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月流火
裴楚月用胳膊轻轻一撞,供桌上的香灰炉落在衣服堆上,没烧完的线头若隐若现。裴楚月就这样坐在镜子前,也不?开灯,对着镜中黑幢幢的人影,缓慢梳动头发。
她手很灵活,似乎做惯了这种事,很快就挽好了发髻。她满意地看着镜中人影,起身前往落地罩后。那里,用衣架架着一件精美的嫁衣。
世家小姐从出生起就开始准备嫁妆,裴楚月虽然还没订婚,但是嫁衣已陆陆续续绣了大半。她换上嫁衣,手指抚过上面精美的鸳鸯绣纹,神态间颇为可惜:“这么美丽的嫁衣,可惜没有绣完。”
守夜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她是被一阵烟味熏醒的。她咳嗽着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小姐闺房里传出火光,竟然已经烧着了!
守夜丫鬟吓了一跳,慌忙跳起来救火。她一边呼喊来人,一边在心里?心惊。她从出生起就学着伺候人,在小姐身边侍奉惯了,平时睡觉并不重,稍有风吹草动就醒了。为什么这次都烧起火来,她竟没有发觉呢?
守夜丫鬟忍着咳嗽,又?是泼茶水又?是盖东西,好容易把火扑灭了。幸而烧着的是一件衣服,火星小,好控制,没有酿成大祸。这时候守夜丫鬟定睛细看,发现正是盛元公主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碰水和火的那套衣服。
丫鬟皱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为什么偏偏是这套衣服着火了?她刚才灭火那么大的动静,按理娘子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早该醒了,可是这么半天,连个问话的人都没有。
而且,屋里?失火,别人听不见?就算了,娘子怎么会听不见?呢?守夜丫鬟突然脊背生寒,生出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她猛地冲到床前,用力掀开帷幔,发现床榻上是空的。她伸手一探,已经冰凉。
丫鬟环顾四望,注意到梳妆台上的东西被人动过,而且,屏风后准备给小姐的嫁衣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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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楚月穿着绿色嫁衣,手里?握着团扇,缓步走在空荡荡的庭院中。四周十分安静,唯有夜风穿过树影,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她脚上的绣花鞋精致柔软,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留下一道莲印。裴楚月一直走到中庭,这是裴家最大、最?隆重的正院,一年中唯有婚丧嫁娶才会启用。裴楚月用团扇遮着脸,缓慢站好,明明只有她一人,她却给身边留了位置。
仿佛,那里也有一个人一样。
云涌月沉,一大团乌云遮挡住月亮,地上的影子也时隐时现。裴楚月对着正北,缓慢下拜。
一拜天地,结夫妻。
这些娇小姐胆怯,想要和表兄结为夫妻,却不敢说也不?敢做。裴楚月不?敢,那她来帮一把。
她的表兄顾明恪已经死了,按他们阳间的规矩,两人这辈子情缘已断,只能期待下辈子再续连理。不?过对阴司来说,所?谓阴阳殊途并不成问题。人死了又?如何,结冥婚便是了。
“裴楚月”对着正北方娇娇一拜,随后她转身,对着空荡荡的座椅,俯身二拜。
二拜高堂,共生死。
人间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结了夫妻,那就要去阴间侍奉丈夫了。
“裴楚月”拜完后,转身,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如同她对面还有一个人般,盈盈下拜。
夫妻对拜,从此礼成,便不能反悔了。
她帮裴楚月实现了愿望,之后,就该轮到她收取报酬。
属于裴楚月的身体正在下拜,忽然从对面飞来一柄飞刀,砰的一声打掉了裴楚月面前的团扇,中断了夫妻对拜的仪式。“裴楚月”霍得抬头,她瞳孔散大,幽暗无光,如同一个盲人一般。然而她靠着声音,依然准确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谁?”
对面屋檐上,白千鹤默默缩到了李朝歌身边:“公主,我有点害怕。”
“少?废话。”李朝歌十分嫌弃,一脚把他踹到墙角下,“下去干活!”
第57章 朱砂
白千鹤学轻功这么多年, 还是头一次掉下半空时?这样害怕。他哇的一声喊出来,本能调整身姿。他刚刚站好,都没来得及缓口气,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女鬼举着指甲, 凶神恶煞地朝他冲来。
白千鹤吓得险些?晕过去, 他当即运行轻功,一路跑一?路叽哩哇啦乱叫。李朝歌站在屋檐上, 烦躁地按了按眉心:“真的太?吵了。”
“啊啊啊有鬼,公主, 快来救我啊!”
