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抹冰绿
“呵。”安夏冷冷笑道:“大舅妈,你这一身的肉还说营养不良,那我岂不是非洲难民。那东西是陆先生送给外婆补身体的,我都没舍得喝,你要是想喝村头小卖部就有卖的,再不济你买两包方便面啃啃也顶包,喝牛奶哪管用。”
这话格外刺耳,乔冬梅勃然大怒,“我是叫花子吗?妈,我是安家的儿媳妇,喝一口牛奶都不行,我给安家生了长孙,还生了一对双胞胎,现在还要听小辈这样说我!”
“夏夏,你、你这孩子咋这样,不就一碗牛奶吗?给你大舅妈冲一碗,听话!”杨金英急了,大儿媳妇一吼,她就心里发慌,又觉得安夏现在怎么这么厉害,一点不听自己的话。
“不给,这东西是陆先生给您补身体的,她又不是没钱,自己去买,我去大舅家,别说牛奶,连一口水都没喝上过,是不是大舅妈?我去您家讨碗水喝,您都舍不得,牛奶可比水金贵多了。”
“妈,您还不管管这孩子,她将来怎么嫁的出去,牙尖嘴利,比那些长舌妇都厉害。”
见外婆还要说什么,安夏干脆走开,到外面堂屋,刚出去看到二舅跟二舅妈,还有三舅一同进门。
“咋了,大嫂你这是咋了?”安家志在门口就听到乔冬梅大炮一样的嚷嚷声。
“哼,现在安家做主的是安夏,妈让她给我冲杯牛奶喝,她都舍不得。”
“牛奶?这可是金贵东西,大嫂你又不怀孕啥的,喝这干啥?”
“她说饿了,讨饭吃,没有吃的就惦记外婆补身体的东西。”
“大嫂,你都这胖了,少吃点吧,在田里干活也吃亏,一会儿上我家去,我家玉香今天烙饼,家里还剩几个,一会儿去我家吃,牛奶啥的还是留给妈补身体,是不,大哥!”
安家国脸上有点挂不住,瞪了媳妇一眼,“多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馋嘴,丢不丢人。”
“妈,责任田怎么了?”
”老二,等老四来了再说。”
安夏在门口张望着,天都黑了,四舅怎么还没来。
众人枯坐着等了十来分钟,都等着急了,刚才安家志说的那些话,安家国都不想跟老三搭话,有啥了不起的,还烙饼,不就显摆自己家有钱吗,有钱也是他媳妇家的,一个大男人吃软饭还听光荣。
安家庆责蹲在门口抽烟,他就等大哥大嫂当前锋,自己跟后面捡便宜就行了。
“老四,你怎么才来,妈,老四来了。”
安家业光着脚,裤腿一高一低,脚上全是干了的泥巴,衣服上也是浓浓的汗味,今天他在田头忙了一天,稻子刚长出来,野草长得比稻子还快,他拔了一天草,紧赶慢赶干完农活,回家又要给媳妇弄饭吃,刚收拾完就赶忙过来了。
“你们都来了,坐吧。”
见四个儿子坐在自己面前,杨金英心头有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她给老安家生了四个儿子,现在各个儿子都过着吃穿不愁的日子,她觉得自己对得住死去的老头子。
“家国,妈跟夏夏的责任田,一直是老四种着?”
“嗯,妈你突然问这是干嘛,这么多年责任田都种的好好地,粮食也给你们吃了,现在又折腾啥?”
杨金英被儿子怼得一滞,见大儿子不耐烦了,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妈就是问问情况,那种地买种子化肥啥的钱,是你们四家出吗?”
这话一出,屋里突然沉默了。
安家庆没想到妈怎么问这事,他偷偷望了老四一眼,心想难道是老四告状了?安家志也不做声,来时媳妇交代了,责任田的事情,别家怎么做,自家就怎么做,不许多说一句话。
“老大,是不是没给家业?”
