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中猫
自觉自己堂堂大男人还要不得不讨好一个弱质女流太过憋屈,原主对魏姑娘便越发心生排斥。
之后魏家本家使绊子,让他一个二甲来这一向贫瘠的垂柳县做知县,原主心底便越发恨了。
知县虽在县中是最大的,可在官品上也不过八品,就是个秀才,运作一番也是能做知县的,他堂堂天子门生,居然沦落到此。
娶个娘子,岳父清廉不肯帮忙,还要惹上魏家,嫁妆虽多他却不好挪用,娘子心底说不定还想着别的男人。
原主在京城中时还愿意装样,到了垂柳县,是自己的地盘了,便对着魏姑娘逐渐冷淡了下来。
他一边借着魏大人的名字在垂柳县搜刮民脂民膏,一边压榨当地富户,增赋税,侵良田,虽未直接纳妾,却是在外养了不少外室。
魏姑娘被冷落着,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了夫君,只能迷茫又委屈的小心伺候,原主怕她找魏大人告状,也没敢做的太过分。
之后魏姑娘有孕,她一心放在孩子身上,小心调养身子,本好好的,生产当天,原主却买通了产婆。
本可以母子平安,最后变成了去母留子。
主母的位置腾了出来,他一来可以光明正大再娶纳妾,二来有魏大人的外孙在手上,也不担心魏大人这个靠山不帮他。
可怜魏姑娘,本也是娇宠长大的,最后却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夫君手下。
魏姑娘过世后第二年,原主欺凌百姓太过,对方上京告御状,朝廷派人下来查,果然查出他的一大片罪行。
他被判斩首,魏姑娘所出的孩子因父之罪还不满两岁就入了奴籍,魏大人的政敌也借此拉了他下水,最后也得了个摘官帽抄家的下场。
而如今的时间段,正是原主刚来垂柳县不久,开始冷淡魏姑娘,并且刚刚与县丞合伙敲了垂柳县中富户一笔钱财的时候。
在如今的垂柳县富户们眼中,他这位新知县就是个贪官。
虽然这的确是事实。
旁边那满脸写着“我是标准反派”的县丞还在嘀嘀咕咕,咕咕嘀嘀,说着养家不易县丞叹气之类的话,明示暗示的,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
该分赃了我的大人呐。
纪长泽充耳不闻,而是直接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被丢下的县丞愣了几秒。
???这位新县令怎么比他还厚脸皮,居然这么理直气壮的要逃避分钱。
他赶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精神,气喘吁吁的跑到纪长泽身侧:“大人,小的家中贫困,已然没米下锅了,这个灶中的柴火都买不起,垂柳贫瘠,县衙里一向都是入不敷出的,上一任的胡大人走时匆匆,小人去年的俸禄还没发,您看是不是……”
有着八撇胡的县丞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对着纪长泽嘿嘿笑着搓了搓手指头,眼底充满了暗示。
纪长泽已经走到了县衙门口,正望着外面的街道。
垂柳县不愧是出了名的穷地。
看看这遍地黄土,看看那破旧的房屋,再看看远处走过的衣裳破旧,脸色蜡黄的百姓。
他再回头看看县衙,好家伙,里面就够破了,外面居然更破。
匾额上的字都要模糊不清了,大门上还有许多小虫子蛀出的来的洞。
旁边的县丞还在努力搓着手指:“大人,小的今日还未用饭,家中妻儿还在等着小的买米回去下锅……”
所以你倒是赶紧把银子分我一点啊。
纪长泽转头,用着怜悯神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县丞:“原来乌县丞家中竟如此清贫。”
接话了接话了。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给钱了。
县丞嘿嘿嘿笑着小鸡啄米般点头,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上更是猥琐了几分。
他充满期待的看着纪长泽,眼瞧着面前这位知县大人满是同情的开口:
“那日后你家中伙食本官包了,以后都在县衙吃。”
乌县丞:“……”
纪长泽很诧异的望向满脸僵硬的他:“为何这样看本官?”
“哦……”
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了点头:“乌县丞是太过感激本官了吧,不必如此,大家都是同僚,理应互相扶持的,本官虽也清贫,供你一家吃喝还是足以的。”
清贫??!!
之前是谁眼睛都不眨的狮子大开口了??
乌县丞:“……但是大人,这个,您之前问县中富户要的那些银两……”
纪长泽满脸诧异:“本官要的?乌县丞怕是记错了,本官何时问他们要了?那些不是他们自愿捐送出来,为建设我县添砖加瓦特地献出绵薄之力吗?”
乌县丞已被这话折腾的都有点思考不过来了:“建、建设??”
什么意思?
不管了,不管什么意思,钱要紧啊!
