谪仙 第143章

作者:九月流火 标签: 仙侠修真 甜文 穿越重生

  可是,难道,不是吧?

  周长庚慢慢说:“我不太懂你们这些官职称谓,我就问你们,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顾明恪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夫妻关系。”

  周长庚不堪重?负地捂住眼睛,几乎觉得?自己?瞎了。他就说见到秦恪后?总觉得?不对劲,原来,真相比他揣测的还要荒诞。

  秦恪竟然和?李朝歌是夫妻?李朝歌是他的徒弟,那秦恪岂不是……

  不对,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天庭明明有规定,不允许仙凡相恋,之前有几个仙子动凡心,在天庭闹得?沸沸扬扬,还是顾明恪亲自主审,将犯戒的仙子一律剥除仙骨。现在,秦恪怎么?自己?……

  周长庚脸色阴沉下来,他看了看李朝歌,没有在她面前说,而是道:“外面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进去?吧。”

  三人进入李朝歌的帐营坐下。李朝歌和?顾明恪都笔直坐好,唯独周长庚,进来后?腿一伸,胳膊一摊,整个人四?仰八叉地靠在座位上。

  其实?周长庚的长相和?老头扯不上关系,成仙后?不死不老,容貌会?固定在飞升那一年,之后?再不更改。周长庚看起来是个三四?十的汉子,但是,他这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作风,又凭空给?他增加了许多岁。不怪李朝歌叫他周老头,他看起来真的不像个年轻人。

  周长庚自己?毫不在意,他说:“你们现在都在为朝廷办事?”

  周长庚飞升前是江湖侠客,对朝廷天生没好感,但李朝歌和?顾明恪都是王室出身,对官场并不排斥。李朝歌道:“是。我们这次来是为了征讨叛军,他们劫走了吴王,以吴王的名?义起兵造反。女皇得?知前线有异人异兽出没,担心再酿成当年朔方之祸,便派我们过来讨伐。”

  周长庚点头:“我也觉得?和?多年前那场战乱很像。可惜当年我只来得?及杀了头领,让那个道士跑了。”

  李朝歌略有惊讶:“朔方节度使是你杀的?”

  当年朔方节度使身边突然出现一个道士,对方自称天师,洒下来的纸张可以变成士兵猛兽,给?朝廷和?百姓带来不少灾难。朔方之变至今是个迷,仿佛突然有一天,天师消失了,朔方节度使暴毙帐篷,这场兵变轰轰烈烈开始,虎头蛇尾结束。

  周长庚同?样很惊讶:“你不知道?”

  李朝歌诧异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啊。你又没和?我说过,我怎么?知道?”

  周长庚挠挠头,他竟然没和?李朝歌提过?疏忽了,他以为李朝歌早就知道。

  顾明恪在旁边听着,他给?自己?倒了盏茶,悠悠道:“你们师徒感情可真好。”

  连这么?大的事都没有沟通。

  李朝歌觉得?不可思议,困扰朝廷多年的朔方之谜这就解开了。她问:“那个道士呢?”

  “跑了。”周长庚摇头,“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可惜那妖道再也没有出现过。”

  李朝歌眉尖一动,问:“是山上那个吗?”

  “不知道。”周长庚说,“我正?打算去?看看,就遇到了你。几年不见,你进步倒不小,刚开始我还没认出来是你。”

  两人刚交手的时候,周长庚马上发现对方的路数很熟悉。可是无论真气还是剑招都进步太大,不像是李朝歌这个年纪能积累出来的,所以周长庚没有立刻确认。等到外面有了月光,周长庚一看,还真他娘的是李朝歌。

  周长庚自己?就是个习武怪胎,很难有人能惊艳到他,但他还是被李朝歌的进度吓到了。如果他没喝糊涂,他离开十里大山不过七年,七年的时间,李朝歌能从刚刚入门修炼到足以和?他简单过手?

  真要是这样,那天上那些神君都别?修炼了,一个个千二百年都突破不了,活着简直丢人。周长庚不得?不怀疑:“你该不会?磕了什么?短时间内飞速提升的药吧?”

  李朝歌嫌弃地看着周长庚:“我去?哪儿找这种药?”

  顾明恪在旁边缓慢转动茶盏,轻声说:“你就是这么?当人师父的?怀疑徒弟嗑药?”

  周长庚瞥了眼顾明恪,默默把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是的,正?常人不可能修炼这么?快,但如果有秦恪指点,那就不一样了。

  天庭战力天花板,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眼看话题又扯远了,李朝歌回?到正?题上,说:“叙旧的事以后?再谈。周老头,关于朔方之变的妖道,你知道多少?”

