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抹冰绿
中午他换了衣服，准备下班后吃了午饭洗个澡睡觉，他已经上班近二十个小时了，从医生休息间出来，路过病房的时候，看到姜大海床位站着一个年轻姑娘。
管床医生心头一动，这是不是就是病人嘴里说的安夏姑娘，他听孩子描述，这位姑娘治病很厉害，不由自主地走进病房。
“大海，今天上午做了什么检查？”
姜大海看着换了便装的医生，半天才认出来，欢快地告诉医生自己做了哪些检查，管床医生点点头，扭头看向安夏，好漂亮的姑娘，一双杏仁般的眼睛清澈透明。
他心底小小地赞叹下，迅速道：“您是大海口里的安夏姑娘吗？我有些关于病人的病情想问问你。”
“可以。”
安夏点点头，管床医生带着安夏来到办公室。
里面还有几位同事没走，他指了指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坐。”
安夏坐下后，详细回答管床医生的各种问题，从中医角度说出对大海的判断，又详细讲述了之前对大海做的治疗，听到去除血液寄生虫的治疗方法，奇特至极，吸引了办公室所有医生，这种治疗办法，他们还头一次听说。
“你知道这是什么寄生虫吗？”
安夏抿嘴思考了一番，“从病情特征和最后虫尸的判断，应该是血吸虫，存在于肝脏和血液内，但是大海的情况又特殊些，这个虫子非常怕热，所以我也不能完全断定，好在应该清除干净了。”
倒是挺神奇的治疗方法，管床医生心里想着，“脑部寄生虫，你治不了吗？”
“倒不是治不了，但是在权衡各种情况后，我认为通过手术治疗，造成的伤害比较小，中医与西医各有特长，脑部手术自然是西医最好。”
管床医生点点头，送安夏出去。
此事第二天就被主治凌医生知道，他笑道：“看来他们霍家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我们西医外科手术强，我估计霍家是丢不起这个人，所以让这个小姑娘出面。”
其他医生笑着，管床医生没做声，他觉得中西医各有特色，中医只是没办法像西医这般标准化，大量培养医生，所以才渐渐弱于西医，可他母亲的腿疼，就是中医看好的，所以他对中医挺有好感，中医为什么被大家认为不如西医好。
第一是遇到一个好中医难，否则病人也不会排着队找霍家名医看病，其次中医见效慢，西医可以很快解决某个问题，但是中医可能需要几个月。
安夏并不知道，脑外科医生对中医的看法，但是凌医生小组的人，时不时对同科医生炫耀，中医名家霍家治不好得帮人，送到脑外科请西医治疗。
大海很懂事也很有礼貌，护士们都挺喜欢也挺照顾这个小男孩，尤其是知道他的病不好治，护理起来更是用心。
大海则是把安夏挂在嘴边儿，每次安夏来看他，他都特别高兴，安夏怕大海爷爷舍不得吃喝，隔三差五总买些好吃的，还找陆柏川要了两罐奶粉，送来让大海监督，每天他和爷爷必须喝一杯牛奶补身体。
除此之外，安夏还给护士站的护士们送了一纸箱的零食，都是她在俄罗斯买的糖果、巧克力、饼干等东西，感谢护士上次帮忙收下大海，第二天就给安排进病房。
九十年代虽然物资丰富许多，但安夏送来的礼物丰富程度还是让大家有些吃惊，上面写的字也不认识，第二日安夏过来，有个小护士问她，才知道原来这些是俄罗斯的零食。
安夏还往里面放了两个提来米苏蛋糕，见她们没吃，忙告诉大家这是蛋糕，趁着新鲜最好吃。
接触几次后，熟悉许多，有好奇的小护士就问安夏，大海跟他爷爷是安夏在火车站遇上的？
安夏大致说了下那天的情形，“我既然遇上了，要是不救，这孩子可能就没命了，但那时候我急着回家，就拜托大舅帮忙把两人带回去。”
小护士觉得安夏这人挺善良的，很快姜大海的手术就定下来了，第二天早上的第二台手术。
一听是第二台，安夏知道凌医生还是很重视的，因为一般医生的第一台手术不会太复杂，是为了让医生找找手感，比较重要的手术都是第二台。
这时候医生具备了手感和精力，发挥更好。
第九四六章 艰难
脑部寄生虫手术，医院也做过一些，但类似大海这样的病患很少，所以凌医生主刀的手术，有不少医生观看。
大海脑袋上的头发被剃光，圆溜溜的光脑袋，在细长脖颈的映衬下，显得越发巨大，甚至让人担心，这细细的脖子是否顶得住巨大的脑袋。
手术之前，医生也找大海爷爷做过术后谈话，脑部手术风险很高，大海随时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或者手术后成为植物人等状况也时有发生。
大海爷爷咬咬牙，还是同意给孙子做手术，他知道做手术孙子还有一线生机，不做手术的话，医生说过随着病情发展，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结果。
一大早，安夏就来到医院，摸了摸大海光溜溜的脑袋，笑着说他现在可以去少林寺当小和尚，大海本来有点害怕，被安夏逗了两句后，心情轻松许多。
