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第106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越重生

  周劭往外瞅了一眼,漠不关心:“哦。”

  白千鹤嫌弃地瞥了周劭一眼,他颇觉无趣,便跑到莫琳琅身边八卦:“莫妹子,你用你的眼睛看看,那块土下面是不是有东西?”

  莫琳琅被他说的也?谨慎起来:“什?么东西?”

  “不知道啊。”白千鹤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说道,“你看指挥使盯了那么久,说不定下面有藏宝图、密道、前?朝玉玺什么之类。”

  莫琳琅信以为真,她走到窗缝边,仔细看了好久,表情逐渐迟疑:“我觉得……那好像只是土啊。”

  白千鹤跟着凑到窗缝上面,嘀咕道:“真的吗?你再仔细看看。”

  李朝歌早就听到窗户后面的叽喳声了,她用剑戳了戳地上的土,说道:“出来看吧。所?有人来正殿,开会。”

  白千鹤、周劭、莫琳琅很快来到正殿,他们依次坐在位置上,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抔灰褐色颗粒状、像土一样的东西。三人见这?副架势,表情不由凝重起来,白千鹤用指尖扣起一点,用舌尖舔了舔。

  嘶……尝起来,竟然和真的土一样。白千鹤问:“指挥使,这?是什么?”

  “土。”

  白千鹤愣了一下:“嗯?”

  李朝歌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义正言辞,面色严肃,道:“现在,我有一个重要任务交给你们。这?个任务事关镇妖司存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所?有人都挺起腰来,肃穆地等待着李朝歌接下来的话。李朝歌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说道:“现在,你们将这?些土带回家,每个人去库房取一包种?子,全力以赴种?花。务必在两个月内,种?出能在冬天开放的花朵。”

  正殿中鸦雀无声,过了一会,白千鹤试探地问:“种?花是什么暗号,还?是……”字面意义上的,种?花?

  “种?植花朵。”李朝歌严肃道,“这?些土不够你们自己挖,肥料、花苗、种?子无论需要什?么,都不成问题。只要能让百花在元日开放,一切花销都由镇妖司承担。完成后,给你们记大功一件。”

  周劭默默将?面前的土推远了些:“这?么大的功劳我拿不了。我就不接了。”

  白千鹤根本没心?情说话,他用力呸呸呸,想把自己刚才吃进去的土吐出来。莫琳琅算是在场唯一能保持镇定的,她看看土,又看看种?子,眉毛诡异地拧成一团:“指挥使,降妖除魔就算了,为什么这?种?事也?归我们管?”

  李朝歌也?想知道。天后今日将她叫过去,说现在祥瑞虽然多,但不够天然,百姓会怀疑是人为创造的。最好,制造一个惊世骇俗、与众不同、最能证明天后受命于天的祥瑞。

  比如,在天后主持元日朝会那天,让百花盛开,庆贺天后主政。

  李朝歌用力在心里骂了一句,离谱。

  抓妖怪她可以努力,但开花的事她怎么管?但是天后把任务下发给她,李朝歌不行也?得行。她盯着花圃的土看了好半天,觉得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她不能再耽误了,先种?几苗花试试。

  万一成了呢?

  不幸的是,奇迹并没有降临在李朝歌头上,好几茬花种下去,镇妖司内外都在翻土,可是没有一株成功发芽。

  白千鹤盯着眼前毫无动静的花盆,简直觉得这?叫什么事。他一代神偷,就算江湖名声毁誉参半,但至少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搁这?养花干什?么呢?

  周劭举着他那粗壮的手?指,小心翼翼拿着花铲松土,一不留神,把鳞茎挖断了。

  莫琳琅也?濒临崩溃,她不行,她真的不行。她尝试了每一种?和精怪打听出来的办法?,在土里加了各种?诡异的材料,但无一成功。最后,白千鹤三人将空荡荡的花盆放到李朝歌面前,每个人的脸几乎和土是一个颜色。

  “指挥使,不是我不努力,是真的不行。”

  “指挥使,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受不了这?种?折磨。换个任务吧。”

  莫琳琅也?小幅度摇头:“指挥使,冬日开花违背时令,别说我,就是花妖也?没有办法?。”

  李朝歌头疼地按住眉心?,挥挥手,示意他们下去。这?几天不光白千鹤几人饱受折磨,李朝歌也?不好受。她在公主府发动所有侍女,还?去御花园要了好几个擅长侍弄花草的宫人,但没人能让花朵在冬天开放。

  而且,天后要的不是某一种?特定的花,而是百花。

  李朝歌在公主府和镇妖司试验了好几天,全部失败了,更糟糕的是,这?样一耽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距离天后要求的元日,仅剩短短三十天。

  李朝歌遭遇了她仕途上最大的危机。她在镇妖司愁了一天,回公主府后,靠在桌前?继续愁。暮色四合,顾明恪从大理寺回来,看到公主府到处都在挖土。

  顾明恪看着被挖的坑坑洼洼的路面,问:“这?是在做什?么?”