他努力的组织措辞:“大人,可您之前答应过下官,只要下官帮您找富户们凑钱,事成之后,好处少不了下官的。”
您都吃了肉,总也要给底下的人喝点汤吧。
“诶……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了,难道在乌县丞眼中,本官是那等不讲诚信的人吗?”
纪长泽很亲和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这笔钱会用来改善垂柳县环境,帮助百姓脱贫,促动县内经济,这是好事一件,对不对?”
乌县丞一脸懵逼,他实际上听不太懂,只能明白个大概,但上官都问了,也只能犹犹豫豫的回答:“对、对的吧?”
纪长泽:“垂柳县贫瘠,若你我一同将之改为繁荣昌盛之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人人都吃饱喝足冬有衣,那你这县丞就是大功一件啊,到时想要什么好处没有。”
说的倒是挺对的,但乌县丞又不傻,这摆明了就是给他画个大饼啊。
“大人,可下官家中的确是缺钱……”
纪长泽叹息一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本官也知道你的难处,虽衙门空空,但本官愿意自掏腰包,将之前衙门欠你的俸禄发还与你。”
惊喜来的太快,乌县丞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多谢大人!”
“不必言谢,你我虽相处不多,但你之才学,品行,做事能力,本官俱都是看在眼底的。”
纪长泽要想夸人,那绝对是百分百的真诚。
感情真挚,语气感叹,白净面容上满是肯定,让人听了不信都不行。
他每说一个词,乌县丞的腰杆就多挺直了一分。
“大人谬赞,小的只是一县丞,哪有什么才学。”
“如何没有,若是没有,你也不会能够坐稳这县丞的位置这么久。”
乌县丞没吱声。
实际上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这么久,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没背景。
他倒是想挪窝,实在是挪不动啊。
人家当官都是越来越有钱,他当官……
垂柳县穷的一批,在这地待了这么久,他从刚开始的踌躇满志再到现在的每日唉声叹气,无米下锅,几乎都要忘了,当初他也曾年轻,也曾立誓要做出一番事业过。
如今人也老了,也折腾不动了,这不打算放弃自我,快快活活做个贪官,好歹不至于连饭都吃不起。
然后就碰上纪长泽了。
虽然抠门了点,但能拿回俸禄也不错啊。
还是别再继续要钱了,这可是上官,得罪了也不好。
乌县丞心底盘算好了,呵呵笑着对纪长泽一行礼:“下官多谢大人,俸禄若是能到,下官可就安心了。”
见他只字不提之前他们一起坑富户的那笔钱,纪长泽主动问:“你不分钱了?”
分个鬼。
这上官脸皮子这么厚,要了半天都要不到,他再继续要下去还不惹一身腥,还是见好就收吧。
乌县丞心底骂娘,面上倒是呵呵笑:“大人说笑了,下官何时想要这笔钱了,方才只是在与大人说之前一直未发的俸禄罢了。”
纪长泽满意一笑,点了点头:“乌县丞果然如本官想的一般,禁得住考验。”
乌县丞:“……考验???”
纪长泽给了他一个“没错就是这样”的眼神:
“之前县衙全靠着你运转,本官看你不错,但又对你知之甚少,怕你是那等贪官污吏,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来试探你,结果乌县丞果真是不贪恋钱财权势,只要自己该得的俸禄,别的竟是丝毫不沾,如今这世上,能像是乌县丞这般不被金银迷了眼的人实在是少见。”
乌县丞:“……”
“……可若是考验,大人您找富户要的那些银两?”
纪长泽给了他一个“这还用说”的表情:“那是他们匿税,本官初来乍到,也不想闹得太难看,找个借口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罢了。”
匿税,也就是偷税漏税。
安国对于这方面罚的极严格,但还是会有人禁不住诱惑,垂柳县的富户们大多匿税乌县丞也是知晓的,毕竟垂柳县这破地,一向也没什么人来查,大家自然是自由发挥了。
但纪长泽一个初来乍到的,居然这么快就查出了这些富户匿税,实在是让乌县丞满脸懵逼。
不光懵逼,浑身的鸡皮疙瘩还都起来了。
他在心底将这件事转了一圈。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就没什么贪钱,只是这位新来的上官为了检验他,故意做的一场戏罢了。
怪不得,他就说为什么这位知县大人背靠御史中丞,还要来贪这么一点钱。
原来他只是借机查身边有无贪官污吏,好清查清楚后再安心做想做的事。
好深的心机,好厉害的手段。
若不是他怕得罪上官,方才利落服软没再要钱,恐怕这位纪大人也不能轻饶他。
明明不是夏天,乌县丞背后却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
好险好险。
他这是将好官当做了贪官,还差点投诚,若不是方才他机智聪敏,以强大的求生欲做出了选择,过几个月人头在不在还难说。
竟是在生死间走了一遭。
对了!
乌县丞突然精神一震,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