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北舞渡
“不说别的,我就问你一件事。”孟子清并未解释,而是环抱双臂上前一步,笑问:“这常言道,李娟张态一春梦,周五殷三归夜台,这所谓的寻欢作乐,都是夜晚黄昏下的美事,怎地你两青天白日的就出来寻欢作乐?你是当人家姑娘不用休息,还是觉得我们智商很低很容易哄骗?”
别的朝代孟子清不知青楼是如何营业的,但她却知,燕都的秦楼楚馆都是夜幕降临才开始营业,白日里都关门作息,不接待客人。
因此上惯这些地方的熟客,除了将姑娘用小轿抬回家作美外,其余时间都是夜晚到访,还从未听说有人大白日的便上门求欢的。
如此急不可耐,可真让人刮目相看啊。
被孟子清扫了两眼,李睿被她看的面红耳赤,吭哧了半晌才解释道。
“不是你想的这样!王孟只能白天先约出来,晚上若约他,就约不出来了,他夫人不让他出门!”
“哦,是吗?”
“不信你可以问……问……”
李睿刚想说问王孟,可他猛地反应过来,王孟已经死了,就死在他面前,现在还躺在他脚下。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有些恐惧的朝后退了两步,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恐慌。
孟子清又笑了一下,唇红齿白的笑意落入李睿眼中,就像黑白无常的森然冷笑,令他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忽然有些愤怒,指着孟子清便开始破口大骂。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相信我是不是?!你就是觉得王孟是我杀的,所以你才问我这么多问题,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相信过我,你心里觉得王孟就是我杀的,是不是!”
他的质问也许是恼羞成怒,但更多的,是一些心虚和恐惧。
因为不管王孟是如何死的,多多少少都和他沾带些关系,因为王孟本人,是他约出来的。
这个“约”,何其巧妙,他即便不是杀人凶手,却也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孟子清没理会他的愤怒,继续道:“那我再问你,王孟都喝醉了,为何你没醉?”
“我,我向来千杯不醉!”
“那王孟出来时,你为何不扶住他,反而任由他倚靠在木栏上休息?”
“他,他喝醉了,身子沉,我,我扶不住。”
“哦……”孟子清拉长了声调,又说:“既如此,王孟摔下去之时,你在何处?”
“自然在他身边!”
“既然在他身边,那你为何不拉住他?”
“我,我没有反应过来!”
孟子清提问题非常快,以至于李睿都来不及反应就说出了最快的答案。
很多问题他几乎都来不及思考,片刻就被孟子清牵着鼻子走。
孟子清很满意他的回答,最后说:“这二楼木栏左不过几米高,平常人摔下来只会残废,根本不至于死人!而他摔下来的姿势也不是头着地,顶多就摔断个手脚,怎么这么容易就摔死了呢?”
“我,我怎么知道!”
李睿转了转眼睛,根本不敢直视孟子清。
等他答完后,孟子清却再也不看他,直接转身问那捕快:“仵作来验过了么?”
那捕快答:“仵作还未到。”
“请了吗?”
“请过了,这都一个时辰过去了,按理说早便该到了啊……”说着,捕快露出一脸疑惑,转而吩咐旁边的手下:“去外面看看仵作来了没有,若没来,去查看因何没来?”
“是!”
等官差领命下去后,捕快才将目光转过来,先是问灵雪:“大人,以属下之见,还是先将人带回衙门审问,等仵作查验完尸体后在行决断,您看可好?”
灵雪摇摇头,指了指孟子清:“听她的。”
此话一出,那捕快顿时满脸古怪,思维混乱的“啊”的一声,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六百四十九章:孙娇娇
既然灵雪都说听孟子清的,那小捕头自然不敢不从。
拿眼瞅了孟子清一会儿,他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他实在看不出来这小伙子有什么特别的,怎么这刑部的大人都要对她另眼相看呢?
既然想不通,他也懒得去想了,转身请示孟子清。
孟子清也不说话,挥了挥手就把小捕头打发下去了。
小捕头站到一边去后,孟子清才上前一步,伸长脑袋在李睿身上闻了闻。
李睿被她的动作搞得有点儿懵,反应过来后连忙朝后退了两步,还夸张的护住自己前胸。
他用奇怪又恶心的眼神打量这孟子清,心想,这家伙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吧……
孟子清也没有表现的太过火,心下有数后就退了回来,对灵雪说:“既然仵作还未到,那就先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灵雪点头,转而吩咐等候的小捕快。
小捕快很快下去吩咐了,不一会儿又转折回来,心下越加疑惑。
他心头萦绕一股奇异的感觉,好像那小伙子才是真正的大人,这旁边的姑娘只是她的下属。
不然为何这姑娘如此听他的命令,想让人不怀疑都难。
大夫很快就来了,孟子清先让他验王孟身上的伤,整个过程都是静悄悄的,没人开口说话。
仵作有验尸的本领,大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两者之间有异曲同工之处。
那衙门的仵作迟迟不到,让孟子清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因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大夫来勘验现场。
大夫检查完王孟的伤势后,露出一脸疑惑。
孟子清问他:“您可是发现了什么?”