“闭嘴。”李朝歌从屋檐一?跃而下,在半空中?拈了片叶子, 随手一?射挡住女鬼长长的黑指甲。李朝歌落地, 轻轻一跃,对白千鹤说:“她的眼睛看不见,只要你不发出声音, 她就找不到你。”
白千鹤一愣,这是真的?女鬼的攻击被李朝歌拦住, 白千鹤趁机窜上廊柱。他倒挂在横梁上, 悄悄观察女鬼, 发现?没有声音后, 女鬼的动作?确实变得杂乱无章, 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转。
白千鹤多少松了口气。看不见就行, 他轻功好,如果?女鬼看不到,他还是有把握从女鬼手下逃走的。刚才真是吓死?他了。
李朝歌在地上轻轻一?落,在女鬼扑过来之前,又悄无声息地飞到其他地方。女鬼本来不是瞎子, 但?是上次在东阳长公主府,女鬼看了顾明恪一?眼,一?瞬间被灼瞎。李朝歌也不知道女鬼看到了什么,但?是她视线受阻是好事。李朝歌藏在树上,对另外两人授意,示意他们慢慢包抄女鬼。
有了李朝歌提醒,周劭和莫琳琅十分?乖巧,自觉保持安静。莫琳琅不会轻功,由周劭把她从墙上带下来。周劭毕竟身体重?,轻巧程度不能和白千鹤比,他带着莫琳琅落下,在地上发出细微的闷响。夜风中?这样的声响并不明显,普通人是听不到的,奈何他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瞎了眼睛后,听觉格外敏锐的厉鬼。
女鬼霍地转头?,死?死?盯着周劭和莫琳琅的方向,眼睛无光,神情凶恶,看起来很骇人。李朝歌见势不对,立刻跳下树,对白千鹤喊道:“白千鹤,引走她。”
白千鹤悲伤地发现?他就是一个风筝,随时?随地舍己为人。打黑熊精的时?候是靶子,杀罗刹鸟的时?候是靶子,现?在捉女鬼,出去吸引火力的还是他。对上黑熊精、罗刹鸟等庞然?大物白千鹤反而不怕,但?是面?对这种阴恻恻黏答答的女鬼,白千鹤真的浑身汗毛林立。
白千鹤痛苦地跳下房梁,一?边故意发出声响,一?边溜着女鬼在院里跑。他们这里的动静很快惊醒了裴家人,一个护院胡乱穿好衣服,慌慌张张地跑过来,问:“怎么了?何人在此喧哗?”
他话没说完,看到一个黑影从他眼前一?掠而过,随后,一?张阴森扭曲的脸迎面?朝他扑来。对方长着小姐的面?容,穿着小姐的衣服,但?是指甲漆黑尖利,脸上鬼气森森,很明显不是裴楚月。
护院吓得呆住,他两眼一?翻,直接被吓晕过去。女鬼听到了护院的动静,张着五爪就要往护院心口掏,结果?被一?柄长剑架住指甲。李朝歌单手执剑,一?翻手将女鬼远远掀开,冷冷道:“孽畜,还敢伤人。我忍你已经很久了。”
裴府其他人陆续赶来,他们看到了“裴楚月”掏心那一?幕,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裴楚月的嬷嬷在丫鬟们的扶持下,步履蹒跚地跑过来。她一?看到庭院中?央“裴楚月”的模样,吓得尖叫一?声,险些?晕倒:“娘子,您怎么了?”
