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陈美兰打死都不敢相信,半个小时,一个男人能把一间屋子给整理的这么干净啊,她抬头,正好对上阎肇依然冷梭梭的目光。
那目光迫使着陈美兰,赶紧给他一个答案,阎小旺还要多说一句:“今天晚上我们要和我爸睡。”就好像他爸是唐僧,要被她吃掉似的。
“隔壁那间屋吧,也有炕,炕还大,够你们父子几个滚了。”陈美兰压抑着胸腔里的笑声说。
孩子都差不多,上辈子她和吕靖宇结婚后,在一起睡得并不多。
只要睡到一家,两家的孩子不是肚子疼就是屁股痒,总要想办法闹着把他们分开。
二婚夫妻,心里都只有自己的孩子,盘算的也是各家孩子的前程,隔着孩子,永远磨合不到一起的,就这么过吧。
“小旺去吃饭,剩下的活儿我来干。”阎肇说着,提起扫把出门了。
这真是个男版的田螺姑娘,还是刚才他悄悄藏了几个人在家里搞打扫,这回陈美兰才要亲眼所见。
只穿一件背心,先是把放在洗盆里的脏被套脏床单刷刷几把揉了出来,搭到晾衣绳上。
再洒水闷着地上的灰尘,然后拿扫把把整间房子从顶到墙细细清扫一通,接着又用淘干净的抹布再擦一遍浮尘,窗户单用一块抹布,整个从炕到地,不过十几分钟,几个孩子还在吃饭,阎肇一气呵成,居然把另一间屋子给清扫的干干净净。
套被套,铺褥子这种事,陈美兰敢打保票,在华国没几个男人能干得了。
吕靖宇惯常吊在嘴边的话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管你吃穿,你就得伺候好我一家老小,这是一个女人的本分。”
陈美兰一直以为这个国家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样的。
但阎肇,不管是表现也罢,还是真会干,他套被子的方式,陈美兰破天荒,是头一回见。
他先把被子和被套平铺在炕上,左卷卷右卷卷,刷的一抖,陈美兰数过的,不过12秒,就是一床套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了。
这男人是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里最会干家务的。
“赶紧吃饭吧,面都快坨住了。”陈美兰把缸子递给了阎肇。
别看孩子小,都饿了,几个孩子居然一人吃完了一大碗油泼面。
阎肇把孩子们缸底的辣椒红油和豆芽葱蒜全归到了自己碗里,再把脏了的缸子拿出门,哗啦啦的自来水冲着,蛇皮管子连头带手冲了一遍,他穿上衬衣,端起盛着面的缸子就走:“我到单位吃,两个孩子今天晚上……”
“你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小狼。”小旺抢着说。
小狼给哥哥掰着,赶忙挥手:“爸爸再见。”
真是奇怪,小旺和小狼比吕靖宇家那两个省事得多,当爸的走的时候不哭不闹,乖乖的跟他爸说再见。
客气又拘谨的两个小家伙,对他们的爸爸,似乎比对她还陌生。
吃完饭,应该洗个澡的,但这房子里目前还没有洗澡间,而且小狼和小旺似乎并没有洗澡的习惯,小旺一吃完饭就去隔壁了,小狼不肯走,要跟招娣俩一起看电视,才看了两分钟,打着盹儿,已经眯在招娣肩膀上了。
招娣踢鞋趴上了炕,他眯眯糊也跟着爬上了炕,俩人并肩躺下。
陈美兰出门烧个水的功夫,再进门,就见阎小旺撅着小屁股,正在卖力的,准备把小狼拖起来,抱走。
“不要,跟姐姐睡。”小狼嘟嘟囊囊的说。
“快走吧,这么陌生的地方,哥哥一个人睡害怕,要你做伴。”阎小旺语带着哭腔,拍着弟弟睡熟的脸说。
可惜弟弟太胖,他也不过六七岁的小男孩,想抱是抱不起来,想拖,拖不走。
电视机里广告还在哇哇作响,一会儿是菊花电扇,风凉世界。一会儿是上海航天牌冰箱,航天品质,再一会儿,又成了新一代的系列微机,长城。
阎小旺扯不起弟弟,垂头丧气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转身看到陈美兰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小男孩脸上的委屈和害怕瞬间不见了。
刷的一下撩起被子钻到了被窝里,他故意对睡着的小狼说:“什么?你害怕?那我陪你睡吧。”
胆虽怂,嘴不怂,小家伙嗖的一下,闭上了眼睛。
第13章 臭流氓(不表面巴结她,不暗处翻她)