不一会儿，霍怀仁也来了，大海爷爷看到这两人后，心里明显踏实许多。
凌萧早早到了医院，还专门过来看了看两位做手术的病人，他今天就排了两台手术，第一个手术比较简单，今天所有的时间都留给第二个手术。
大海的手术很受脑外科重视，就连脑外科主任也要观看手术过程。
“这种疾病，采取手术治疗是最正确的方法。”凌萧对着围在身边儿的小医生道，然后看看安夏跟霍怀仁笑道“不好意思，你们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想来你们也认为，做手术更稳妥，才会把病人送进医院，毕竟中医治疗见效慢，固本培元还不错，但是处理肿瘤这一类疾病，还是需要手术解决。”
这话说的就很不客气了，安夏看着眼前的凌医生，从一开始他似乎就对中医有偏见，但一会儿就做手术，她不希望出现什么状况。
“中西医各有特色，信不信中医在个人，有人喜欢找西医看病，有人喜欢找中医看病，我只想说，存在即合理。你说西医比中医好，那就好吧。”
想要说话反驳的霍怀仁冷哼一声，送上一个冷笑，这种医生不知道怎么留在协和的，不知天高地厚，不了解的事物上来就发表见解，还真自大。
但外甥女的一番话，让他觉得跟这种人讲中医，完全是自掉身价，霍家百年中医传承，自不需要他来肯定，他算什么！
脑外科主任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一个人，孙逸邈，这人可是协和医院中医大拿，曾经中医科主任，副院长之一，以前就霸道，当然这孙院长霸道是有本钱的，通过他手看好了无数西医看不好的疑难杂症，所以当年在协和医院，哪个科室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现在他是退休了，一周坐诊一天，也不怎么关注医院事情，投入到他的教学和医学研究中，不然这话让他听到，脑外科主任摇摇头，那自己得被孙院长喷死，小凌还是太年轻，在国外留学回来后，思想受国外影响，认为西医多么强大多么厉害，中医就是安慰剂。
等他再多干几年，见的多了就知道，很多西医无法根治的疾病，中医却可以治好。
“好了，准备手术吧。”主任打断凌医生的话，率先离开。
主任似乎不高兴？众位小医生不敢再笑，跟在凌医生身后默默离开，安夏微微一笑，这位脑外科主任就聪明多了，医生这个行业里流行着一句话，不要得罪医生，医者不自医，总有一天你病了要请别人看病，说不准那天你就轮到那个你曾经得罪的同行手中。
九点半，大海被推进去，安夏一行人守在门外，大海爷爷望着手术室的门，恨不得把手术室望穿。
“大海爷爷，您别着急，这个手术医生预估五到六小时，所以咱们有的等，脑部手术通常也比较慢，毕竟是大手术，您现在就着急，消耗了体力怕是等不到大海出来，您也倒了。”
“那我坐着等，我一定要看到大海平平安安出来。”
大家一会儿坐着、一会儿来回走动，时间仿佛静止不动似的，过的无比缓慢，每一分钟都特别煎熬，安夏这边儿等得着急，手术室里气氛也十分凝重。
凌萧主导，他身后站着主任和其他几个主治医生，都是来看他手术的，因为病人病情比较特殊，也比较危重，都想看看如何处理。
他稳稳操作打开头盖骨，先把多与脑脊液引流出来，大脑顶叶部位就看到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换了捏着轻轻一夹，一个细长如头发丝的白色线条虫，从顶内沟中被他夹出。
旁边儿立刻有助手拿着透明罐子，凌萧把虫子放进去，不一会儿就夹出十几个细线一般的白虫，而白虫的颜色跟脑浆颜色非常接近，需要特别好的眼力，看到哪里有不一样的细小蠕动，还需要手上的功夫，稳准狠的同时尽量减少脑部损伤，加了十几个虫子，就花了进一个小时。
因为神经长时间紧绷，凌萧的手术服内衣服湿了不少，护士给两次擦汗。
安夏等人在外面等了三个来小时，大海爷爷有些支持不住，心里着急特别耗神。
“您回去休息会儿，三舅你去买点吃的，肯定还有一下午，咱们吃点东西继续等。”
“行。”
霍怀仁起身出去出去买吃的，安夏送大海爷爷会病房，让他在床上靠一会儿，然后转身回手术室守着。
不一会儿霍怀仁回来，坐在安夏边儿，给她递了一兜包子，还有一碗稀饭。
“你也会去休息会，我守着。”
“我不累，只希望手术成功。”
说实话，安夏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大海开颅后里面是什么情况，会不会很糟糕，万一医生不能清除所有的寄生虫，日子久了脑袋里还是会长满虫子的。
安夏的担心不无道理，此刻手术室中，凌萧发现伸出有一个虫囊，在组织薄膜的包裹下，里面是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子，这一幕让见过大场面的他，差点呕出来，因为害怕浑身发冷。
最让他头疼的是，这个虫囊和脑部供血的大动脉纠缠在一起，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大出血。