  周长庚放荡不羁坐着,说:“也没多少,我当年无意游荡到剑南,在乱兵里发现一个小娃娃。我心想这个娃娃身上的配饰还挺值钱,正?好拿去?换酒喝,就顺手把人捞起来了。这就是教训,以后?捡什么?都不能捡娃娃,哭起来真的要人命,偏偏甩也甩不掉。”

  帐篷里烛光晃动,气氛沉默,周长庚看了李朝歌一眼,道:“没错,那个娃娃就是你。幸亏你长大还算人模狗样,小时候真的太烦人了。”

  这句话信息太多,李朝歌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她不可置信地问:“我小时候很能哭?你不要仗着我记不得?,就胡乱栽赃我。”

  周长庚冷冷地笑了一声,脸上满是鄙夷:“要不是你太能哭,我能把那个道士放走?因为带着你,少说耽误了我一半的时间。”

  周长庚口里抱怨,实?则避开了李朝歌为什么?会?记不清小时候的事,顾明恪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李朝歌依然很怀疑,但现在当着顾明恪的面,她不想探究自己?小时候是不是爱哭鬼,赶紧转移话题道:“行吧,就当我耽误了你。那这些年你无所事事,总该查到些什么?吧?”

  说起这件事,周长庚微微正?经起来,说:“我总觉得?,当年那个道士并不是主使,背后?还有一个真正?做主的人。可是那个人太神秘了,我追查了五六年,一直没找到他的踪迹。今年江南突然出现纸兵,这算是这些年最大的线索了,我一得?知消息就赶紧赶过来了。”

  然后?,就遇到了李朝歌。

  顾明恪一直安静寡言,听到这里,他眸中划过一丝不知道笑还是嘲的神色。

  如果不是那个人愿意,根本不会?有人能查到他。与?其说是周长庚找到这里,不如说,是那个人故意引他们过来。

  顾明恪,李朝歌,周长庚,或许还有裴纪安。和?天庭有关系的几个人,此刻都汇聚在江南。

  他筹备了这么?久,终于要开戏了。

  李朝歌和?周长庚也在讨论幕后?之人的事,李朝歌说:“之前我在洛阳接触过几个案子,每个案子看似独立,但我总觉得?背后?有人推波助澜。那些术法大多和?死人、阴气有关,正?巧,朔方之变也是纸兵纸将,而且纸兽咬人后?伤口会?有死气缠绕。纸都是烧给?死人的,这样看来,这些事会?不会?是一人所为?扬州叛乱的破解之道,兴许也在此处。”

  周长庚试探地问:“如果是烧给?死人的……那等明日看到那些大块头,用?火烧试试?”

  “这是在山上,冬日干燥,万一形势失控,引燃了山火怎么?办?”李朝歌反对。周长庚也没法子,说:“真麻烦,那就拿起刀,来一个砍一个算了。”

  周长庚是典型的武林人想法,以为把敌人打倒就没事了,但战争却要考虑方方面面的影响。李朝歌摇头,说:“杀一个面具武士容易,但不能每一次都是我们杀。前线战线那么?长,仅靠匹夫之勇无法扭转战局。而且,这一仗是打给?天下人看的,必须胜的无可挑剔。我们一定要展示给?天下人,朝廷有破解妖术的办法,即便是普通士兵都能打赢妖物,朔方之变再不会?发生。要不然民心惶惶,即便平定了江南叛乱,其他地方也会?另起硝烟。”

  周长庚不是很懂这些政治是非,他头疼了,说:“打杀不行,放火烧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李朝歌惋惜:“可惜今夜没找到那些武士藏在哪儿,如果知道他们的原理,破解会?容易的多。”李朝歌望了眼天色,皱眉思索:“还有一会?天才亮,要不我再探一趟?”