这是盐关村最大的院子,整整八间40平米的大屋,全是陈美兰带着陈德功,一砖一瓦砌起来的,阎西山负责在外面赚钱,她在家负责盖房子。
砌的时候就想好了打二层,所以地基打的很深,将来起三四层楼都不怕。
给自己洗了个澡,进门的时候被个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哗啦啦的,一大盒麻将洒在地上。
虽说还是农民,但大家的土地都被征用了,村里人闲时间多,都喜欢搓点麻将,所以家家都有麻将。
但陈美兰从来不打麻将,这麻将是阎西山的。
渣前夫的东西留着干嘛,扔,陈美兰还得清理衣柜,里面有好些大花衬衣,牛仔裤,全是阎西山的,统统扔掉。
再翻翻柜子里的相册,只要有阎西山的,她也干干脆脆一剪为二,把阎西山剪了下来。
忙了半晚上,刚扔完垃圾回来,玻璃窗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像只敏捷的猫一样,那是阎小旺,在盯着她。
但一看她进来,小家伙刷的一下躺倒了,还跟猫猫念经似的打起了小呼噜。
三个孩子并排躺在炕上,月光照着,中间那个小胖墩儿皮肤最白,招娣的睫毛就像两把大扇子一样,睡梦中还在忽闪。
拉了电灯,刚要眯眼睛,阎小旺突然说了句:“我看见你刚才把麻将扔喽。”
“我又不搓麻,留它干嘛,你想搓。”陈美兰反问。
“搓麻的都是臭流氓,没一个好东西。”小男孩嗖的扔了一句:“呼噜呼噜。”
这小家伙不仅倔,还傲娇。
第二天一早,村支书阎雄家,毛嫂子提着一大盒麻将进门,喜滋滋的给阎雄看:“看看,这么一副好麻将,全囫囵的给扔在垃圾堆上,我给咱全捡回来了,就差一只幺鸡和一块白板。”
阎雄一看,却顿住了:“这是副象牙麻将,是阎西山的,一盒得好几百块,美兰居然把西山的麻将给扔了,她哪来这么大的胆子,难不成新找的男人在咱们西平市,面子能比西山更大?”
“天太黑我没看清,挺高一男的,还带俩孩子。”毛嫂子轻轻嘘了口气:“西山在市里关系多得吧,我听说好多公安都是他的拜把兄弟,男人离婚,自己对不起老婆没啥,但老婆要找个别的男人住在他家里,我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
“西山现在的人脉和背景了不得,手下还好多混混马仔,要我说,美兰除非找了公安局长,不然那院子她住不安生。”阎雄感慨说。
“公安局长会找咱美兰一个二婚,能有男人要就不错了。”毛嫂子叹口气:“美兰的日子难过呐。”
阎雄也不经意的叹了口气,抱着那副麻将出门,放到垃圾台的显眼处了:这麻将,他可不敢要。
早起烧一大壶水,陈美兰才要赶着小狼和招娣俩洗澡。
俩孩子睡了一晚上,把她的新被窝都睡臭了。
小狼是真脏,那双脚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脚底下的污垢结成了痂,搓都搓不下来,只能先上打上香皂,慢慢泡。
这胖嘟嘟的小男孩有一个鼓鼓的小肚皮,坐在大洗盆里,任由阎小旺混身上下给他搓着,瘫成一个大字,贼眯眯的舒服。
招娣对两个男孩未免太热情,忙着给小旺找毛巾,找牙刷,还热情勃勃的,想教他怎么洗脸刷牙。
但阎小旺并不领情,把招娣的东西放在一边,只用他爸带来的牙膏肥皂。
而且拒绝招娣帮忙,等小狼身上的垢痂泡化了,自己帮他搓,搓完还知道兑热水,拿清水替他再冲一茬。
“妈妈,小旺哥哥好像不怎么高兴。”招娣跟在陈美兰的屁股后面,小声问。
刚刚凑合到一起的两家人,小狼没心没肺。
但小旺毕竟大了,他妈又没死,孩子最想的肯定是自己的妈妈,乍然被他爸拎到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怎么可能高兴。
曾经的招娣就像现在的阎小旺,半懂不懂事,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里,你不用吓她都是一只惊鸟,独自瑟瑟发抖。
你对他不好,他怕,对他好他也怕,倒不如不管他,由着他自己的性子去。
家里的灶台没有清洗,没法开火,只能出门买早餐。
油条,肉加馍和豆浆,还打了半盆豆腐脑,又买了俩茶叶蛋,一份小咸菜。
毕竟现在物价便宜,这么一份早餐打下来才不过两块钱,吃饱一个大人和三个小孩足够了。
打好了早餐,陈美兰才专门劝招娣:“既然小旺不想理你,你也不要理他,你们还不够熟悉,人对陌生人太热情,别人会害怕的,好吗?”
