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糖中猫
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脸上露出惶恐之色,赶忙捂住嘴:“不说了不说了,这事不是我们这些小兵能说的。”
他匆促离去,剩下出口问的那个人满脸茫然。
“他怎么了?”
有一些爱动脑子的人便压低声音与他说了:“还能有谁,这事可不是你我能问的,快莫要说了。”
那人更加茫然。
直到夜间,才有人在他的追问下含糊吐出几句。
“我等从前便是摄政王手下,军饷可也从未见过发对,如今陛下有这个担忧也很正常。”
毕竟谁都知晓陛下年幼,朝政大事全都交给了摄政王。
陛下平日里想干什么,都要摄政王点头答应了才行。
就连前阵子,传的沸沸扬扬的官员犯错要拿钱向陛下赎的事,据说都是摄政王的手笔。
猜透这点的兵俱都心中震撼,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们没想到,陛下居然愿意为了他们,去跟摄政王对抗。
此刻,无数人都在庆幸着,是他们东郊大营被交给了将军。
否则,他们还像是从前那般,吃不饱穿不暖,俸禄发在手里不到一半还不敢找上峰,否则轻则挨打,重则直接被打没了命,哪里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
同时,心底也对摄政王隐隐约约有了不满。
其实这种不满很简单。
以前跟着摄政王,吃不饱穿不暖拿不到属于自己的钱。
现在跟了一个正常的上峰,他们才知道正常的该是什么样的。
再加上摄政王并不是正统。
他只是仗着小皇帝年幼,替他管理朝政而已。
更多人心底悄悄想着,若是陛下能接管朝政就好了。
陛下对待他们这些行伍之人这般仁善,若是陛下能管,到时候他们肯定再也不用怕将军走了之后他们又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哪怕这些想法没人敢说出口。
但此刻,却都像是一束火苗一般,无声无息的在心底升腾。
这正是纪长泽想要看到的。
把摄政王弄下马很简单。
按照纪长泽一直以来的操作,他上来就能把人捅死。
人都死了,摄政王有再庞大的势力又怎么样。
但不可否认,哪怕他是一颗歪脖子树。
这棵树在朝堂上盘踞许久,无数朝臣,百姓,将士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一旦他死,朝堂必将大乱。
国家动荡是肯定的,百姓遭罪也是绝对的。
纪长泽要做的,就是一边从黄面身上捞好处,一边奴隶他给自己做事,又一边慢慢收拢自己的人。
保证到时候就算是黄面真的死翘翘了,朝政也要在他的控制中。
目前看来,他这步完成的不错。
而江姑娘那边,也在认真按照陛下的吩咐做事。
她特地没让大家在野外休息,而是以需要烹肉为名,去寻了个不大不小刚刚好的村庄。
村庄外有人正在劳作,远远看到穿着铠甲,或是骑着马,或是步行的将士们过来,脸上都露出了惊骇神色。
他们满脸的惶然,想跑又不敢跑,只能僵硬着身子畏惧的望向那边。
一老汉被机灵的村人叫来,脸上满是胆怯的小心凑过去给面前的这一队兵爷们行礼:
“诸位兵爷,来古柳村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姑娘坐在马上,直接问道:
“老伯,里正可在?”
那老汉正要回答,一抬头发现坐在马上的这位兵爷居然是个女子,愣了愣,又反应过来,赶忙答道:
“小的便是此处里正,兵爷……”
额,等等,既然是女子,再叫兵爷就不合适了吧。
他顿了一下:“大人若是有什么想要小的帮忙的,小的必定听从大人吩咐。”
江姑娘倒是没注意他在想什么,直接说了他们是行军途中,想要借村落来休息休息。
还想借一下烹肉用的工具。
说完了,不等对方回答,先招手让陛下派给她的秘书上前。
秘书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
“这是借用锅具的钱。”
里正本来还在担心万一这群兵爷们用完了直接带着锅具就跑可怎么办,他们村本来就穷,锅具算得上是每家每户的贵重物品了。
结果,这群兵爷居然愿意给钱?