  就算李朝歌轻功了得?,现在再上山也太危险了。顾明恪突然开口,说:“不用?了。他们是用?陶土烧成,今夜你们没找到他们,是因为他们在地下。”

  李朝歌和?周长庚都惊讶地看向顾明恪,顾明恪清冷如玉,睫毛纤长,眼睛如浸在冰水里的墨玉珠子,轻轻一动满是冷峭潋滟:“他们怕银水。”

  周长庚皱起眉,他很想问你怎么?知道的?但是周长庚看着对方的脸,忍住了。李朝歌更是完全没有追究顾明恪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她站起来,说:“我这就出去?安排,你们在这里暂等我片刻。”

  李朝歌掀帐篷出去?了。帐篷门再次合上,风从缝隙中穿过,将烛火撞得?四?处摇晃。

  光影迅速地从两人脸上掠过,周长庚面无表情地望着顾明恪,过了一会?,缓缓道:“北宸天尊,好久不见。”

  顾明恪轻轻点头:“太白星君,久违。你倒是会?寻地方,天庭已找你许久了。”

  周长庚冷嗤,要不是他们这些人,周长庚也不至于每隔几个月就要换一个地方。周长庚冷冷看着他,问:“九年前你曾经来过人间,为什么?现在又来了?哦对,或许应该是十九年前。”

  凡间曾经重?置过一次时间线,凡人忘掉了前世的记忆,但仙人不会?。周长庚之前就感觉到凡间气息变化,那时候他以为天上那些人又在搞什么?实?验,懒得?搭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盯上了李朝歌。

  顾明恪知道瞒不过周长庚,他说:“要不是你玩忽职守,抗旨不遵,天庭也不必出此下策。你现在回?天庭认罪,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周长庚嗤笑一声,讽刺道:“宽大处理?这话谁说我都信,唯独你说,我一个字都不信。秦恪,你不是最铁面无私、维护天规吗,现在你在做什么??乔饰身份来人间,和?普通凡人成婚,还左右凡间政局,任何一条都是违反天规的大罪。”

  顾明恪淡淡道:“她不是普通凡人。”

  “即便她踏上修炼之途,但飞升之前,都是凡人。”周长庚紧紧盯着顾明恪,“仙凡私通如何判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你想利用?她为自己?渡劫,我便是打不过你,少不了也要向秦天尊讨教一二。”

  顾明恪听到这些话,脸也冷下来了:“本尊还不至于这样卑劣。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我和?她的事,勿要插手。”

  顾明恪说着站起身,揽着长长的袖子朝外走去?。周长庚坐在后?面盯着他,顾明恪手正?要碰到帐篷门,周长庚突然问:“她知道吗?”

  顾明恪的手顿了顿,随后?掀开门,大步朝外走去?。

  湿冷的风从外面穿入帐篷,烛芯狠狠晃了晃,骤然熄灭。

  ·

  现在银矿并不多,开采出来的银子大多数用?于进贡,如今突然要用?银子,颇有些麻烦。

  李朝歌把军营里的银饰全部搜刮过来,用?熔炉融化成水,小心保管在特制容器里。第二天开战时,那些刀枪不入的面具武士又出现了。武士人高马大,一动不动站在阵列最前方,显眼至极。昨日朝廷军在这些武士手里吃了败仗,今日再见这些人,还未开战就生了怯意。

  叛军躲在武士后?,放肆地说着叫阵的话。那几个武士仿佛接收到什么?指令,慢慢动了,他们迈开腿,最开始关节僵硬,行动缓慢,后?面动作越来越连贯,咚咚咚冲向朝廷军阵线。都梁山本来就有高度优势,站在山脚的士兵看到高大沉重?的武士从高处俯冲而来,冲击感非常强烈。他们害怕地朝后?躲,即便后?方队长不断挥旗呵斥,也根本没法阻止退势。

  混乱中,一只羽箭穿越众人头顶,带着猎猎破空声朝前方飞去?。士兵本能抬头,见那只箭齐根没入一个武士胸膛,那个武士动作僵住,裂纹从他的胸膛扩散,最后?,他浑身变成干涸的陶土,轰隆一声四?分五裂。

  前方惊哗,叛军那方明显慌乱了。李朝歌放下弓箭,说:“果真有用?。主帅,您的银腰带没白牺牲。”

  主帅又是尴尬又是无奈。李朝歌将手里的特制容器递给?亲卫,说:“把这些水分给?弓箭手,让他们沾在箭矢上,射那些大块头。对了,提醒他们省着点用?,这里面是主帅的腰带,别?浪费了。”

  亲卫忍着笑拿着东西跑了。主帅看着前方,仅是倒下一个武士,两方士气顿时发生调转。主帅问:“盛元公主,你武艺高超,弓法精准,由你来射箭又快又好,你为什么?要将致胜法宝交给?普通弓箭手?”

