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才回来,就见小旺抱着一个白色的大泡沫箱子,一脸的祈求:“妈妈,今天可是六一节,孩子的节日,你满足我一个愿望,让我出去赚笔钱,好不好。”
小狼一看就是他哥忽悠的,居然也搓着双手说:“小宝宝都爱赚钱钱,妈妈,今天是我们的节日,我们今天要赚钱。”
今天六一,小旺想要赚钱,应该是想带些什么东西到学校去卖,因为今天学校里家长多,孩子多,购物的需求也多。
“怎么,让妈妈帮你搬磁带去卖?”陈美兰从鞋架上找出俩小子的凉鞋来,蹲脚帮他俩穿着。
小旺天天贩磁带,但今天要贩的可不是磁带,而是……雪糕。
据说离此两站公交车的地方有个小商品批发城我,里面的雪糕批发价一毛五,小卖铺卖三毛,但他要背到学校去,一支能卖五毛钱。
毕竟天热,家长孩子在学校里看演出,热得难受的时候外面的雪糕进不来,他一家独大,奇货可居,不就可以狠宰一笔?
“走吧妈妈,咱们去狠宰那些家长一笔,好不好?”小旺像只小哈叭狗一样,居然抱着陈美兰的大腿,就来拍她的屁股了。
“你这是干嘛?”陈美兰问。
小旺一脸理直气壮,继续拍陈美兰的屁股:“拍马屁呀。”
社会在发展,这个年代的有钱人,像阎西山,是靠喝酒用身体换钱。
但在将来,是有知识,有学历,懂得操作资本的人才能赚钱,就比如上辈子的吕大宝,父亲靠房产起家,他靠玩弄资本成为二代富豪。
而小旺,就像上辈子的圆圆,在将来,仍然像阎西山这帮老一辈一样,辛辛苦苦,靠喝酒,靠拍人马屁,靠挥洒汗水赚小钱的。
你看他现在,轻轻摸着陈美兰的屁股,那两只大眼睛眨巴的特别无辜。
可他要不好好学习,他在将来还得走现在阎西山的老路。
重组家庭的继子女到底该怎么教育,陈美兰并不擅长,只能慢慢摸索。
但是赚钱这种事,就像给孩子吃东西一样,曾经她用七八个大鸡腿,加连着订了半个月的可乐,治好了小旺偷吃的病,要不这回就陪孩子赚回钱,让他高兴一下,说不定他那赚小钱的瘾,她也能治好?
想到这儿,陈美兰说:“阎小旺,今天妈陪你去一趟,但是今天赚完钱,到期末考试的时候你都要集中精神,搞好学习,好不好?”
小旺并不说感谢的话,背着他的大泡沫箱子,晨光中走在最前面,出门就吼一句:“大爷听过我的歌……”
小狼立刻接了一句:“小伙亲过我的脸。”
“山丹丹花开花又落……妈妈我爱你!”小旺迎着晨光,头顶着泡沫箱,冲上了公交车。
惹得一车的人都在侧目看从后面赶上车的陈美兰。
孩子能把妈妈我爱你唱的这么顺调儿的,真少见。
第70章 西铁城(“我是你的警卫员。”阎肇)
小商品批发市场跟早市一样,七点钟开门,小商小贩们就来批发东西了。
这个小商品批发市城是私营的,属于解放前西平市的第一大地主家,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被供销社给占了,平反后又归还给地主家。
说来也巧,那个地主的后代也姓阎,跟阎西山是本家,名字叫阎东平,算是阎西山的远房兄弟,不过人家祖上地主做得大,平反后政府赔偿得多,比阎西山过的风光。
刚进批发市场,陈美兰就听有人说:“你们听说没,阎东平说想卖这楼?”
“他抽上了大烟,不卖楼才怪。”另一个说。
“这么一幢楼,谁能买得起,得好几十万吧?”