从前他们遇见的兵爷,不抢东西就不错了,更别说给钱。
他怔愣过后,一下子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是是是,小的必定与村人们借来锅具供诸位兵爷用,兵爷们可要进屋休息?虽然村中大多房屋简陋,但也算是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不必,我们住了你们的房子你们又住哪里,我等自己在村中扎营就是。”
江姑娘下了马:“就劳烦里正带我们找找空旷适合扎营的地方了。”
“是是是,村中央有个空旷之地,向来都是晒粮的地方,应当足够扎营了。”
手里握着银子,里正笑的牙不见眼,相当殷勤的在前面带路。
其他的村人听了他们说的话,哪怕还是不敢上前,一个个也都纷纷在这群兵爷走远后小声议论起来。
“他们给了里正钱,说是借用锅具的钱,我瞧见足足有一锭银子呢!”
“这些兵爷居然还给钱,我还从未见过给钱的兵爷。”
“放在领头的兵爷是女子吧?女子也能带兵吗?”
村人们一般是不怎么关注国家大事的,自然不知道多出了一位女将军,只纷纷震惊于兵爷们用他们的东西还给钱这件事。
对于女子带兵的震撼,倒是还没有兵爷不抢东西的震撼来的多。
选好了扎营的地方,江姑娘第一时间开始写信给纪长泽。
如夫人帮她缝制好因为整日骑马而有磨损的裤子:“这几日你借口要为我找几个奴婢,买来后我将她们培养成医女,年纪八九岁便好。”
“我们得尽量为陛下多发展一些人。”
江姑娘点点头,接过缝制好的裤子,继续开始写信。
信里仔细写了这两天军营中发生的事,将士们的改变,以及她即将按照陛下的吩咐,来引领这群将士们习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本朝的兵,平时吃都吃不饱,自然也不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道德心。
说句实话,对他们来说,道德那是吃饱了饭的人才能有空谈的。
纪长泽已经做到了让他们吃饱饭。
接下来就是培养道德廉耻心了。
他的兵人数可以少,可以瘦弱,但一定不能是抢夺百姓财物的那种兵。
路上有兵很自然的去掰地里的粮食,被江姑娘直接呵斥住。
责令这是第一次先不追究,要是再让她看见有兵直接去拿百姓财物,她必定要打板子,以军法处置。
里正当时还陪着笑,说是军爷们想要随便拿。
江姑娘却并不当真。
谁愿意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被人免费拿去,不过是强权之下的无可奈何罢了。
等着写完了信,江姑娘出了自己的营帐就冷下了脸,按照纪长泽说的话直接道:
“从前军营里习性如何我也清楚,但那是我没来的时候,从今往后,你们缺什么可以向自己的上峰提,上峰自会来向本将军禀报,到时只要要求合理,本将军也会想法子满足你们。”
“但百姓的东西,你们一分一毫不准动,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爹娘大多也是普通百姓,仔细想想在你们小时候,村中若是来了军营中的人他们有多害怕,有多愁眉苦脸,你们也想自己在旁人眼中就是个烧伤抢夺的强盗吗?!”
看着底下的兵被她这副冷脸模样吓得不敢之声,江姑娘撑着黑脸:
“总之,别人的兵我管不了,但我的兵,绝对不可做出这等不花钱就拿百姓东西的事来!这也是陛下的指示!你们若是谁不听的,军令处置后赶出东郊大营!”
没人敢说话。
他们这几天吃够了甜头,谁也不乐意离开东郊大营。
心底也将这话都记的清楚了。
说白了,他们如今不缺吃穿的,干嘛要去惦记百姓那三瓜俩枣的。
要是想要钱财粮食,每过七天军营各队的比试努把力,最后成功胜利的那队自然有钱分有粮食拿。
何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见底下的兵都是一脸顺从,江姑娘这才稍微收了收脸色。
“这几天赶路也累了,今天便一直休息到明日午时再走,肉会发给你们,愿意自己开小灶的就自己跟村人商量,你们若是谁的衣服破了想要找村民帮忙缝补的也不是不行,但记住,一点便宜都不能占。”
“若是让我知道了谁不听从我的话,呵!”
她冷着脸回营帐了。
剩下小兵们面面相觑。
“将军发起怒来,还怪吓人的。”
“能不吓人吗?那可是江将军的女儿,江将军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