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绿嬑
瑞和抬头:“陛下,这的确是微臣的猜测,虽没有铁证,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们有所隐瞒,谁知道其中藏着多少野心?仔细算来,距离那一场灭国战争已经四十年了,当年西厥十一部青壮的确伤亡无数,但四十年过去,西厥的人口缺口早就被填满了,其中有大半正值壮年。若是想复仇,这几年将会是最佳时机!”
皇帝呼吸一促,瞳孔紧缩。
第907章 嫡长子
这四年来,皇帝冷眼旁观儿子们争斗,时不时地加柴拱火,背地里却培养起了十皇子。原先他要培养的是小九的,十二三岁的少年正适合雕琢,结果小九胆子太小了,满门心思要出宫建府。没办法,他只好继续往下挑,其实往下也没得挑了,十皇子九岁,十一皇子才五岁,十二皇子早夭,十三皇子才学会走路呢,也只有十皇子了。
对此,皇帝颇有些遗憾与无奈,这世上没有两全的美事,他提防着成年的儿子,未成年的儿子却又太小了,年纪正正好的八皇子却资质太差,稍微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堪造就。
好在十皇子资质尚佳,教导起来让他颇有成就感。四年过去,十皇子进步极大,再多几年必定是出色的储君人选。四年过去他苍老不少,与大燕皇室其他男丁相比,他已然算长寿了。可他还觉不足,还希望有更多时间,可惜的是于天命一道,他这个皇帝也无法超脱,就算没有血脉毒素,六十多岁的身体也早就踏入暮年。前几年他还有信心能活到七十岁,今年他的身体却忽然变差,生机活力不停流失,不管喝多少补药,泡多少药浴都无济于事,不由得有些焦虑。
不过他从民间神医那里得了准话,他至少还有七八年的寿数。七八年?够了,那时候十皇子也二十岁了,足够担负起国之重担,到时候他将其他儿子们都安排好,老十也就能顺顺当当继位了。而他,将成为大燕立国以来最长寿、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
结果现在看到这个折子,再听卫振善如此分析,他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脑门,脑袋轰轰作响,眼前都有些发黑。
“陛下!”内侍赶紧上前轻轻地他拍背顺气,又拿出一药丸喂给他吃。皇帝吃了药丸,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他咳嗽着摆摆手,“你们都退下。”
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皇帝盯着瑞和:“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瑞和眼中带着恰如其分的关切,见皇帝问话,忙收敛神情严正地说:“回禀陛下,微臣知道自己所言将会引起骇动,毕竟大燕多年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最是惧怕战争。但微臣能拿项上人头保证,折子里所述皆无虚言,西厥必有异心,多则十年,少则五年,等他兵强马壮之时必定会发动反扑之战,届时我大燕毫无准备,如何能挡?陛下——”他俯下身子,“还请陛下明断。”
皇帝紧紧握着扶手,想起以前看过的大燕与西厥人之战的记载,“悍勇无畏”、“铁骑破军”,西厥人是天生的马上战士。若是西厥真的发动战争……安于享乐几十年的大燕怎么可能抵挡得住!他心中有数,这些年来大燕将士被他压得早就磨平所有锐气,成为他手中搓圆捏扁的纸老虎,若真有战事,匆忙之间他甚至找不出一个能够领兵一战的人物!
他咬着牙,半晌才让自己从想象的恐惧中脱离出来,眼睛沉沉地看着瑞和:“你既有这些发现,怎么没有报给当地总兵巡抚?”
