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枝呦九
他悄悄的比起了大拇指。
然后孙香就乖乖的在账本上划拉,给宗童划拉了一笔银子出来。
她冷着脸,“将纸留下。”
宗童点头,背着一把伞,踩着雪,吱呀吱呀的往外面走去。
走了一半,他又转过头来,罕见笑了笑,“隐卫最先训练的便是记忆。”
这意思就是说,他虽然不带走纸了,但是他记得。
孙香不免又将他骂了一次。大怒道:“等吧,等以后我跟皇太女殿下说,将隐卫彻底给改革了,我看他嚣张不嚣张。”
罗玉松不敢反驳,一个劲的顺从,“对啊,改革,改革好。”
孙香这才哼了一声,然后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又冷哼了一声。
罗玉松就道:“拿走了那些银子,会不会有影响啊?”
孙香就啧了一声,“你如何敢小瞧我?就是再拿走几十笔这种小银子,我都眉毛都不带皱一下。”
罗玉松:“……那你刚刚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
孙香就白他一眼,“我若是不发脾气,皇太女殿下就会更加肆无惮忌了。”
殿下是个基建狂魔。
殿下根本存不住银子!
孙香也不跟罗玉松解释,只道:“这银子,留着还有大用呢。”
如今天下就剩了两国,银子最大头的一部分自然是要用来做军资的。
见罗玉松一脸“有什么用”的迷惑脸,她只能扯了一个谎:“自然是有用的,不说别的,就说阿愿的灯泡研究出来了,整个禹国通电,要不要银子?你别觉得久远,按照这么发展下去,快的很。”
罗玉松就又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
他单纯的很,又作为燕人,孙香只能骗他。
谁知道这年头,什么时候就开仗呢?想到这个,她对罗玉松的脸色就好很多了。
作为一个燕人,禹燕两国打仗,他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果然故土生养了人,最终人还是要踏上征程,可是故土却能留在人心里一辈子。
所以,禹燕两国之间但凡有战乱,便伤心的是像罗玉松这般住在禹国的燕国人。
孙香这般想,在京都的燕国商人也是这般想的。
如今看着风平浪静,但是万一突然平地起波澜呢?这禹国跟燕国两国并立,看着是好了,可心里总不踏实。
如今是两国都战乱几年,需要休养生息,又不愿意直接冒险,所以和平共处,可是之后呢?
所以腊月了,这马上又要重新提交的两国贸易组织,他们就很犹豫。
几个往年的燕商就一边喝酒,一边商量。
“咱们也算是看着贸易组织从七国,变成了六国,五国,四国,两国。”
一位燕商叹气,“这才过了几年?世道就变了,变的如此之快,我有时候醒来都有些恍惚,就觉得在做梦。”
“你们说,咱们是燕商,万一打起来,咱们该如何?”
“这有什么好感慨的,不论是几国,咱们的生意是不是越来越好,咱们的银子是不是越赚越多了?”
商人逐利,赚禹国银子的时候,你不说什么感慨之语,如今赚了银子了,倒是知道燕商在禹国赚银子,就不是忠贞之人似的。
他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在座各位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
感慨的燕商觉得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便语气有些冲,“赚银子是没错,但是赚银子只是从前,咱们毕竟是燕商,打起来了,你们觉得咱们燕商能讨得好吗?即便是禹国朝廷不说什么,但是禹国百姓呢?会不会自动的抵制燕货?燕国百姓呢?会不会自动抵制禹货?”
其他几人便也低下了头。
这回是没人嘲讽他了,因为他们都担心过这件事情。
但是你肯放弃手里在禹国的生意吗?
他们不愿意,也没人愿意。
这些年来,禹国创造了多大的财富,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当初迟疑不敢加入贸易组织的家族如今财力可不比他们,衰退了不少,当初不肯来禹国做生意的众人,更是直接退出了富商的排行榜。
有时候,他们也发现了,他们是争蛋糕,但是禹国不同,禹国时刻都在创造蛋糕。
他们没有创造力,就只有拿出诚意来,热情的介绍自己有什么,可以给什么,然后从身边人羡慕的眼神中拿到那份蛋糕。
所以,他们都是来买蛋糕的,就好像为人鱼肉,身家都系在禹国身上,他们不敢不听话。
因为禹国朝廷对于商户的掌控实在是强了,他们挣脱不了。
所以虽然现在不管是几国贸易组织,依旧是要要参加的。
说句难听的话,即便是变成一国贸易组织了呢?他们的生意该做还是做。
于是便将基调定下来,大家该参加还是要参加,该要去递交申请书还是要去递交申请书,确定了这个事情,便是如何在禹国为燕商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一人道:“我提议,三月份的万民大会,咱们也需要有名额,我们需要去争取关于燕商在禹国的便利行事的权利。”
“对啊,我们是交了关税的。”
“还要写下一份权利保证书,这是我们的基本权益。只有朝廷盖好章,才能不怕其他人抢。”
“既然我们担心商品会被禹国人抵制,不如我们再加一条:不允许禹人抵制商品?”