  顾明恪已经留意好几天了,最开始在花园里挖,现在可好,直接挖到他的院子里了。

  焦尾同样一头雾水,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公主想要种?花。”

  “种?花?”顾明恪抬头,望向碎雪乱飞的苍穹,低声道,“冬天种?花,真是异想天开。罢了,我去问问她吧。”

  顾明恪按照侍女的指引,走入书房。书房中烧着炭火,最里面的窗户支开了一半,西风卷着碎雪闯入屋宇,将?窗户上的流苏撞得四散飞舞。

  李朝歌坐在桌前?,单手?撑着下巴,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书卷。

  顾明恪走过去,随便拿起一卷看了看,问:“四民月令,你看这?些做什?么?”

  李朝歌长呼一口气,朝后靠在座背上,头疼地捏眉心?:“有什?么办法?,能在冬天让百花开放?”

  这?种?奇思妙想,一听就是天后的手?笔。顾明恪将书放下,淡然地将桌面整理好:“百花各有时令,没办法?。这?段时间你就在愁这?个?”

  李朝歌叹气。她也觉得没有办法?,但是天后不听啊。

  顾明恪看到李朝歌的样子,劝道:“人力有所?及,有所?不及。农时花期非你所?能更改,算了吧。”

  李朝歌用力坐起来,眼睛依然灼灼发亮:“我不信。我一定能找出让它们开花的办法?。”

  顾明恪平静地点点头,他已经劝过了,她非不听,那就自己去折腾吧。顾明恪站起身,说:“那你慢慢找吧,我先走了。我的院子里本来平平整整,被你挖了后有碍观瞻,别挖了。”

  李朝歌胡乱点头:“知道啦。”

  不就是挖了他几块地么,都告状到这里来了,小气。

  李朝歌翻阅农事书籍,在各个角落寻找催促开花的办法?。但是农民靠天吃饭,除了某些政客,谁会异想天开,违背农时种作物呢?李朝歌翻遍农记,找不到任何线索,最后忍不住靠在桌案上睡着了。

  顾明恪在自己书房里批卷宗,绿绮进来催促休息,顾明恪应了一声,打算先熄灯,将?他们骗过去后再安安静静看。他吹灯后,觉得坐的有些久,便站在窗前?透气。

  他立于风中,静静注视着碎琼乱玉在夜幕里飞舞,他看了一会,突然发现李朝歌的院子里还?有灯。

  都这个时辰了,她还没睡?

  绿绮和焦尾已经退下,顾明恪没有惊动旁人,悄无声息来到主院。顾明恪衣摆从门槛上拂过,侍女依然靠在门框上打瞌睡,并没有发现有人来了。

  顾明恪如入无人之境,他走到书房,发现窗户还开着,而李朝歌趴在桌案上睡着了。顾明恪皱眉:“胡闹。”

  她还是凡人,开着窗户睡觉,也?不怕着凉。顾明恪走上前?,轻轻唤李朝歌:“李朝歌,醒醒,去床上睡。”

  李朝歌胳膊压在书卷上,眉间依然皱着,即便在睡梦中都在苦恼朝事。顾明恪无奈叹气,他将?李朝歌抱起来,送她去寝殿里睡觉。

  顾明恪动作虽大,但是声音极轻,大殿里的侍女一无所?觉。李朝歌正在梦中追逐花精,忽然觉得失重,她猛地睁开眼,正要动手,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线:“是我。”

  李朝歌松了口气,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卸下攻击的动作。李朝歌朝后仰倒,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被顾明恪抱着。

  李朝歌下意识要跳下来:“你干什么?”

  “别闹,已经到了。”顾明恪将李朝歌放到床榻上,说,“看累了就好好睡觉,趴在桌案上,背后还开着窗,也?不怕明日肩膀痛。”顾明恪将她放在床上,束在她后腰、腿弯的手?从容抽离,自然的仿佛本该如此。他如此平淡,李朝歌都不好意思提及了。这?时候她动了动肩膀,发现后肩当真有些酸痛。

  顾明恪一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顾明恪坐到塌边,伸手按上李朝歌肩颈,缓慢揉捏:“还?在想天后的事?”

  顾明恪手指修长,力道适中,穴位又捏的特别准。李朝歌被按得舒服,都不舍得拒绝了。李朝歌放弃了,她靠在围屏,任由顾明恪的手?停留在自己肩上,疲惫地闭上眼睛:“天后有令,让百花在元日开放,这?个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

  顾明恪默然,按理天后是李朝歌的母亲,若是实在做不出来,和母亲说一声就罢了。但是李朝歌却打碎银牙活血吞,宁愿自己发愁,也?绝不和父母提一句。

  在李常乐、裴纪安诸流看来,李朝歌这?种?行为无疑很傻,但顾明恪却能明白她的心?情。

  被宠爱的才敢肆无忌惮,对于不被偏爱的孩子来说,母亲越给予厚望,她越不敢叫人失望。

  顾明恪没有再劝。李朝歌躺了一会,觉得脑子休息过来了,就起身,要回去继续翻书。顾明恪心中微叹,他手?上用力,把李朝歌又按回床上。

  “你干什么?”李朝歌惊讶地看着他,“我要回去查书。查不出办法?的话,我连自己都保不住,谈何休息?”