安家国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一定是老四告状了,现在就连老四都不学好,敢跟自己蒸心眼了。
“咋没给过!”他硬邦邦地怼道。
第六十八章 抠门二舅大方了
安夏忍不下去了,“大舅,我跟外婆的责任田四舅都种了几年了,买种子化肥和农药的钱,你给了几次?是每年给吗?四舅可是每年都把粮食分给大家了。
本来四舅一个人种地,就已经很辛苦了,他家还有四个人的责任田要种,四舅已经出了人,那该你们出的钱,你们次次都按时足量的给了吗?”
安夏重重咬着次次二字,盯着其他三个舅舅,安家庆立刻低下头,看样子是坚决不出头了。
“安夏,你越来越没规矩了,大人说话,你一个孩子插什么嘴。”安家国怒道。
“大舅,别管我是不是孩子,你就说给了没?是不是就第一年给了一次,以后每年都以各种借口赖掉,你不给,二舅三舅更不会给,每年四舅出力不说,还要出钱,两个表弟都在镇上读书,四舅家里经济负担最重,大舅,你怎么好意思!”
安夏不理会安家业焦急摆动的手,她今天就要当着外婆的面把这件事情说破,不然三个舅舅一起糊弄外婆,四舅又是个求家和的人,更不会在外婆面前说什么,外婆还真以为自己四个儿子都挺好,都挺团结,都互相帮衬呢。
“家国,夏夏说的是真的?这么些年,你们三一直都没给老四种地的摊销?”
杨金英就着昏黄的灯,这才仔细看了看坐在墙角的四儿子,打小四个儿子中老四长得最好,一双大眼睛透着灵气,圆脸白皮肤,脸上还有两坨腮肉,看着就像年画上讨喜的福娃娃,要不当年那个福建老板也不会那么喜欢老四,甚至动了带他去福建发展,认他做干儿子的念头。
老头子舍不得老四,加上老四这孩子又懂事又孝顺,比其他三个儿子都强,她跟老头子也都有私心,想留老四在身边儿养老。
可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今日仔细瞧,她都没发现,老四怎么瘦成这样,脸上的肉也没了,眼睛也不似以前明亮有神,衣服穿的是四个儿子中最差的,她心头忍不住一酸。
“老四,你三个大哥是不是没给你钱,你为啥从不跟我说。”末了她望着大儿子,“当初你是咋跟我说的,你说安家你当家,就是自己吃亏也不会让三个弟弟们吃亏,你是咋当家,咋做的大哥,你怎么在你临死的爹床头保证的,你对得起你爹吗?”
“妈,大哥也不是没给,以前给过,后面大哥忙,就耽误了,都是小事,全是一家人,多一点少一点没必要太计较,这事情告诉您干啥,又不是多大的事,您别哭啊,妈,我好着呢,真的!”
安家业见母亲难过落泪,心里难受,上前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他没用,当儿子不能好生孝敬老娘,给老娘点钱,还要背着媳妇,想办法攒个半年一年,他也想把日子过好,他拼命干活,可日子就是这样,年年如此,刨去吃喝,根本剩不下什么,尤其是这几年,两个儿子读书,日子更是艰难。
“就是,妈,我当什么大事,您看您把家国说的,他好歹是老大,您偏心小儿子,也不是这样的,家国这几天身上天天疼得没办法,还要下地干活,不过一点小钱,老四掏了就掏了,谁知道每年分稻子的时候,这钱他有没有扣出来。”
乔冬梅的话让安夏心头的不满,再也压制不住,“一点小钱?小钱大舅妈你怎么不给?大舅忘了,你怎么不提醒大舅,一点小便宜也要占,大舅的好名声全都让你毁了,妻贤夫祸少,我大舅忘了你就装糊涂,你这是离间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你还污蔑四舅贪污稻子,每年打下粮食,二舅跟二舅妈自己田里的粮食都不着急卖,先盯着四舅把我跟外婆自留地的粮食卖了,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算的清清楚楚,四舅多拿过一分没?二舅,你说句话,难道看着大舅妈诋毁四舅?”