“要是可以明确禹人每年可以买我们多少商品就好了。”
“对啊,如果我们的货物有销售量最低保障就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都一个劲的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倒是没有想起,刚刚他们还在埋怨禹国朝廷管控商人太过,一直受朝廷摆布了。
不过他们想要的权益还是露出了风声,传到了孙香的耳朵里,她趁着皇太女殿下来的时候,跟她小声的提了一嘴巴,“他们还想要最低销售额呢,白日做梦。”
折青就皱眉道:“看来他们没有想清楚过,正常情况下,百姓想要买什么,抵制什么,朝廷都无权干涉。”
孙香:“他们如今进了几年贸易组织,皮越来越松了,胆子越来越大。”
折青就笑着道:“等过一两年……再收拾他们。”
她站起来,就要回宫里去了,“明日就是除夕了,今年还是在平安巷子里吃午饭吧?明日中午我再来。”
孙香扶着肚子哎了一声,让罗玉松送折青出去,可惜没走几步,就被宗童截了道,他被挤进了小道,笑哈哈的朝着皇太女殿下和宗童摇手,“殿下,宗童,走好啊。”
孙香:“……”
她叹气一声,突然觉得罗玉松这个样子也好。
“回来吧,外面冷。”她朝着罗玉松招手,“回来,我给你烤红薯吃。”
天降大喜,让罗玉松心里多有忐忑,不断反省自己:“阿香,我没做错什么吧?”
他最近都没有出去!
孙香:“……”
她叹着气回去,认命了。
……
徐州,除夕前一夜。
小鱼村。
大庄子跟妻子二娘正窝在家里做事情。
大庄子是茶叶厂里做事情的,过年也没有闲着,从茶叶厂里领了茶叶包装盒回来做,二娘是徐州木兰纺织厂里面的,她也从厂里面拿了纺织品回家做。
家里五个孩子,如今都上了学,虽然苦是苦了点,但好在孩子们成绩好,即便是苦,他们也有奔头。
“哎,也不知道唐先生他们去了京都怎么样了。”
二娘跟大庄子道,“大娃多亏了他一直照料,这才能一路从小学内招进高中。”
大庄子手不停,歪了歪头,“你怎么想起唐先生了?”
二娘就道:“唐先生那个妾室,叫梅香的,后来不是跟唐先生和离的那个?”
大庄子嗯了一声,“她怎么了?”
二娘道:“她后来又成婚了,唐先生还去吃喜酒呢,如今梅香已经升官了,做了大管事了。”
大庄子就惊讶的道:“升的这么快?”
二娘点头,“是啊,不过她刚升完大管事,就有了身孕,就有人想要挤她下来,用的便是女子有孕耽误进度,我们场主就真将她换了,结果你猜怎么着,梅香就将场主告到了官府去。”
这可真是稀奇事情。
大庄子停下了手里的活,问:“场主要换了她,只能自认倒霉,怎么还能告去官府?那以后不就是谁都不敢辞退做事的人了?”
他笑着摇摇头,“她肯定没告赢。”
二娘就摇头,“她告赢了。”
大庄子就吸了一口气,“为什么啊?”
二娘刚要说,就听见门吱呀一声,原来是去隔壁邻居家读书的孩子们回来了。
大娃一进门就道:“阿爹,因为梅香管事有孕在身,又一直是在木兰纺织厂里做事情,按照朝廷今年三月出的朝廷法规来说,是不能因此辞退孕妇的。”
且木兰纺织厂根本不是私人的,还是朝廷控股的呢。这都能敢随意辞退人,场主莫不是没读书,是个关系户?
他说完,二娘的神色就变了变,大娃便啧了一声,“好像是听说你们场主今年夏季的时候换了一个,如此,她只做了半年,便要走了。”
这个确实,二娘点头,“是要被辞退了。”
她见孩子们回来,就没了说闲话的心思,连忙下床,给他们将火烧起来,“你们坐下来,烤烤手,如何就要日日去读书了,冷的很。”
三娃就道:“阿娘,你不懂,隔壁的石头哥懂西洋语,趁着他在家里,我们不懂的就去问他,少了补课和买书的银子呢。”
二娘就道:“阿娘知晓了,明日早点,阿娘再给石头送几条腊肉过去。”
又想了想,道:“你们可得学好了这西洋语,你们还记得那年吗?你们五个人,咱们家送不起你们读书了,我跟你阿爹憋的很,每天为了银子发愁。这时候,还是撞上了大运,来了大船,那西方人东西多的很,你们阿爹帮人搬东西,赚了一笔银子,这才送了你们一起上学。”
“听闻今年京都那里来了几百艘大船?天爷,那得有多少东西啊。”
大娃就道:“对,如今跟西方人打交道是必不可免了,所以要学好了,以备不时之需。”
说了这么一顿话,大娃又带着几个小的读书,二娘便又窝回去,跟丈夫继续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