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萤夏
事实上,老爷子心里其实也清楚。
毕竟第一个孙子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最后意外死亡的。
“可我已经为此损失了一个孙子了,就不能……”
放宽下条件吗?
难道非要他秦家的子孙全都要折了,他们才肯罢休吗?
老爷子在得知了这一消息之后,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的沉重。
时珺何尝不知道老爷子这份心,但她也没办法去改变,只能不断地安慰道“他不是他大哥,一定不会重蹈覆辙的,你放心。”
老爷子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几分沧桑,“我希望是这样,可这种事哪里是用一句保证就能保证得了的。”
时珺心疼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要为秦匪担忧,可也无奈秦匪对于理想抱负的执着,两者间的碰撞实在难以两全,最后也只能不断地安抚着,“上次秦匪的哥哥出事是有江家在背后动手,否则也不会出现那种意外,您就放宽心,一定不会有事的。”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放心啊。毕竟我就真的只有这一个孙子了。”老爷子说到此处忍不住深深叹息了一口气。
看得出来,其实他是真的很担心。
只是因为疼爱秦匪,舍不得看他那般被囚住似的样子,这才忍痛答应了他参与项目研发的要求。
可实际上,心里的害怕和不安并不会比丁茹少半分。
瞧眼下不安无力的神色,哪里还有刚才训斥自己的半分模样。
“肯定不会有事的,他这次反复试验,可以说是万无一失。”时珺再三地保证,“有过之前的教训,他们都已经有经验了,不会再出现那样的问题了。”
老爷子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松了口,“希望是这样……”
但眉眼间的忧虑却半分不减。
显然还是担心的。
可时珺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这实验一天没成功结束,她也无法完全保证些什么。
只能说几句话努力让老爷子有几分宽慰。
有了那晚的折腾,那几天的秦宅里面内内外外的气氛都沉闷不已。
时珺因为受了伤,手被包得像个粽子,无奈只能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就继续朝九晚五的干活去了。
甚至期间还飞回了南边一趟去处理下时氏的日常。
丁茹则因为那晚的事被吓坏了,但因为之前在医院里被时珺强行养胖了不少,底子还算好,睡了几天也就缓过来了。
而家里的人对她是各种小心翼翼的避让,就连眼神都不再多接触了。
轻易更是不让她出屋子。
房间里什么尖锐的东西全都被收了起来。
甚至连手机都被拿走了。
她像是彻底被囚禁起来一样。
这回丁茹算是知道了时珺的厉害,也知道自己来硬的根本没有任何的用处。
因为她想硬的时候,时珺只会更加强硬。
她强硬到根本不会因为自己是长辈而会有丝毫的手软。
到现在每每睡觉时珺那满手的鲜血都让她心里害怕不已。
在毫无办法之际,丁茹绝望了。
最终也心死了。
在休养了三四天后,她就亲自去见了老爷子一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管了。”
老爷子那会儿正在书房里写字,饱满的毛笔头沾满了墨汁,却因为听到这句话而迟迟没有落笔,以至于最后一滴墨汁滴落,浪费了一张上好的宣纸。
他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丁茹随后又继续说“阿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这一猝不及防的言辞让老爷子很是意外,但随即而来的就是松了口气,“你总算是想通了……”
可这份心情还没有维持三秒,就听到丁茹又道“只是他不再是我的儿子了。”
老爷子刚落回肚子里的那颗心又提了上来。
“什么?”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丁茹,想要从她的神情中能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
以此来确认她是不是在说什么负气话。
但很可惜,没有。
丁茹神色平平地坦言道“我真的是受够了每天提醒吊胆,歇斯底里的样子,更何况医生说我的心脏也受不住,所以我想了好几天,觉得还是算了。”
老爷子何尝不知道这其中的苦痛,他这个当爷爷的都如此,更别提是当母亲的了。
他斟酌地劝说了一番,“丁茹,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不能这样强硬的阻挠。”
丁茹面容淡然,嗯了一声,“所以我想通了,我这人可能就是天生福薄,没有那个命,强求了一场,最后老天还是要把这一切给收走。”
“……”老爷子当即皱眉,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阿匪只不过是想要做个研发而已,说的好像他已经没了一样。”
特别是在没几天就要正式起飞的情况下,她说这样的丧气话,实在是不喜。
就像是在咒他似的。
但丁茹却半点波澜都不起,眉眼间像是什么都看淡了似的,“他做这个和没了又有什么差别。”
看着她那彻底颓然的样子,老爷子心里也是十分不是滋味,半晌过后才道“你别想太多了,有过前车之鉴,阿匪不会这样随便胡来的,你放心吧。我问过那些人了,他们都保证,所有环节都是确认再三才启动的,而且还做好了各种意外措施,所以你别想得太糟糕了。”
可惜丁茹却道“爸,你别再劝我了。他要真是我的儿子,就不会明知道我有这个心结,还一意孤行的要做这件事。他根本就不在意我这个当母亲的死活,那从今天开始我也不把他当儿子了。”
老爷子看她这个牛角尖怎么都钻不出来,也是头疼不已,“他要真不在意你,当年何必填报什么金融专业,他直接去填报计算机不就好了。”
一想到当年秦匪为了让丁茹高兴,不仅志愿看她的脸色报,十几年来为了能够成功,一路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就心疼得不行。
然而,这一切的懂事却半点没有感动到丁茹,她只是道“那不过是他的障眼法!是他故意想要欺骗我!好让我放心!”
