你一向是清楚的,对罢?”
沈妗点头:“是。”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一直以为我偏心妤儿。我不否认我喜欢妤儿,心疼妤儿。可是我早就说明,她自小没了父母,是在我膝下养大的,比不得你们有父有母,不用我操心。所以,我偏疼她一些。但是,其他的,我并没有苛待过你们,该是你们的我从未少给你们一点点。就拿婚事来说,我自认为是真心为你们着想了。但有一点,我从未改变过,那就是沈家的女儿无论嫡庶,绝不能做妾,也不是用来攀龙附凤的工具。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对罢?”
“是。”
“很好。”太夫人道,“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你埋怨我偏心,埋怨我不帮着你嫁给景王,所以你就自作主张攀上了景王。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聪明的人有自知之明,所以你应该知道,即便你是沈家嫡女,也是不能给景王做正妃的。可你明明知道这一点,还是埋怨我、嫉妒妤儿。
可你也看到了,我从未想过将妤儿嫁给哪个皇子,既如此,你为何还要费尽心机的对付妤儿,处心积虑的嫁给景王呢?若是你听我的话,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有沈家为你撑腰,你将来的日子过得不会差。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不体谅我的好意也就罢了,越发的肆意妄为了。”
是啊,无论有没有沈妤,她都是不能做景王正妃的,可是人就是嫉妒别人有而自己没有的,所以即便从前沈妤没有和她撕破脸,她也还是怨恨沈妤。
太夫人岂会看不出她心中所想,道:“或者说,你怨恨沈家爵位不在二房手中?”
闻言,沈妗猛然抬头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摇摇头:“我对你太失望了,我实在不明白,你怎么会养成这样的性情?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没有理由去抢去夺。”
沈妗不说话,明显就是不服气。在她看来,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奋力争取,无论要用什么手段。
太夫人将茶盏搁在小几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这声音很轻,却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砸在沈妗的心上。
这一刻,她屏住呼吸,听着太夫人接下来的话。
“如今你也要嫁人了,咱们也借机将话说开,毕竟以后就很难再见面了。”太夫人平静地道,“我不会因为对你不满,就少给你东西。公中那份银子,想来你三婶已经给过你了,现在我也该轮到我了。”
沈妗心中一震,眸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少倾,桂嬷嬷和两个丫鬟就从里面拿出几个匣子和箱子,送到沈妗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
“这里面是几间店铺的房契地契,还有别庄、田产的地契,剩下两个箱子是我给你的添妆,你一并带走罢。”太夫人笑了笑,“你不必太惊讶,我们毕竟祖孙一场,就当是全了我们之前的情分。但,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
太夫人没有看她,端起茶盏呡了一口茶。
沈妗即便知道她明日一走,和太夫人的关系就不复从前了,但听见太夫人亲口所说,她还是有几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