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浣若君
招娣看起来也是受了委屈的,但看到她妈,笑着就奔过去了:“妈妈。”
陈美兰弯腰亲了招娣一下,问:“怎么啦?”
“没事,妈妈,我以后不想学唱歌了。”招娣摇了摇头:“我觉得唱歌不好玩。”
“什么呀阿姨,招娣刚才碰我妈的钢琴,那可是学校的琴,碰坏了怎么办?她还想跳我妈的席梦思……我妈都没收她学费,她……”宁宁啪一把打开门,探出脑袋说。
秦玉追了出来,一把捂上了宁宁的嘴:“美兰,孩子开玩笑的,没事儿,是我让孩子弹钢琴的,你家招娣天赋贼好,弹的特别好。”
“招娣想学钢琴?”陈美兰挺惊讶的。
“不想学。”招娣其实是怕妈妈花钱。
上辈子的宁宁后来成了个钢琴家,在大宴会上白色流苏晚礼服,坐在台上弹琴,像只优雅的白天鹅一样。
招娣是一向铜臭的女商人,减肥过度,满脸爆痘,看着台上的宁宁,靠在陈美兰肩头感慨:“妈,我和阎宁从小就认识,小时候我们差不多吧,但她现在是白天鹅,我是个丑八怪。”
气质是用艺术熏陶来的,招娣经了商,一身铜臭,哪来的气质。
宁宁的气质,是用优渥的生活,和她妈的细心培养才会有的。
秦玉掰过招娣的小脸:“不想学你咋悄悄摸姨的琴,还弹的那么好?”
招娣依然摇头:“不学。”
陈美兰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学,只要弹的好就学,妈掏钱。”
秦玉松开招娣,笑着说:“咱是邻居,我也知道你没钱。大伟想租你的房子,但我想这样,我在外面带课,一节要收5块,一个月150,一年就要一千多,那个钱你掏不起。我教招娣钢琴,你把你不住的那六间大屋全卖给我们,一间就按两千算,因为咱们这房子早晚要拆迁,我不占你便宜,你也有钱供招娣弹琴,怎么样?”
她这办法公平丈义,也是替陈美兰着想了。
但陈美兰立刻说:“房子我不卖,不过秦玉,一间大屋我算你5块钱的房租,你要想要,我就租你五间,从后面专门给你开个门,你们要放还是要拉东西,不用进出我们家,直接进出,怎么样。”
等盐关村这房子拆迁的时候,这房子能拆八套楼房,陈美兰疯了才卖房。
秦玉愣了一下:“要是那样,我怕没时间教她免费学琴。”
“别人一节课五块,招娣你就收5块。”
将来秦玉的课会从一节5块涨到50,再涨到200,吕二妞就是秦玉培养出来的。这个钱陈美兰算得到,她也会准备着。
“孩子们学琴都得有个电子琴。”秦玉又说。
“一架电子琴也就40吧,我买。”陈美兰爽快的说。
得见好就收,秦玉笑着说:“琴我买吧,保证不多报你一分钱。”
百货商店的售货员一个月就40块工资,那可是笔大钱。
“妈,我不会白花你钱的,我一定学好。”招娣吸了一下鼻子:“妈妈真好。”
但她也不差,她今天第一次碰琴,就被秦玉表扬了,说她弹的比宁宁好。
但招娣乐,小旺却憋红了眼眶,眼看就要哭了。
为什么招娣的妈妈对招娣这么好,他妈却要去疼别人家的孩子。
拎着鸡腿,陈美兰说:“妈妈还能更好呢,你们不是喜欢吃肯德基的炸鸡吗,今天我给你们炸一筐子炸鸡,这儿还有可乐呢,咱们就着可乐吃炸鸡,好不好?”
所以这些可乐是买来自己喝的?
“阿姨,这么多可乐,会喝坏我们的肚子,可乐是会烂肠子的,只能偶尔喝一瓶。”小旺连忙说。
陈美兰一本正经:“我小时候一天喝过三瓶,一点事都没有。”
进了门,小旺才发现陈美兰是在撒谎,她小时候还没可乐呢。
这个女人,居然敢骗他?
小旺扛着可乐,气冲冲的,但气着气着,嘴角不由自主就往上扬了,因为陈美兰居然拿起菜刀,对着一瓶可乐啪的一声削,那瓶冒着白气儿的可乐,已经对着他的鼻尖。
“请喝可口可乐。”顺带,陈美兰把手里的气球递给了招娣。
三个孩子一人一瓶可乐,一个一个鲜艳的红气球,气球上就写着那句话:请喝可口可乐。
而陈美兰,则在家里复制肯德基的炸鸡。
这东西她上辈子做过,但其实很简单,先用料酒,白醋之类的调料把鸡腿腌了,再用鸡蛋、淀粉和面粉给它挂个浆,主要是油要多,要耐心的复炸上几次,鸡肉的水份被锁在里面,吃起来就嫩嫩的。
孩子们都是乳牙,咬不动太硬的肉,所以华国的孩子们从小到大,才会疯狂的迷恋这个。
再说阎肇,打发了阎西山,看档案到下午,桌上的电话响了。
“我是阎肇。”
“阎肇,是我,你和俩孩子过得还好吧?我给你介绍的美兰很不错吧,她对孩子们挺好的,对不对?”