丫鬟们慌忙扶住嬷嬷,对着庭院又是哭又是喊。裴家各房各院都被惊醒了,裴大夫人本来没打算出去,她派下人打听消息,结果?回来一?听,得知是裴楚月撞鬼了。裴大夫人吓了一大跳,慌忙披衣服出门。
正庭的人围得越来越多,李朝歌上次没拿兵器都能和女鬼打成平手,这次有趁手的武器,攻击越发有条不紊。李朝歌长剑又急又密,宛如织成一?张大网,将女鬼牢牢罩住。女鬼用指甲做抵挡,青黑色的指甲撞在剑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这时?候,周劭等人在后方喊话:“公主,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李朝歌缠着女鬼时?,他们几人就在四周洒黄豆,画阵符,现?在,阵法已成。女鬼感?觉到四周弥漫起浓浓的寂灭气息,本能感?觉到危险。女鬼突然?对着李朝歌突出一?口黑气,然?后化成一股黑烟,离开裴楚月身体,飞快钻入四周人群中?。
女鬼离开后,裴楚月的身体失去控制,软软摔倒。李朝歌用剑柄扶了一下,将裴楚月平稳地放到地面?上后,转身看向惊慌失措的人群。
围观众人只看到一?团黑气冲来,随后,鬼就消失不见了。众人惊慌,四处推搡,丫鬟们尖叫声不断。李朝歌看着乱成一?团的女眷,轻笑:“黔驴技穷,还跟我来这招。”
莫琳琅紧紧盯着人群,她看到一?个方向,忽然?喊道:“公主,她在那边,那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丫鬟身上。”
李朝歌听到毫不犹豫,反手挽了个剑花,直接朝丫鬟堆中?袭去。女鬼见行迹暴露,立刻离开蓝衣丫鬟的身体,换了个人躲藏。
女鬼最近吸食了很多人气,再加上裴楚月是小姐,天然?有身份优势,女鬼驱使着裴楚月,骗取了许多丫鬟同意。天时?地利人和俱在,按理女鬼如今的附身术已经天衣无缝,就算是修炼多年的道士,也未必能看出她的真身,偏偏李朝歌就像开了挂一?样,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找到女鬼在哪儿。
女鬼并不知道,她藏身之处暴露,并不是因为她的附身术不够高明,而是李朝歌这边有作?弊利器。莫琳琅眼睛飞快地从人群中?扫过,不断喊道:“左边第三个。”
“南面?第二根柱子后面?。”
女鬼一?会换一?个地方,不知道钻到谁身上。庭院中?的人吓得不轻,尖叫声和推搡声不绝于耳。白千鹤默默搓了搓胳膊,觉得可?怕极了。他回头?,见一?个娃娃脸的小丫鬟缩在墙边,极其可?爱。白千鹤出于怜香惜玉,对小丫鬟说:“小姑娘,你也害怕吗?没事,到我这边来,我保护你。”
小丫鬟点点头?,小鸟依人地倚到白千鹤身边。她的身体有些?冷,白千鹤正打算说些?什么关怀的话,却?听到后面?传来莫琳琅的喊声:“白千鹤,就是你手里的这个,小心!”
白千鹤愣住,愕然?低头?,见刚才还楚楚可?怜的小丫鬟眼眶中?突然?流出血来,张嘴就往他喉咙上扑。白千鹤哇地一?声叫出来,惊恐之下,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蹭的一?声飞出老远,叽里呱啦地跑向李朝歌:“公主,有鬼啊!还是你来保护我吧!”
女鬼发现?自己的行踪屡屡暴露,她终于意识到,是后面?那个说话的女子在作?怪。然?而那个女子躲在杀鬼阵法中?,旁边还站着一?个杀气、阳气都很重?的男子,女鬼不敢靠近,索性狠了心,直接往人群中?扑。
她就算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她在裴府中?躲藏了许多时?日,知道那个老夫人地位最尊贵,其次是一?个叫大夫人的中?年妇人,也就是裴楚月的母亲。只可?惜那个老妇人没有出来,不过,拉裴大夫人垫背也算值得。
此刻,裴大夫人正被护卫簇拥着进门,她一?进来就看到躺在院子中?央的裴楚月,脸色顿时?大变:“楚月!”
裴纪安在自己院里听到打斗声,心知不好,立刻往前厅赶。他赶来时?,正好看到李朝歌和裴楚月缠抖,裴楚月穿着嫁衣,疯疯癫癫,明显是撞了邪的样子。裴纪安担心不已,既担心李朝歌砍伤裴楚月,也担心李朝歌被厉鬼抓伤。这时?候,他听到母亲来了,惊讶地回头?:“母亲,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您快回去吧!”
裴大夫人摇头?,女儿情况不明,她哪里能放心离开?裴大夫人说:“没事,我身上有高僧开过光的佛珠,鬼怪近不了我的身的。楚月怎么了?”