安家庆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刚才那番话,明面上说他记账清楚,内里啥意思他早都听出来了,不就是说他怕老四私自藏稻谷,自己算的清清楚楚吗?这个臭丫头,长大了心眼也长了,不能再留她,早点给嫁出去才消停。
“大嫂,你刚才那话冤枉老四了,每次打了多少稻谷,我都记着呢,老四全是平分的,都怪我忙晕了,今年的种子钱还没给,改天让老四算算,我把钱给他。”
李菊花一听丈夫要给钱,立刻瞪大眼睛,可看到丈夫比她还大的眼珠子,她不敢作声了,实际上她内心还是挺怕自己丈夫的,这个人心狠手黑,不高兴动手打她的时候,一点夫妻情分都不讲。
“好了,你少在这挑拨我们兄弟感情,我忘记给了,你怎么不提醒我,全都是的错。”
安家国听了安夏的话,立刻觉得错都是媳妇的,跟自己没关系,自己整天忙的要命,哪记得了那么多事情,安夏有句话没说错,妻贤夫祸少,以前苏荷就喜欢说这话,当年自己要是娶了她,日子肯定比现在好。
看着安家国深思的眼神,安夏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他听进去了,荷花姨以前总说这话,她就知道安家国听了这话,绝对能想起苏荷,只要想起苏荷,他就会把内心的遗憾后悔和愤怒,全部发泄在乔冬梅身上。
“家国,今天回去后,你们三家把钱给老四,别让老四一个人贴钱了,妈知道谁家日子都不好过,可老四现在负担重,你们都是做哥哥的,多帮着点,兄弟齐心咱们老安家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眼瞅着事情就这样糊弄过去,安夏急了,她本来算着拿钱的话,二舅肯定第一个反对,毕竟他们两口子最抠门,谁知道今天他主动提出来给钱,安家国碍于面子也不得不给,三舅来时一句话没说,摆明就是看前面两个哥哥的态度行事,三舅家更不差这点钱。
要这样下去,责任田就要不回来了,安夏急中生智。
“大舅,如果要补钱,前几年的钱是不是都该补给四舅?”
第六十九章 急用钱抓瞎
“算今年一共是八年,除了第一年四舅拿到钱了,剩下七年都没给,每年买这些东西也要一二百块,四家均分,一家五十,五七三十五,那每家要补三百五。”
“三百五,我家没这多钱!”
果然安夏刚把账算出来,乔冬梅立刻叫了起来,三百五十块,又不是三块五,一年家里也就存个三五百块,难道都给老四,凭什么!
“三百五,我家一下也没这多钱,老四,二哥先把今年的钱给你,以前的要不就算了吧。”
安家庆拿出五十心头都在滴血,三百五,他指定不可能给老四这么多钱,占了的便宜他是不会吐出来的,李菊花听着五十块,也心疼了龇牙咧嘴,想说啥终究忍住了。
安家志张张嘴,这到底咋给?算了等回去告诉媳妇,让媳妇决定吧,他得罪不起媳妇,主要家里的钱说个难听话,都是媳妇娘家贴补的,他说了不算。
“给今年的就行,以前的算了算了。”安家业一听给钱,心里已经很高兴了,儿子马上要交伙食费,上周回家还来要资料费啥的,过两日媳妇要回去给岳母过生日,家里就几十块钱,他都恨不得出去卖血了。
“四舅……”
“夏夏,我们都是兄弟,兄弟伙之间不能计较太多,你别闹了,地我还种着,别人种也打不下这多粮食,我也不放心。”
安夏憋在心头的气,仿佛找不到出路,四舅这个苦主都不计较,她还有什么理由揪着不放。
杨金英也露出满意地笑容,“老四,你吃点亏,以后等大家日子好过了,让你三个哥哥帮衬你,家国家轻家志,你们明记着把钱给老四,我做主了一家五十,前几年都是老四一个人出钱出力,你们不吃亏,以后不能再这样了,家国你说行不?”