“回陛下,这些发现皆是近期确认,岁城总兵大人见微臣即将回京述职,便让微臣一并带过来亲自呈上,以免折子丢失引起恐慌猜疑。微臣倾尽全力只查到这些,若能有精锐密探前去探查,肯定能找到更多线索。陛下,这几年微臣在边城也找过名医,配合着当地特有的药草,寿命得以延长两三年,但人生依旧短暂,微臣想在剩余的寿命中做出一番功绩,不求能与先祖一样率卫家军横扫西厥于史书上留名,只求在将亡之时回顾此生,能道一句无怨无悔,此生不枉,还望陛下能给微臣这个机会。”
皇帝摆手:“你先退下去吧。”
这一退,瑞和就等了足足半个月。
这个半个月里,瑞和陪伴老夫人,走亲访友,十分快乐。老夫人道:“你都二十二了,真的没有找到喜欢的女子吗?”
“祖母,我如今正在做一项大事,分不出别的心思。”他提前跟老夫人通口风,“我还得回边城去。”老夫人一副了然的模样:“我看出来了,你的心啊,还挂在边城呢。我也不想拦着你了,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得展宏图,祖母都支持你。”
回京城半个多月,瑞和就感觉到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武安侯休沐回来,与他说了这样一番话:“陛下要调京西大营部分兵力入燕京城了,据说是夜里惊梦,梦中有奸人作祟。你上回说你想继续留在边城,这很好,为父支持你。”
“何至于此?”瑞和低声说,“举国兵权皆收于陛下之手。”就是有皇子要造反,也顶多只有几百亲卫,能干成什么事?
武安侯是个武人,虽然没有多少文墨,但并不意味着他脑子不好。相反,武人对危险有着一种敏锐的直觉,他看出了皇帝冠冕之下猛虎迟暮的癫狂。他无奈地看着儿子:“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一贯灵活机敏。陛下这般行事,肯定是觉得心中不安,唯有精兵军械傍身才能缓解。陛下,老了啊。这几年五皇子与七皇子八皇子频有摩擦,皇上似乎偏向八皇子,可我分明看出八皇子性情浮躁,若是没有皇上偏爱,早就……”武安侯没说出来剩下的话,只压低声音,“这两年来,几位皇子都来接触过我,被我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了,其他将领那边肯定也少不了拉拢。燕京城肯定会越来越乱,我打算让你弟弟带着明意去外地书院求学,你便继续留在边城吧!”
武安侯说的话瑞和全都应下来了。这让他很欣慰,他笑着摸摸胡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意收敛:“对了,你回来好些天了,还没有去过你舅舅家吧?”
“是,母亲说舅母带着征玉回乡祭祖了。怎么了?”
“唉,你舅母疯了,有时候会认不得人,发疯的时候……会咒骂你的名字。你娘也是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骗了你,你心中有数就好,不要主动提及去舅家请安,免得你娘又得再找理由骗你。”
瑞和露出惊讶疑惑的神情:“我知道了,父亲放心吧。”又关心地问,“舅母的病没有寻名医来诊治吗?”
“寻了不少名医了,你母亲还托人往南边寻医,都没有用。到时候你弟弟去外头读书,会把征玉也带走,那孩子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功课全都落下了,万家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他不努力读书怎么能行?”
听着武安侯碎碎念,话题从万家转到万明意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儿身上:“我要做祖父,你也要做大伯了。”他便微微一笑:“是,我们卫家第三代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已经备好礼物,等我再次回京述职,那孩子一定能跑会跳了。”
这话武安侯爱听,哈哈大笑起来。
“吏部那边是个什么说法?新的调令怎么还没有下来?”玩笑之后,武安侯再度说回正事,“你说你有法子回边城,还有信心重建卫家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给陛下呈上了什么折子?”
“现在还不能跟您说,等宫中有回应时儿子定会将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好,那我等你。”武安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
又过了两天,瑞和接到吏部调令,在留任岁城宣抚使的基础上,擢正三品提调使,令重建卫家军。当天,宫中传召,皇帝先是称赞瑞和一番,说他不留恋京都高床暖枕,主动要求留任边城的勇气与坚韧值得夸奖,鼓励他要好好练兵重拾旧时卫家军风姿威名:
“好在朕执政五十年大庆之时入宫献礼,扬我大燕国威。”
这是明面上的说法,暗地里皇帝给了瑞和一道密令,命他查明西厥各种异常动向。
“不得泄密!”
