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夜白
“季大人若是想趁机为贤贵妃来讽刺我一顿,还是免了吧。出身乡野这种事,我和季大人彼此彼此。”
季玉深失笑,“为了贤贵妃?我为的是你,怎么可能为贤贵妃?”
“为我?”
苏幼仪不耐烦道:“若真的为我好,你就应该离我远远的,别让知道我们曾经相识。这便是为我好也为你好了,难道你不懂么?”
季玉深当然懂。
“虽然懂,可眼下的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季玉深淡淡道:“贤贵妃对你忌惮已久,连李阁老都时常提及你。这次皇上晋封你为嫔妃,更加碍了李阁老一党的眼。你要小心,贤贵妃不会放过你的。”
苏幼仪眉头一蹙,思忖起他此番前来的用意。
季玉深在皇上面前是个两面派,他一面作为李阁老的女婿,在李阁老一党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另一面,他是皇上安插在李阁老一党中的眼线,皇上不愿意对李一党施恩,又不得不施恩安抚的时候,就把这些恩都施在季玉深身上。
故而短短一年,季玉深已经是朝中三品大员了,举足轻重。
皇上到底对季玉深有多少信任,苏幼仪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无法信任季玉深。
谁知道他是真心站在皇上这一边和李党为敌,还是只想借着这个两面身份获取更多的利益?
她沉声道:“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些话的?是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忠臣,还是一个良心未泯的旧相识?”
旧相识?
原来苏幼仪是这样定义他们的曾经的。
他们是差一步就成婚的关系,从岭南到京城,他们一路上相依为命,一路饱览名山大川,也一路想尽各种裹腹之法留得性命。
彼此坦诚无间,彼此视对方为自己最后的亲人。
如今只得轻飘飘的旧相识三个字。
季玉深淡淡一笑,“就算是后者吧。”
苏幼仪不禁嗤笑,“若说是前者,我还半信半疑。若说是后者,我就完全不信了。季大人若是个念旧情的人,当初也不会那么决绝娶了李府的千金一走了之,不是么?”
说来说去,季玉深有千般好意,当初他娶了李梓月负了苏幼仪,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有这样的前科在,苏幼仪如何信他?
季玉深牵动嘴角笑了笑,有些苦涩,有些勉强,还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苏幼仪宁愿他解释些什么。
随便什么,比如李阁老强要他做女婿,他反抗不得;比如李梓月看中了他,扬言只要他娶自己就能从此官运通达。
哪怕是说他再也不想过穷日子了,想堂堂正正地入朝为官重新做回体面人,她也能接受。
可季玉深偏偏什么都不解释,那副神情,她看了就讨厌。
苏幼仪不想再跟他待下去,抬脚便想离开,季玉深从身后拉住她的衣袖,她几次挣扎动弹不得。
别看他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其实他的力气很大,这一点苏幼仪从小就知道。
她便不再挣扎,转头看向季玉深,季玉深道:“不要意气用事。你再讨厌我也好,如今这个局面,你少不得我。”
“我少不得你?!”
苏幼仪口气夸张地反问了一句。
她最少不得季玉深的时候,就是他决意娶李梓月的时候,他在雨中说罢那番话就没再回他们巷子里简陋的房子。
苏幼仪回到房子里,给自己换了一身干的衣裳,可屋顶到处漏雨,她的衣裳很快就重新被淋湿。
那一夜陋巷里的房子终于坚持不住坍塌了,她从废墟中挣扎着跑出去,在邻居家的屋檐下坐了一夜,一夜冷雨将她的心都浇凉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和季玉深说过的气话,第二日便到宫门外把自己送了进去,管事的姑姑说若非她生得好看,光看她一身脏兮兮的是怎么也不会收她的。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脏,脏的是季玉深。
而时至如今,他们的身份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季玉深却和她说她少不得他。
这世上她最可有可无的人,就是他了。
季玉深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似乎从苏幼仪这句宣泄情绪的反问中想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苏幼仪心中盛怒,却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反而冷静了下来。
“既然季大人一番好意,有什么话就明说吧!”
说不说在他,听不听在她,她若听完觉得是无稽之谈,就当自己没听过便是。
季玉深一直知道她很聪明,闻言便知她暂时将过往恩怨压了下来,愿意听他说话了。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苏幼仪一眼,“眼下还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如何计划的,可你要明白,若贤妃出手,绝不是把你推进水里这样的小孩子手段。她已经用小孩子手段在你手里吃过亏了,此番若是出手,必定致命。”
苏幼仪知道自己把贤妃得罪狠了,若只是在后宫,有皇上在加上她自己的小心,她以为足可应付贤妃。
可如今是在御园,这里人员混杂,朝臣往来十分轻易。
贤妃又刚刚晋为贵妃,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只怕皇上也未必能处处为她想的周到。
她道:“贤妃想借外臣的手来害我么?”
季玉深点点头,没有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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