第九四七章 救场
护士递上巧克力，凌萧大口吃着，又喝了几口糖水，这个手术消耗太大，体力和精力都有些透支了。
“小凌，能不能坚持，要是太累换人替一会儿。”
凌萧咬咬牙，他这个年纪可以说是外科医生黄金年龄，学历漂亮，科班出身，当了一段时间的医生后出国留学，在国外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回到国内正是知识和经验达到巅峰，今年四十身体和精力也正当年，这么特殊的病例，他可不想让出来。
让别人接手自己的病人，自己以后在脑外科还有什么脸面，那自己写的论文是不是还要加上别人的名字，属于自己的辉煌，也黯淡无光。
“不用，主任我还可以。”
咬咬牙，拿起剪刀，对准虫囊的位置一见到下去，眼前一片红，血压让血液喷出几十公分高。
“不好，剪到主动脉了！”
一助喊了一声，凌萧一阵恍惚，看着血立刻手忙脚乱，用止血钳夹住出血点，然后回想刚才的操作，自己明明小心地避开了旁边儿的大动脉，可却没想到这个虫囊下面藏着一根动脉血管，真是功亏一篑。
看着主刀有些恍惚的神情，主任立刻出去换手术服，洗手消毒，十分钟后迅速进来，“好了小凌，你去休息一下，剩下的换我来。”
主任发话，凌萧没法继续站在手术台上当主刀，这时候旁边儿的二助喊道“血压往下掉，出现另一个止血点，血色素也在掉，需要输血。”
危机就在一瞬间发生，明明用止血钳夹住的血管，因为长期在虫囊的挤压下，脆弱的犹如蝉翼，止血钳夹住后再次裂开，这回积累了一定压力，血液汹涌而出，很快覆盖了整脑部，视觉内全是鲜红一片
“输血。”好在备了八百毫升献血，主任开始缝合血管，但是脆嫩的血管，缝合十分困难，要选用最细的线，慢慢缝合严密，还要小心止血钳再次让血管破裂，缝合速度赶不上出血，主任让护士立刻出去取血，两千毫升。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护士一脸焦急地跑出去，安夏心里一咯噔，跟三舅对视一眼，两人尽量克制并冷静。
谁知护士走了没多久，大海爷爷也来了，告诉安夏自己睡不着，心里总是不放心，还是做在这里踏实。
不一会儿护士抱着血浆跑回来，大海爷爷看到护士推开手术室的大门，急得立刻喊道“咋了，里面是咋了？”
看着护士跑进去，大门关紧，里面什么都看不到，老人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这是咋了？大海，我的孙儿，你要挺住啊，爷爷还在外面等你呢？别让爷爷、别让爷爷黑发人送白发人！”
说着老人忍不住心中的担心和害怕，哭了起来。
“是我对不住孩子，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自己也没啥钱，连孙子都养不活，让孩子自己在外面摸螺蛳和小鱼小虾吃，让孩子得了病，老天爷啊，求求你让我替我孙子死，他还是个孩子，呜呜呜！他、还是个孩子啊！”
老人苍老的声音里，隐藏着生活的艰辛和哀恸。
安夏在这一刻，突然有些后悔，把大海交给别的医生，是不是错了，哪怕用中药慢慢试试呢？
“您别着急，目前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咱们安心等着，您在这伤心难过，再出点什么事，一会儿孩子要是手术成功推出来，您怎么照顾他，是不？
您好好地，也是对大海负责，孩子肯定会没事的。”
霍怀仁低沉的声音，稍稍安抚了老人心中的担忧，手术室内，正在争分夺秒的抢救，两袋血浆下去后，主任完成了缝合，血终于止住。
在主任的操作下，虫囊被缓缓取出，放入另一个罐子中，虫囊破裂，里面爬出无数疯狂蠕动的白线虫，还有一层白白的虫卵铺在瓶底，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门外等待的人也格外着急，七个小时了，早都超过了手术时间，大海还没出来，大海爷爷最着急。
安夏估计，刚才护士拿血浆，手术室肯定出现状况，这手术恐怕会延长，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大海爷爷，活动着酸疼的肩膀。
天一寸寸暗下去，已经过去十个小时，大海爷爷也耗尽了浑身精力，瘫软在椅子上，目光溃散，仿佛在等医生宣布噩耗，他觉得自己的孙子肯定没救过来。
就在大家近乎被绝望封印时，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安夏第一个站起来，灯灭了手术结束了，大海怎么样？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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