陈美兰驻步顿步了,别看这楼顶上人民公社供销社几个字还没拆掉,楼外墙也破破烂烂,但这一片在将来可是妥妥的城中心,而且占地面积特别大,以后光是地皮都要值多少钱的。
阎东平在革命年代也属于差点没被打死的人,才富了几年,居然因为抽大烟要卖楼了?
这么一幢楼,现在就能躺着收租,将来还会拆迁,谁要有眼光,有钱买了它,三辈人都不需要再努力了,可惜一幢楼在任何年代都不容易买。
周雪琴重生了吧,风风火火四处赚大钱吧,她也买不起楼。
另一个人低声说:“听说阎东平最近在联络他们村在首都的那个大人物,他家二儿媳妇不是在首都做生意?几十万应该一下能拿得出来,不过就看人家买不买了。”
盐关村有个人上首都做生意被人打死了,就是阎佩衡关照的案子,阎东平正是那人的侄子。
陈美兰心中一念,阎卫的妻子米兰在做生意,据说做得特别红火,该不会阎东平急着要钱,是跟米兰联络,想卖楼吧。
同是一村的人,这楼阎西山都买不起。
阎卫夫妻居然钱多到,敢狮子大开口,问一幢楼的价格的地步了?
本来最近股市惨淡,陈美兰还想提醒阎佩衡一下,让他查一查阎卫夫妻是不是在炒股的,看来她多虑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米兰炒股再赔,那三十万应该拿得出来。
……
娘儿仨继续往里走,一个个摊位琳琅满目,批发啥的都有。
“这儿就有冰棍,就在这儿买。”看到一家批发雪糕的,小狼不愿意走了。
他的目的是吃,不是买。
“你懂什么呀,再往后走,有个咱们区着名的女流氓,她的雪糕比别人家的便宜两分钱。”阎小旺兴致勃勃的说。
这就是个标准的守财奴,葛朗台。
为了便宜两分钱,陈美兰刚给他买的凉鞋都要磨穿鞋底儿了。
不过再往前走两步,小旺又嗖的一下折回来了:“妈妈,不好,女流氓家有混混,咱们等会儿再过去。”
这小家伙一天四处乱串,批发市场显然也不是头一回来,不但知道这市场里谁家价格更便宜,连混混都认识。
陈美兰听见女流氓几个字的时候,就觉得,怕不是自己认识的人。
踮脚一看,远处一个摊位上,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穿的是白的确凉的衬衫,头发结成油垢贴在头皮上,正给几个小混混围着,在从兜里往外掏钱。
“齐松露?”陈美兰于是喊了一声。
那个女人正是陈美兰认识的朋友齐松露,前些年听说去南方了,美兰有五六年没见过,没想到她居然在这儿搞批发。
“想批发东西过会儿再来,齐松露很忙。”几个混混回头,又跟齐松露说:“你个女流氓,保护费,快一点。”
“sir,大家都是熟人,我是阎东平家亲戚,给个面子,就别欺负我姐了,行吗?”陈美兰上前说。
现在的流氓混混就喜欢有人喊自己一声sir,特别受用,陈美兰打的又是阎东平的旗号,按理对方就该给个面子的。
不过这回陈美兰没赌准,几个混混一听乐了,说:“阎东平那王八蛋欠我们好多白粉钱呢,怎么,咱的钱你来还?”
阎东平个坐着收租,吃租的包租公,怎么连小混混的白粉钱都欠?
这可难倒陈美兰了,她没想到阎东平会混的这么背。
她都准备要是这几个小混混再缠着自己,就得让小旺出门,给阎肇打传呼了。
但就在这时,一个身材很高,戴着摩托车头盔的男人直冲冲走了过来,用陕省方言喊了一声:“狗日滴,还不快给饿滚?”
几个混混显然很怕这个戴头盔的,听这人的大炮嗓门一声喊,一声不吭,全跑了。
“以后这个市场也不准再收保护费,给饿滚,滚滴远远滴。”这人一口陕省土话,从陈美兰眼前经过,大模大样的转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居然直呼她的大名:“陈美兰?”