老爷子很是无奈,但还是抱着最大的耐心,“那不管怎么样,他心里还是有你,才会骗你,而不是直接顶撞你,将你视若无物,是不是?”
对此,丁茹却冷哼一声,满是不屑的意味,“那是他心虚,是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我,所以才会欺骗我!”
“你……”
老爷子还想说什么,可惜丁茹已经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只是打断道“好了,爸。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了,以后无论他是实验成功失败,是死是活,是结婚还是生子,都不要在来告诉我了。”说到这里,她语气里添了几分的哀怨之意,“本来嘛,我就是秦家养的一废物。”
老爷子神色微变,但又想到时珺那天地话,还是缓了下来,道“时珺说话是失了分寸,我已经训斥过她了,她也是一时被你的举动吓昏了头,才这样说的。你要还不开心,今天晚上她回来之后,我让她亲自向你道歉。”
他这话里明摆着就是给丁茹退让的意思。
按理说,老爷子作为长辈能做出这样的态度,已是十分难得。
但丁茹却对此不仅不松口,甚至还有着得寸进尺的意思。
“不必了,我可不敢让咱们未来的秦少夫人来给我道歉。”
这不阴不阳地一句话让老爷子的眉头微拧了下。
“不管怎么样,爸,这次您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秦家少夫人了。”
丁茹随后的这句话终于这句话让老爷子的神情变得有了几分的凛冽,甚至语气都沉了下来,“你这话怎么说的。你这些年当着秦家的主母,我可从来没说过你半点不是。”
丁茹自嘲地笑了下,“可我终究不得您的满意,不是吗?你觉得我克夫还克子,还没用。既没有强大的母族,又不能扛起秦家,甚至还拖着这么一副病弱的身躯。所以你才会找了这么一个背景强势,又能扛起秦家的女孩子,来弥补我当年的无能。”
老爷子听完这番话,眉头越发得拧紧了起来。
他的面色绷得紧紧的,看上去有些不悦。
因为他从未想过丁茹是这样看待自己的!
他找时珺做孙媳妇儿那不过是当年的一场机遇,这才造就他们的相识。
和什么家族、能力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要真看家族能力,当年的时珺不过私生女一个,算什么家族背景。
至于能力,虽然时珺的确不错,可名声有多不好听,众人皆知。
他何必找这样的人来做孙媳!
他直接在京都的圈子里找一个母族强盛又名声好听的名门千金,不是更加方便!
头一次老爷子生出了对丁茹失望的心思。
之前她就算再怎么扛不起秦家,再怎么和秦匪闹,他虽叹息却也多少能容忍几分。
可眼下,是真的彻底失望了。
而此时的丁茹看他沉默不言,还以为是默认了,便又是嘲弄地笑了一声,“爸,你不用多说,这些年来我看得很清楚。就这样吧,我今天是来告别的,我要回郊区那栋别墅了,以后没什么事我也不回来了。您放心,我就在那里养老等死,不再闹事了。爸,再见。”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老爷子站在那里,面色黑沉得难看,没挽留,也没有劝说。
倒是院子外头传来了荣嫂的劝说。
但丁茹去意已决,,坐上了车就离开了。
当天下午,老爷子坐在书房里没出来。
直到时珺下班回来,管家告知了这一件事之后,她才赶紧进了书房去查看情况。
一打开门,就发现老爷子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低垂着眼帘里晦暗难明,看上去有些沉重。
她站在门口,不禁试探地喊了一声,“爷爷。”
坐在那里的老爷子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抬头,等看清了门口的人之后,脸色才缓过来,像是没事人似地问“你怎么今天那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都做完了,就回来了。”时珺也装作没事的人一样回答。
老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那吃饭了吗?”
时珺如实回答“还没吃。”
老爷子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看时间也不早了,缓缓起身,“那就一起去吃吧。”
时珺嗯了一声,就上前搀着他去了餐厅。
一老一少坐在餐桌上默默地吃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