“回大人的话。”大夫朝她作了一揖,这才说道:“方才老夫验了这人身上的伤势,发现他所受皆是轻伤,虽关节有些许错位,部分稍许骨折之外,并无内伤的痕迹。而这些伤,也并不能令其致命……”
也就是说,王孟从楼上摔下来,受的只是骨折之类能养好的伤,并不能要他的命。
这就很好玩了,那王孟是怎么死的呢?
大夫刚说完,李睿就急不可耐的叫嚣起来:“你放屁,我兄弟明明就是摔死的!你是不是他们请来的托,合起伙来做假证!”
“你!你简直血口喷人!”大夫自然受不得李睿这些污蔑之言,当即发作了:“老夫行医数十载,自问从未做过昧良心之事,你这样污蔑老夫,可是在质疑老夫的判断?老夫告诉你,在这燕都城,老夫的医术虽不是最好的,但也不是谁都能随便诋毁的!老夫所说皆是事实,你就算请一百个大夫老验,都是一样的结果。”
“好了,您消消气。”
孟子清赶忙出来打圆场。
一边安抚大夫,一边看向李睿:“李公子,咱们这是在案发现场,你若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那就只能将你擒回刑部大牢,待案情理清后在放你出来了。”
“凭什么,又不是我杀的王孟,你凭什么抓我!”
“凭你也是嫌疑人。”
孟子清说的不咸不淡,眼神毫无人情。
王孟死在神仙居,神仙居有责任,这是无法逃脱的。
但他是和李睿一起来的,案发时周围又没有证人,李睿是和王孟紧挨在一起的,所以不排除王孟是被李睿推下来致死的。
两者皆有嫌弃,为何要偏袒?
孟子清也没有帮着神仙居说话,在这件事上,神仙居理亏,就算最后证实是清白的,那生意多少都会受一些影响。
话音刚落,门外就奔进来一名妇人,尖细的嗓子一嚎,几欲震破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只见那妇人奔到王孟身边,抓着王孟的衣服就哭的梨花带雨。
孟子清看了她一眼,就知,是王孟的家属来了。
根据刚才李睿的描述,这应该就是王孟的结发妻子,那个传说中的母老虎了。
“这位夫人,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
孟子清叹了口气,好言安慰,哪曾想,那妇人不但不接受她的安慰,反而呛她一句。
“控制情绪?你让我如何控制情绪!我丈夫都死了,我成寡妇了,你还叫我控制情绪,我哭一下都有错吗?”
孟子清被噎了一下,神色古怪。
她认真观察了这位妇人一眼,发现她哭是哭,脸上表情是很悲伤哀痛,但眼睛里却没有悲伤的情绪,反而让孟子清看出一些别的东西,像是解脱,又像是……窃喜?
王孟的夫人,在见到王孟的尸体时表露出来的,竟然是窃喜!
孟子清心中有些震惊,但没表露出来。
王孟的夫人叫孙娇娇,是将军府的庶女,性格有点儿野蛮,但没什么心机。
她要是有心机的话,就不会露出那份窃喜,而是藏的深深的,让人看不出来。
见她哭的伤心,李睿倒是出言安慰道:“嫂子,是我对不起阿孟,若不是我将他拉出来喝酒,他也不会……”
话未说话,孙娇娇恨恨瞪了他一眼:“又是你!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不要靠近我相公,你为何不听?如今我与相公天人永隔,你却出来说这种风凉话!李睿,我相公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李睿刚要解释,孙娇娇却强势的截断他话头。
“不管他怎么死的,这件事都和你脱不了干系!”
说话,她转头看向孟子清:“这位大人,我相公如何死的不要紧,但你一定不能放过李睿这个狗东西,他心术不正,我怀疑他就是杀害我相公的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四个字,孙娇娇说的咬牙切齿。
就好像她看见了王孟被杀一样,神情无比激愤。
李睿顿时就不乐意了,板起了脸反驳:“嫂子,看在我兄弟的份上我喊你一句嫂子,这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不是你红口白牙就能随便诬陷的!我李睿虽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件事自问行得端坐得正,你凭什么说我是杀人凶手?我有什么理由杀王孟?你这随口就给我罩一口大锅,无非是想冤死我?我告诉你,我李睿不背这锅!”
孙娇娇怒瞪他一眼,狠狠啐了一口:“呸!”
一个字,就把李睿完全击败。
对于两人的互骂,孟子清呈观望状态。
这两人狗咬狗,真是咬的一嘴毛。
且不说李睿的杀人嫌疑,就是孙娇娇眼中的窃喜,都让孟子清觉得这桩命案不是那么简单。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退到灵雪身边,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