“妈,你放心,以前也不是不给,就是忘了,我以为冬梅给了,谁知道这败家娘们竟然没给老四钱,明我就把钱给老四,不让他吃亏。”
众人表情各异地走了,安家业却没走,留了下来,他好容易来一趟,看看母亲。
“老四,妈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委屈……”
安夏见外婆拉着四舅的手,又掉起眼泪,她悄悄出去,把奶粉和麦乳精拿出来,兑了点凉开水,冲了浓浓一碗温热的麦乳精牛奶。
“四舅,喝一碗牛奶补补,你这些年瘦的太厉害了,都瘦脱相了。”
果然安夏一说,杨金英刚收回去的眼泪又出来了。
“这我不喝,妈你喝了补身体,我身体好着呢,别看我瘦,我可有劲,村里没几个人干活比我利索。”
“舅,你喝了吧,外婆还有呢,喝完了我在想办法买,你补补身子。”
安夏有些心酸,看着四舅已经瘦干巴了的身躯,只有一幅骨架子藏在空荡荡的衣服里,这几日给四舅吃了那么些好东西,也就脸色稍稍好了些,还是太辛苦了。
“家业,你喝吧,我不爱喝这牛奶味,你快喝了,凉了一股子腥气。”
安家业咕嘟咕嘟几口喝完,放下碗要回家,安夏送他出门。
“四舅,你干嘛帮他们,就该让他们把前几年的钱都还了,只要他们不给,我立刻把地包出去。”
安家业知道安夏责怪他坏了她的事,可都是亲兄弟,怎么可能算得清,大哥能给今年的钱,他已经很知足了,“夏夏,他们给就行,我知足,真的!”
安夏语塞,四舅这样想,她真是没办法了。
她筹谋想要回责任田,不让三个舅舅占便宜的事情就这样黄了,剩下的日子里,她整日都提不起精神,在家里干完活,就去地里帮四舅做事。
“家业,你家老大回来了。”
傍晚,安夏给四舅送饭的时候,村里人路过田头,打招呼的时候说道。
“啊?是吗?估摸老大今天下午休息,现在孩子读书辛苦,半个月才给休半天。”
“老四,你家老大这次复读的咋样,能考上技校不?”
“没问,过几个月考试了,我也不敢问那小子。”
一提起儿子的学习,安家业有些讪讪,自家大儿子今年都十七岁了,就比安夏小一岁,六年级复读一次,初三又复读,孩子要读书,他又不能不供,他让大儿子跟自己一起种地,媳妇就不停骂他,说他没出息,也要让孩子以后当泥腿子,一起没出息嘛。
所以孩子要读书,他就咬紧牙关供孩子读书,只要他们能考上学,咋样都行,不过今天不是周日,他们咋就回来了。
“四舅,咋了?凯凯表弟有啥事吗?”
“没啥,没啥事。我再想回去问问凯凯成绩,看他今年有希望没。”
安夏点了点头,做父母的都操心孩子成绩,四舅也一样,不然也不会累死累活,都要供两个表弟读书,可是他知道,前世四舅的两个儿子最后都是初中毕业,什么都没考上,过了几年老大被四舅花钱送去当兵,老二就在家闲着,养成好吃懒做跟他妈一样的好赌毛病。
“四舅,读书这东西,也在于人,有的孩子擅长读书,有的孩子不擅长,凯凯要是读不进去就早点工作吧,不行帮你种种地,你也轻松点。”
安家业露出一个苦笑,吃了饭就急忙回去了。
“爸,学校要交下个月伙食费,我跟弟弟一共六十,老师还让买练习册,八块钱,我跟弟弟手里都没钱了,你给我们一百吧,晚上学习饿,我想买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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