裴纪安没说话,脸色很不乐观。先前李朝歌说裴楚月招惹了鬼,裴纪安不信,还强行把裴楚月带走。万万没想到,她说的竟然?是真的。
好在鬼不敌李朝歌,连裴大夫人这个纯粹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对战中?明显是李朝歌占了上风。鬼在人群中?躲躲藏藏,一?个文弱的小姑娘站在庭院中?央,不断播报鬼藏在哪里。裴大夫人看了一?会,惊讶问:“这不是白日跟在盛元公主身后的侍女吗?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朝歌的表现?已经远超裴大夫人的想象,但?她身边的侍女竟然?也是异人?裴纪安沉默地看着庭院,没有说话。
裴大夫人上次没出面?,所以不知道白千鹤和周劭,但?裴纪安却?记得。这两个男子一?个是通缉重?犯,一?个是死?刑囚徒,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听今日李朝歌和顾明恪的话音,这个瘦弱的小姑娘也是从牢里捞出来的。
李朝歌简直胆大妄为。但?抛开对错不谈,仅从效果?上分?析,不得不承认李朝歌挑的人极好。
灵活、力量、侦查,每一?个都恰到好处,配合起来,远比朝廷成百上千的正规军还要有效。裴纪安在心中?深深叹气,李朝歌到底想做什么呢?重?来一?世,难道,她还是想当皇帝?
她是女子,一?生注定属于后宅,相夫教子、安享富贵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争夺不属于她的东西。今生她父母、亲情、财富、地位都有了,如果?她想,家庭和孩子也会有。她到底为什么非要当皇帝?
裴大夫人和裴纪安被护卫簇拥着站在边缘,谁都没心思?说话。裴大夫人一?心担忧女儿,裴纪安因为想李朝歌,走神片刻。恍神间,一?股阴寒潮湿的鬼气直接冲着裴大夫人而来。
裴纪安感?受到一?股阴湿,他明明没学过方外之术,但?是这一?刻如本能一?般,他立刻意识到这是鬼气。裴纪安下意识挡在母亲身前,他瞳孔渐渐放大,原本无形无迹的黑气在他眼中?逐渐显露出本来模样,裴纪安看到了厉鬼扭曲的脸,流血的眼眶,也看到了流动的鬼气轨迹。
他耳边隐约响起梵音,那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天宫云海,仙鹤啼鸣着从云雾中?穿过,清音阵阵,寒光习习。正北方一?座威严的宫殿拔地而起,仙气缭绕,高居云端。裴纪安听到有人叫他:“季安,那是北宸天尊的宫殿,不要看了,我们该走了。”
北宸天尊是谁?他是谁?
裴纪安仿佛陷入幻境中?,耳畔的惊呼声都模糊了。裴纪安眼睁睁看着那只厉鬼龇着牙靠近,在即将碰到裴纪安时?,一?阵金石之鸣从后方袭来,顿时?刺破混沌,划破虚空,四周的空气、声音刹那间倒灌进来。裴纪安重?新恢复五感?,他亲眼看着那柄剑穿过厉鬼的脑袋,一?往无前,险险停在离他鼻梁纤毫之分?的距离上,呼吸之间,裴纪安都能感?受到剑身上的寒气。而那柄剑,那个持剑的人,却?勇往直前,没有丝毫犹豫颤抖。
裴纪安没有在意几乎抵在他脸上的长剑,定定地和李朝歌对视。李朝歌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笑了笑,收剑,铮的一?声插入剑鞘中?,转身离开。
被裴纪安挡在身后的裴大夫人这才缓过一?口气,她腿脚跌了一?下,慌忙过来看裴纪安:“大郎,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裴纪安缓慢摇头?,他没有说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朝歌的背影。
刚才,她本来可?以继续刺下去的,却?在最后关头?停住了。裴纪安知道她恨他,那么,她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裴大夫人顺着裴纪安的视线看去,见李朝歌收了剑,走向地面?上那个不断挣扎惨叫的黑影,庭院对面?,站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夜风吹过,他长发如墨,白衣翩跹,有一?种朦胧的美感?。
裴大夫人惊讶,这不是顾明恪吗?他怎么出来了?
李朝歌没往顾明恪的方向看,她走到院子中?,踹了踹地上那团鬼气,不客气道:“继续跑啊,之前不是很猖狂吗?”
莫琳琅几人站在五行方位处,手里拿着阵法盘,说:“公主,东西准备好了。”
李朝歌冷笑一?声,她走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裴楚月,单手将她拎到回廊上,果?决道:“开始。”
“是。”
莫琳琅启动阵法盘,四周渐渐亮起细光,地上线条纵横交错,最后织成一?个法阵,慢慢朝女鬼身上收紧。裴大夫人惊魂甫定,她看到裴楚月被拉出来,顾不上外面?的女鬼,慌忙推开人群跑过来:“楚月!”