“我是。”陈美兰说。
“攒劲丫头,叫声sir儿饿听听。”这人一口老陕腔,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陈美兰眉头一皱,心说这应该也是个混混,还是混混里的老大,但他怕不有毛病吧,还叫声sir,陕话的sir她是真叫不出来。
不过对方应该是故意恶作剧,笑的就好像嘴巴里装了一个低音炮一样,咧哈哈的走了。
陈美兰这才回头,走到齐松露的摊位前。
“妈妈,这个就是咱们市那个有名的女……”小旺摇了摇陈美兰的臂膀,指着齐松露,女流氓三个字刚要脱口而出,陈美兰轻轻嘘了一声:“小旺,以后可不敢叫这个阿姨女流氓。”
“为啥?”小旺也是悄声。
陈美兰叹了口气:“因为妈妈当初要不是有事错过,也会跟她一样,被公安打成女流氓的。”
小旺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喔了一声。
小孩子不大懂事,远远望着那个三十多岁,一头头发油耷拉在脸上,皱纹像刀刻一样的女人,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一脸苦相的女人会是个女流氓。
还有,妈妈居然也差点被公安打成女流氓?
这又是为什么呀。
不过陈美兰早晨起心动念,想陪着小旺过个赚钱瘾的时候,可没想到小旺居然会带着自己找到齐松露。
这家伙可真是她的小福星。
前几天她还在想,阎西山要大规模卖煤了,大笔的资金入账,他喜欢嫖风,喝酒,吃穿打扮,这些陈美兰都可以忍。
但她怕他起坏心眼,把西山公司做成空壳,拿圆圆的钱再成立一个新公司,壮大自己,继而踢开她和圆圆,所以,她需要一个会计替自己盯着阎西山。
但在西平市找一个不会被阎西山腐蚀,或者诱惑的会计又何尝容易。
偏偏齐松露就是一个。
她是财务专业毕业,会做账,曾经是供销社的会计。
她还恨阎西山恨的咬牙切齿,此生不会改变。
说起这个,就要说到齐松露独一无二,西平市第一女流氓的称号了。
齐松露的前夫名字叫王定安,是名转业军人,目前在津西区做公安,跟阎肇一样,也是缉察队长。
而齐松露,则是原来供销社的第一把手,女会计。
王定安刚从部队上转业,还没安置工作的时候跟着阎西山混过,那是1983年,第一回全国严打的时候,城里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头了很多舞厅,阎西山生平爱跳舞,当时约了王定安一起去舞厅跳舞。
齐松露听说后,喊陈美兰,要一起去舞厅揪男人。
当时圆圆还在襁褓里,而且陈美兰特别讨厌进舞厅,所以没有去。
于是齐松露一个人跑舞厅里去找丈夫了。
结果那天正好公安严罗密鼓进行严打,一舞厅的人全部被抓到了公安局。
齐松露个冤大头,是进去找丈夫的,但王定安和阎西山就跟黄油似的闻风而跑,没给抓着,她倒是给逮了个现形。
在舞厅里被抓到的,只要亲属不认领,不缴罚款,就要被定流氓罪。
王定安没钱,让阎西山找钱帮他赎人,阎西山当时也没钱,急的直跳脚,四处借钱借不到,还是找胡小眉借的钱,要去保释齐松露。
但保释流氓必须是亲属,王定安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病的躺在床上起不来,阎西山又非亲属,拿着钱也捞不到人,齐松露就被宣判,定性为女流氓了。
83年的宣判,游街,公审大会她全参于过,而且是全市巡回式,几十场。
毕竟是曾经供销社的会计,齐松露长得虽说漂亮但不苟言笑,是个冰美人儿,当时渐渐的谣言四起,好多人说她白天是会计,晚上是小姐,还有些人言之凿凿的说跟她嫖过,说别看她平常高高在上鼻孔看人,其实性欲旺的不得了,不给钱都愿意嫖,一到夜里就跑街上拉男人。
甚至有段时间男人们开玩笑,都会说,小心今天晚上齐松露把你抓去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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