招娣咬了咬唇,语气巴巴的说:“好吧!”
再往前跑了两步,她又回头说:“我喜欢现在的新爸爸,因为他晚上不回家。”
因为晚上不回来才喜欢,这叫个什么逻辑。
村子里的妇女们好八卦,一个个或者头上顶着烫发卷儿,或者脸上贴着黄瓜片,假借着串门晒太阳,都在陈美兰家门看站着,好奇的张望着院子里两个小男孩。
满院子的菜,俩男孩儿,一个在菜田里撒欢儿,一个坐在台阶上,埋着头,正在修一台破录音机。
其实本来可以修好的,但是昨天淋进去的小奶糕吧零件糊坏了,这下直接报废了。
小旺总觉得这个村子自己有点熟悉,又说不上哪儿熟悉,外面那么多女人上下打量着他,心里就更郁闷烦躁了,抱起录音机出了门,一声砸在了垃圾台上。
哗啦一声,黄三嫂给吓了一跳:“这孩子咋这么凶,面相也不讨喜。”
有人接茬:“就怕他欺负招娣。”
“他敢?招娣她爸可是咱们整个津东区的名人,看这俩孩子的穿着,他们的爸估计一般,是个普通人。”黄三嫂叹气说。
小旺气的冷笑一声,大摇大摆进门了。
屁啊,他爸在战场上一天能杀30个敌人,能是普通人?
“黄三嫂,刘二姐,遛弯儿呢?”陈美兰端着早餐上前,笑着说。
“美兰都舍得花钱打早餐啦?”黄三嫂特别吃惊:“你原来不总说外面的早餐没家里的好吃,还不健康?”
曾经她是不吃,上辈子多少年都保持着自己做饭的习惯。
可最终落得个什么。
吕大宝头一回学喝酒,喝醉了搂着她说的第一句就是:“妈,幸好你做的饭好吃,要不然,就凭这两只粗糙的手,也配不上我爸现在的钱。”
她沤心沥血养别人的孩子,在孩子眼里不过是个磨糙了皮,磨厚了肉的老妈子。这辈子日子照过,她不会再给任何人真心了。
看美兰进了家门,黄三嫂感慨说:“美兰也是够委屈的,她恐怕还不知道吧,阎西山和胡小眉原来就骚在一起,现在直接过明路了。”
人比人气死人,曾经还是好朋友呢,美兰一走胡小眉就和阎西山过明路了。
要说他们没早勾搭在一起,谁信啊。
最近阎西山买了辆夏利车,胡小眉上下班都是他接送,整个盐关小学第一风光就是胡小眉。
这要叫美兰知道,得多伤心啊。
刚刚出锅的油条,表皮还是脆的,煎饼果子的杂粮面下面露着金黄的鸡蛋叶子,提着早餐进了门,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狼已经闻着味道,跟到陈美兰的屁股后面了。
吃饭就在陈美兰的屋,她这屋足有42平米,里面有餐桌,还有小凳子。
天热,院子里种了太多菜,这才一晚上,窗外密密麻全是蛾子和蝇子,则把早餐放下,蝇子已经扑过来了。
这居然住条件当然不行,得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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