李朝歌没兴趣抬着裴楚月,正好裴家人来了,她顺势将裴楚月扔给裴家。放手时?,她隐约看到裴楚月袖子里有什么东西,李朝歌不动声色,悄悄把袖子里的东西拿走。
院子里光芒越来越盛,女鬼倒在石板中?央,虚弱地显出原形。她被顾明恪灼瞎了眼睛,还被李朝歌重?重?刺了一?剑,现?在早已气力不支。她露出原本的人类模样,眼睛中?还流着血,凄凄切切地求情道:“仙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作?乱了。请仙人绕我一?命!”
厉鬼是想修炼成大鬼,但?是她撑死?了只敢吃几个凡人,哪敢招惹仙道?女鬼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个学过些?道法的凡人女子,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力量已经超越道士级别,渐渐触碰到仙术门槛。神仙和妖魔鬼怪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等级,女鬼集至阴至怨之气,仙术对她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更可?怕的是,这个院子里的仙气不止一?道。
她一?个没成型的小鬼,何德何能,撞到了神仙窝里?蚂蚁看不到大象有多高,燕雀也不能理解鸿鹄的强大,女鬼压根没察觉到裴府里有仙气,还是方才,庭院里气息剧烈动荡,女鬼才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清气从她身后袭来。
那股清气十分?熟悉,女鬼这时?候才注意到,这股气息和她在给裴楚月推算姻缘时?感?觉到的一?模一?样。裴楚月问顾明恪会不会娶她,女鬼去推算顾明恪的命格,发现?他天生无妻无子,但?是姻缘线却?未断绝,上面?隐隐有股正北方的玄威之气。女鬼觉得很奇怪,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命盘格局,一?般而言,命格和外相是一?致的,如果?命格中?写着英年早逝、无妻无子,那姻缘线和生命线便是断的,哪有这种命格中?写着无亲缘,姻缘线却?似有似无,将绝未绝的?
女鬼不懂,她将指针置于正北,这是她唯一?可?以推算出来的东西。直到刚才,一?股磅礴的清气从她背后猛地爆发又骤然?收敛,女鬼才终于发现?,这股气息,和顾明恪命盘上缭绕的威严清宁之气如出一?辙。
女鬼心里十分?后悔,早知如此,她是万万不敢来裴家的。女鬼声音悲切,而李朝歌不为所动,抱着剑站在台阶上,静静注视着女鬼被绞杀。
李朝歌今日来裴家驱鬼,包括在裴家女眷面?前说杀鬼阵法需要三日才能炼成,全是作?秀。李朝歌重?生后加紧修炼周老头?留下来的心法,现?在体内真气虽不能和前世比,但?杀几只鬼怪却?绰绰有余。那些?话,李朝歌是故意说给女鬼听的,目的就是逼女鬼尽快行动。
鬼嚎叫声极其尖锐,听的人心悸。白千鹤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悄悄靠到周劭身上:“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我好害怕。”
周劭直犯恶心,差点一?拳头?打死?他。女鬼知道自己没有求生的机会了,她放弃哀求,反而怨毒地盯着李朝歌:“我生前亦是被人害死?,你们枉为仙人,不替天行道,却?为难我一?个弱女子。这就是天理吗?”
李朝歌完全不动容,说:“枉死?就去找害你的凶手,欺软怕硬、残杀妇孺算什么能耐?敢做就要敢当,你害人时?,就该想到今日这一?幕。”
女鬼悲愤,仰天长啸,尖叫声凄厉刺耳。庭院中?的人受不了,纷纷捂耳朵,李朝歌却?没动,平静地注视着女鬼身周的鬼气被阵法一?点点绞碎,随后,化成一?地细碎的粉末。
四周的人还用力捂着耳朵,耳边一?阵阵嗡鸣,尚没有反应过来女鬼已经死?了。李朝歌走下台阶,不紧不慢踱到女鬼的丧生之地,俯身拈了拈地上的齑粉。
是朱砂,隐隐有股血腥味。那个女鬼说自己是枉死?,想来,是被人杀害后,血又融入朱砂中?,故而才滋生出这么重?的怨气。莫琳琅是最常见鬼的人,她最先恢复过来,跑到李朝歌身后,小心问:“公主,这些?东西该怎么办?”
李朝歌叹了一?声,说:“收起来,找个佛塔,让和尚给她超度吧。前世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活好来生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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