瑞和领下密令,叩首应下。
“微臣必定不辜负陛下所托,有生之年一定查出真相,护我大燕。”
这些天皇帝过得很不好过。西厥有可能动乱的消息,让他本就急促的人生计划更添威胁与压迫,稍不注意就全盘皆输。他找来最信得过的内阁大臣商议,这份折子真是如同晴天霹雳,一朝惊醒梦中人。多少年了,西厥的威胁似乎已经成为陈年往事,他们忘了西厥人如同野狼的勇悍与骁勇,与生俱来出色的骑术,如果他们真的重新崛起了,带来的威胁无法估量。
不过这折子上罗列的线索也只是猜测,还需要更多佐证。皇帝不愿意派出明面上的力量去查,以免国内夺储局势再添风波,再有一点,他不愿意在自己收紧军政多年的最后关头,见到那些将领重新躁动起来争权。
不用怎么挑选,皇帝就知道卫振善会是最好的一把刀。如同前几年他曾经生出过的算计一样,此时的卫振善仍然具备那种优秀特质:趁手好用,可以安心给予权力,反正卫振善也没几年好活了,没有后患。
西厥的事情是卫振善挖出来的,没有人能比他更适合这个任务,也不必担心秘密外泄。没有自己的命令时卫振善就已经尽力查明真相,若是自己给了他权力,卫振善肯定更加奋力勤勉。
“好,很好。”皇帝满意点头,“卫振善,你可千万别让朕失望啊。”
消息一出,难免在朝堂中掀起一番热烈议论。皇帝找的这个借口的确合适,执政五十年,身为大燕国史上执政最长的皇帝,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大事。为了五十年大庆能够更加荣耀体面,重建一直旧时颇有声名的名军,何尝不是一种光辉的装裱呢?
至于借此得到兵权的武安侯世子?真正的兵权全在陛下手中呢,重建的卫家军顶多跟普通銮仪卫差不多,称不上兵权不兵权的。众人议论的点很快偏向皇帝对卫振善的偏爱,正三品提调使的名头的确让人眼红,卫振善才多大啊,这就当上正三品官了,哪怕是武官职位,也足以让一些奋斗一辈子却卡在正四品官位的人侧目艳羡嫉妒了。若是卫振善这事办得漂亮,等陛下执政五十年大庆过后肯定还有得升迁。
“真是同人不同命,卫振善真是命好,陛下不喜武官,可我瞧着封给卫振善的提调使与其他提调使不同,竟然可以独自征兵,说出去也够风光的了。”这是羡慕的。
“我觉得也没什么,卫家军以前声名显赫,是真正从血路里杀出来的荣誉,现在重建整出来的却是花架子,不顶用摆出来还丢人,反倒坠了先辈辛苦打下来得名声!”这是嫉妒说算话的。
“多整出一支军队,虽说人数不多才两千兵丁,但也是一笔支出,前一阵江南洪涝赈灾支出不菲……”这是客观分析的。
不管外头怎么讨论,武安侯府里一片欢庆。老夫人听到消息喜极而泣,连连吩咐下人准备东西祭祖:“这可真是好消息,你祖父在世时就遗憾卫家军被解散,临终前仍哭着说卫家军在他手中没落,对不起列祖列宗,现今可好了!卫家军重组了,得赶紧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祖父以及各位老祖宗,让他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武安侯也欢喜至极,他无法请假回来,就让随从捎话回家,让妻子摆宴席请客。
摆宴之后不久,瑞和就回边城了。他带着圣旨与吏部兵部的相关证明,开始招揽兵丁,很快,他就征收了一批由原卫家军以及原卫家军后代组成的具有一定凝聚力的兵丁,之前暗中经营起来的人手也光明正大地充入卫家军中,为他所用。户部的军资还未到,瑞和自掏腰包养兵。一面蓝底绣金字的“卫”字军旗被他亲手插上,迎风烈烈,老兵们老泪纵横,瑞和看着这面旗子,终于露出一个笑容。