  “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李朝歌淡淡说,“只有他们亲眼看到强大的武士在自己?人手里倒下,士兵们才会?真正?克服恐惧,英勇杀敌。”

  战场不是她一个人的秀场,胜利不属于她,而属于全体士兵。

  主帅听完,心里颇为触动。战场是往上爬最快的通道之一,谁不想包揽战功、大展身手,抢功贪功等龌龊事更是从来没有停息过。所有人都争得?头破血流,李朝歌却挥挥手,主动将功劳让给?别?人。

  这份气度,主帅自认他做不到。

  两军交战,打得?就是士气。叛军一直依仗歪门邪道,一旦武士被破,他们自己?就乱了阵脚,之后?朝廷军随意一冲,这些人立刻溃不成军。

  都梁山很快拿下,淮阴的人听说天师的“神兵”被朝廷瓦解,吓得?屁滚尿流,没等大军到来他们就投降了。朝廷军占领淮阴,趁着胜势,直奔下阿。

  叛军靠着下阿溪固守,经历过都梁山一战后?,李朝歌在军中的声望骤升,开会?时其他将领会?特意询问她的意见。李朝歌查看过下阿溪的地形,发现这里水道狭窄,芦荻干燥,适合用?火攻。

  但火攻关键在于风向,如果风向不对,他们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对于旁人来说这是致命难题,但对于李朝歌而言,却没什么?妨碍。

  李朝歌自然没能耐算风向,但是有人能。李朝歌跑去?问顾明恪:“最近刮什么?风?”

  顾明恪眸光淡淡的,不紧不慢说:“我怎么?知道?”

  “今天傍晚东风停了,西南方似乎有气流。看星象,今夜必起大风,是不是西南风?”

  顾明恪含笑瞥了她一眼:“你既然会?看星象,那还问我做什么??”

  一听他的话音,李朝歌就知道必是西南风。她放心了,立刻出去?安排今夜进攻。

  夜半时,果然西南风大作,官兵乘风纵火,叛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奔逃的、淹死的不计其数,下阿首领带着几个亲信逃走,他不敢回?扬州,便取道江都,想要从海路逃往高丽。

  但是他们路上被天气拦住,部下害怕,砍下首领脑袋向官兵投降。响应扬州叛乱的几个地方都被平息,现在,只剩下扬州城。

  三十万大军分三路包抄,将扬州城围成铁桶。李许在扬州听说外面全部失守,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他想去?找秦惟,但是曾经随叫随到的秦大公子这次像消失了一般,无论李许用?什么?办法,都联系不到秦惟。

  连别?院中那些黑衣人也不见了。

  李许骤然生出种不妙的预感,他意识到自己?被人祭旗了,当下也不想着做皇帝了,赶紧带着李贞逃跑。可是他们刚刚跑出别?院就被人抓住,扬州官吏怕被女皇清算,赶紧献出李许李贞投降。三月十九,扬州城门大开,李朝歌带着大军进入扬州城。

  仅仅一个月,轰轰烈烈的扬州大叛乱就被轻松摆平。李朝歌踏入扬州府衙,官员赔笑地跟在李朝歌身边,说:“盛元公主恕罪,下官一直严加看管罪人,但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藏了毒,今日俱服毒死了……”

  李朝歌完全不意外。李许、李贞好歹是李朝歌血缘上的兄长姐姐,他们造反失败,被属下献降给?李朝歌,这种侮辱,但凡有点血性的人就没法忍。他们自我了断也好,省得?李朝歌为难。

  李朝歌去?看了他们最后?一面,李许死前兴许痛哭过,连死都死得?扭曲狰狞,相反,李贞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她安详地躺在地板上,双手交握于腹,脸上还仔细地上了妆,颇有公主体面。

  隐约的,她的头发似乎有一股特殊香气,好像是某种发油的味道。

  死时,她用?了最昂贵的发油,穿着最华丽的绫罗。李贞后?悔吗?看她临死时的表现,显然是不后?悔的。她为自己?的野心奋力一搏,虽然失败了,但至少不遗憾。

  李朝歌只是扫了一眼,确定他们再无气息后?就出来了。她不想评价他们的对错,反正?这一切俱是他们自己?所求,如今求仁得?仁,没什么?可说的。

  李朝歌出来后?,问身边的扬州官员:“他们之前住在哪儿?”

  李许、李贞事败后?,被吓破胆的扬州官员关押在府衙。但是之前,他们应当不住在这里。

  扬州官员正?战战兢兢,听到李朝歌问话,忙不迭应道:“他们住在另一个别?院。今日时日晚了,下官给?公主驸马设了接风宴,等明日,下官亲自给?您带路。”

  李朝歌瞥见对方谄媚的笑脸,压根不想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