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夜白
“是我记错了。”
季玉深靠着她的头,微微偏过去一些看,她头上戴的钗环很少,所以靠在一起丝毫没有被硌到的感觉。
他不禁浮想联翩,感慨苏幼仪向来不喜奢华,而是崇尚朴素。
若她和寻常宫中贵妇一样满头钗环,哪得如此紧紧依偎的好处来?
苏幼仪丝毫没注意到他在想什么,她只觉得奇怪。
季玉深自小读书,一目十行,记性比旁人好得多。
他不但对科举的八股文十分精通,诗词曲赋更没有一样不通的,怎么会把这样一首好诗的诗人都记错?
何况是李白、苏轼这样有名的大文豪。
苏幼仪微微偏过头去,看到季玉深一脸神游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子站直了身子。
两个靠在一起的脑袋迅速分离。
季玉深一下子失去重心,只好自己站稳,怅然若失。
苏幼仪一副看破他诡计的样子,“好啊,连我都糊弄起来了。我就说你怎么会记错,原来你是故意的!”
故意惹得她翻书查证,故意和她头碰头肩并肩贴在一起……
“我冤枉。”
季玉深一脸无辜,指了指外头倾盆大雨,“比窦娥还冤。”
苏幼仪还没闹清楚窦娥和大雨有什么关系,便听季玉深一本正经道:“原以为只有诗仙太白才能做出如此率性之句,没想到苏学士也有如此心胸。这白雨跳珠乱入船……实在令人向往。”
苏幼仪又何尝不是?
瞧着外头的天色,她忽发奇想,“今夏的雨水不多,难得像今日这样连绵大雨不肯停歇的。咱们就去船上瞧瞧白雨跳珠,又有何不可?”
“正有此意。”
季玉深根本上也是个随意率性的人,这两个人凑在一起,一会儿一个神奇的主意。
饶是春花早就习惯了,这会儿也吓了一跳,连忙道:“太后,季先生,这会儿外头雨下得那么大,坐船会不会太危险了?再说了,这么过去也难免淋湿。”
“方才听你们说什么?”
苏幼仪兴致勃勃道:“说是大公主带着小六和小七他们穿刺猬一样的蓑衣,在家里赶水鸭纸玩?那刺猬一样的蓑衣咱们不也有么?”
说起来那蓑衣还是南边进贡来的,弄得十分轻巧,且避雨的本事极好,穿起来一点也不觉得笨重,反而还挺好看。
如果脚底下再配一个高底木屐,那就连鞋子也弄不湿了。
这东西正是给人在家里穿戴的,先前苏幼仪见进贡来的太多,就分给了大公主他们,元韬和元嵩他们也有。
御园自然也留了几件,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穿,今日正是时候。
春花一脸委屈,她心里担心,又不忍扫苏幼仪的兴,只好一面派人去取蓑衣,一面让人先去园子里头布置。
“太后想去哪里乘船?是湖面上呢,还是小河道上?”
春花问得详细,好布置人手提前过去。
季玉深道:“还是去小河道上吧,万一有什么事也离岸边近,不至于出什么危险,如此你就放心了吧?”
春花被说中心事,面色一红,连忙福身下去准备。
苏幼仪笑着瞧季玉深一眼,“还是你好心。”
“哪里。”
季玉深淡淡道:“只是我觉得御园里头的湖太过广阔整齐,反而失了野趣。倒是那新开凿的小河道有趣,还能看见已经长好的新荷。”
两人便各自穿了蓑衣出门,春花她们在后头撑着伞,反倒不如他们两穿着蓑衣轻便。
侍卫们都在河道边布置好了,隔着二三四步就有一群侍卫站着岗,春花特意让他们都站到树荫之下,不要明晃晃地站在明处败了太后的兴。
两人自己上了船,季玉深亲自撑篙,连春花和春景都没带上。
第八百七十章 暮年听雨
乌蓬小船缓缓朝前行去。
大雨成珠砸在船上,很快又被弹起落入水中,船面上一片白茫茫的水花。
这和诗里说的白雨跳珠乱入船,简直一模一样。
苏幼仪穿着蓑衣坐在小船中段,船舱的外头。
她微微眯着眼,看那些珍珠般的雨点砸在船上,很快破碎成数瓣溅起,就像上好的珍珠被砸碎成好几片。
飞扬起来的都是洁白的珍珠粉。
侧过脸就能看到季玉深一身蓑衣正在撑篙,他的动作驾轻就熟,若不是那张斗笠下头的脸太过英俊,只怕真要被人以为是个船家。
苏幼仪噗嗤一笑,“咱们小时候住在岭南山里,又没有海没有河的,及至京城你更成了大官,哪有机会学撑篙?”
季玉深瞥了她一眼,瞧她坐在大雨中仰着头,那张小脸明媚地发光,不禁暗暗摇头。
哪有人有船舱不坐,非要坐在雨里的?
“没学,天生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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