……
“你是不是有笔奖金发了,我手头特别紧张,需要一笔钱……”居然是周雪琴,不过今天没有歇斯底里的吵架,声音听起来还挺温和的。
阎肇抬头看了看信封,奖金刚刚到手还没捂热,孙怒涛也不可能四处去说,周雪琴怎么知道的?
“离婚的时候我所有的退伍金你全拿走了,整整三万块。”阎肇的眼睛里泛起了冷光。
“可我现在急需要一笔钱,要六千块,你肯定有吧,看在小旺和小狼那么不听话,我也把他们带大的份上,帮我一把吧。”周雪琴又说。
阎肇握着听筒,一字一顿,面无表情:“你可以去找周福龙,王定安,陈平借,他们比我更有钱。”
电话里的周雪琴瞬间没了声音,因为这几个男人在西平市都算暴发户,在阎肇上前线的那几年,都跟她关系处得很不错。
但她丈夫回来了,那些人在报纸上都看过阎肇的大名,早就不敢跟她混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周雪琴在一瞬间被激怒了:“我跟他们只是朋友,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那是谁把小旺的胳膊扯脱臼,让孩子吊胳膊吊了整整三天的,是谁故意骗小旺喝白酒,差点醉死他的,又是谁骗他,说吃一串羊肉串就给一块钱,最后孩子吃到吐,却一分钱都有没给的?”阎肇再追一句,但语速放的无比慢:“周雪琴,告诉我那些人的名字。”
这一声声逼的周雪琴汗毛都竖起来了,其实吧,都是她的一些朋友喝醉了酒开玩笑,拉着小旺开玩笑的时候没轻没重,惹孩子急眼儿了。
她也骂过他们,让他们给小旺道过歉了。
这些事情小旺不是赌咒发誓过自己不跟任何人说的吗?
他居然全都告诉阎肇啦?
啪的一声,她挂了电话。
吕梁正好进来,下意识问:“领导,有人报案?”
“打错的。今天晚上各个路口突击检查,查卡车超速和超载,这个任务我就交给你了。”阎肇拍拍吕梁的肩膀:“我先下班了。”
吕梁看着桌子上那个红色的信封,一脸羡慕:“又是部队上的奖金吧,我们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就没有。”
“公安工作中一样可以拿先进,把手头的工作干好,明年先进就是你。”阎肇说。
吕梁笑了一下,突击检查是个好差事,随便出去转一转,还能问司机们收点钱,几百块总有吧,等评先进等到啥时候。
转身,吕梁走了,孙局进来了:“你今天是新郎官吧,赶紧下班,早点回家。”
“床都没有,不算新婚。”阎肇说:“晚上还要去设岗查卡。”
“你不是不去?”
“我会在暗处盯着的。”阎肇说。
孙怒涛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阎肇的深谋远虑。
盐关分局,甭看他俩是领导,其实根本不知道谁是敌谁是友,又有谁已经被那帮暴发户腐蚀了,属于孤军奋战。
要步步小心,否则是就是粉身碎骨。
“明儿记得去买床,我给你嫂子打了招呼,她会专门到商场等你们。”孙怒涛说。
阎肇出来之后,先赶着邮政关门把钱取了,再看都到下班的点儿了,百货商店居然还开着,于是又进百货商店先转了一圈儿。
现在的百货商店有好几层,商品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就是人太多。
不过好在阎肇走到哪儿,哪儿的人就会自发避开。
他在四楼生平第一次见到席梦思,一张张床的看了半天,这才回家。
到家的时候,几个孩子已经吃了一茬炸鸡了。
这东西虽好,但腻人,招娣和小狼一人啃了一个就坚决不肯碰了,但还剩了六大块,皮酥的掉渣,咬开却是汁水横流,但他们俩不吃,陈美兰也不吃,多可惜。
看到爸爸进门,小旺奔过来了:“爸爸,快来,今天有……她炸的炸鸡。”
贼好吃。
陈美兰正在卧室里脱小狼的裤裤,量他的小屁屁。
对了,她还看到阎肇挂在角落里的裤头了。
平角的,倒是洗的很干净,但是上面歪歪扭扭,缝了好多补丁。
屁股倒没磨破,但裆的位置已经磨成絮了,自己用大针串缝的痕迹,活像两条狰狞的蚂蚱。
这要拿出去,大概村里最不讲究的阎三爷都嫌它破。
他们父子全都需要内裤,而且是迫切的。
笑着从卧室出来,正好阎肇朝她走过来,俩人差点撞到一起。
“你喜欢席梦思吗?”阎肇张嘴就问。
席梦思?
陈美兰愣了一下,这个称呼到将来就没了,但现在席梦思可是个新鲜东西。
阎肇从哪儿知道的席梦思。
毕竟阎肇回来的少,在家也很少说话,招娣也凑过来了,扬起头,好奇的望着。
“还是你喜欢实木床,箱式床,你喜欢哪一种,咱们就买哪一种。”阎肇又说。
小狼和招娣特别专注的看着陈美兰,想听她的选择。
而小旺还在苦恼,为什么那么香的炸鸡却没人吃。
本来是因为食物太珍贵,他想省着给弟弟,给爸爸吃的,可现在别人都嫌弃,都不愿意吃,正好,他吃。
一口炸鸡一口可乐。
他吃。
阎小旺曾经只有一个人躲着吃东西的时候,才能品出香味,但此刻他当着大家的面,气哼哼的,越吃越香。
而他自己全然没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不躲着吃,也能吃出食物的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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