  顾明恪顿了一会,慢慢说道:“未尝全无办法?。”

  ·

  第二天,李朝歌看着面前的祭文,问:“这?就可以了?”

  “嗯。”顾明恪淡淡应了声,“虽然百花各有花期,但若遇到异事急事,临时更改花期也?无不可。”

  顾明恪教李朝歌写的就是祭天祷告词。古时修道昌盛,凡间王国有大祭司,每逢国家大事,祭司都会向上天占卜凶吉。这?份祭文不是占卜,但功能差不多,都是将王朝的状况告知于天,请天上花仙配合。

  凡间王朝的安稳关系着三界太平,花仙都是散仙,一般不会和王朝当权者对着干。李朝歌写了祭文后,那些小仙子怕惹麻烦上身,多半都会同意。

  果然,没过几天,祭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李朝歌试着种?对应的花,果然,可以发芽了。

  李朝歌立刻派人去搜集花苗,准备元日那天的百花会。不过,百花接连开放,唯独有一花不开。

  那就是牡丹。

  李朝歌稀奇,又重新写了祭辞,然而这?次依然一无所?获。

  李朝歌惊讶,拿着自己写的祭辞去找顾明恪:“我祭文哪里写错了吗?为什么牡丹花仙迟迟没有回应?”

  顾明恪听到这个名字,沉默了一会,平静道:“她不会回应的。”

  他语气平淡,但意味却十分绝对。李朝歌疑惑地挑眉:“为什么?”

  为什么呢?顾明恪翻过一页书,没有回答。

  因为牡丹花仙被他亲手剥夺仙骨,打落凡尘,进入轮回受六世之苦。天上已无牡丹仙子,祭文如何会有回应。

  顾明恪不肯说,李朝歌即便觉得他态度奇怪,也?问不出什么。但若以为这样李朝歌就会放弃那就大错特错了,人定胜天,天不回应,她就去找人。

  李朝歌派出所有人手,在民间寻找擅长种花、尤其擅长培育牡丹的巧手。高?手?在民间,李朝歌还?真找到不少。

  大唐钟爱牡丹,洛阳周边专门种牡丹的庄子有不少。一个农妇听到李朝歌的要求,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为难道:“让牡丹在冬天开放……娘子,民妇手?拙,种?不出这种?花。”

  这?是他们寻找的第六个牡丹巧手了,果不其然,和前?面几个一样,这?个农妇也?没有办法?。

  李朝歌暗暗叹气,正打算去下一个地方,就听到农妇迟疑地说:“不过,民妇倒知道一个人,他们夫妻酷爱种花,妻子更是兰心蕙质,心?灵手巧。经她手种?出来的花,无论多么娇贵的品种?,都能顺顺当当长大,连虫子都不发。如果是她,兴许能种出在冬天开放的牡丹。”

  白千鹤和莫琳琅相互对视,李朝歌眼眸微动,问:“哦,她是谁?”

  李朝歌并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农妇只以为面前是一位普通贵族女郎,便大咧咧说道:“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民妇一家还住在乡下,和那对夫妻的房子所?隔不远。他们夫妻俩极为恩爱,两人与世无争,夫唱妇随,侍弄花草,门前只养了一条黑狗看家。尤其是那位娘子,长得极其貌美,说话又温柔大方,平日只和花花草草打交道,我们都说那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她的闺名……哦对,就叫牡丹。”

  女子中有许多人以花为名,李朝歌没有在意,问:“那她的丈夫叫什么名字,现在住在何处?”

  “夫郎我有点记不清了,这?得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我只记得总有流氓骚扰他们一家,牡丹忍无可忍,就和丈夫搬走,貌似去西南隐居了。他们家的夫郎名字还?好记的……好像叫杨华。”

  “杨华,牡丹。”李朝歌默念这两个名字,追问,“他们去何处隐居?”

  农妇用力拍脑门,她实在记不清了,就扯开了嗓子喊他们家男人:“孩子他爹,以前咱们村里的牡丹娘子和杨郎,你还?记得吗?”

  “牡丹那么漂亮一娘子,怎么不记得?”

  “呸!”农妇愤愤啐了一声,骂道,“老不正经的,一会我和你算账。杨郎一家搬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农田里,一个黝黑粗糙的汉子挠了挠头,犹豫道:“好像去剑南了,一个叫屏山的地方。”

  莫琳琅赶紧把这?些信息写下,杨华,牡丹,屏山。莫琳琅一边写一边在心里叹气,剑南啊,那么远,他们还来得及吗?

  莫琳琅忙着写字,自然没有注意到,李朝歌的眼睛狠狠一缩。

  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