第908章 嫡长子
白马过隙,又是五年过去。
在瑞和努力练兵,探查西厥情况的时候,燕京城发生了许多事情。这五年间,顾怀玉与妻子万明意生下了两个儿子,老夫人身体康健,在有了曾孙子之后,日常生活除了等待远方大孙子的来信,就是等待孙媳妇带着孩子来给她请安,享受天伦之乐。
上回瑞和回京述职,在进燕京城之前先去了一趟佛陀寺,皇后没有见他,只是收下了他带来的礼物。这五年间,皇后继续待在佛陀寺没有回宫,惠妃被三皇子连累禁足,三皇子在流放禹城的第六年病死,惠妃一口气上不来也跟着去了。
朝中,五皇子七皇子在朝中与八皇子斗得天昏地暗,瑞和回京述职后再返回边城的那一年,修皇陵的四皇子终于得诏得以返回燕京城。
隔年,四皇子揭发出原来当年金兰围场刺杀一案跟七皇子也有关系,就是七皇子陷害了他。旧案重审,七皇子被罢黜王位,撤回所有职位。某一天,四皇子遇刺,凶手直指七皇子,确凿证据之下七皇子认罪,被判宗人府圈禁。而四皇子面容有损,止步大位之争。
今年,徐嫔被爆出私通侍卫的丑闻,皇帝震怒,赐徐嫔流朱毒一杯,撸掉徐家所有成年男丁的官职,八皇子也受了牵连,差事全掉。
五皇子竟成最后赢家,皇帝身体开始变差,朝中又掀起了请立太子的浪潮。这一次皇帝再也无法推脱,让内阁拟旨,广开言路,让众臣们推荐适合做太子的皇子人选。就在这个当口,燕京城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民间议论纷纷。
“什么?二皇子竟然有儿子孙子了,病弱的毛病也好了?”青樾城,庄域还跟以前一样跳脱,听瑞和说完后惊讶道,“这、这是在唱戏吗?”
瑞和笑着说:“什么唱戏,那可是二皇子又不是戏子。”
“二皇子都四十好几快五十岁了吧?这冷不丁蹦出来两个大儿子六个大孙子,难道不比唱戏精彩?”庄域嘶了一声,“这也太能瞒了吧,把儿子养成外室子二十多年,那可是龙子凤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死。”
庄城瞪了弟弟一眼:“口无遮拦,快些住口吧!”看向瑞和,“善儿,你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是何用意?”
虽远在边城,但当地有头有脸的将领都会关注燕京城的消息,特别是这几年皇帝日渐年迈,大家都很在意夺储的结果。勇定将军府也不例外,他们府还出了一位庄嫔娘娘呢。善儿表弟的消息来得比他们快一些,但二皇子的这则消息有什么需要“转告”的意义吗?再过几天他们也能知道了。
“城表哥也觉得这只是一个让人疑惑的笑话吗?二皇子在这个关头爆出自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你以为只是为了给众人增添笑料?”
庄城愣了。
“龙子凤孙,做什么要藏头藏尾?两位表哥只需要想一想,现在朝中立太子呼声最大的是谁就能明白了。”
“是、是五皇子——二皇子也有意夺储!没错,二皇子贤名远播,前几年还领头修了藏书楼和经世碑,在文人中名声极好,可惜身体不好还没有子嗣,所以没人认为他可以当太子。”庄城迷惑了,“善儿你的意思是二皇子在扮猪吃老虎?可这隐瞒子嗣二十多年实实在在是一步臭棋啊,这消息一出来,我相信大多数人都跟我和庄域一样觉得好笑荒谬,这对二皇子来说肯定会带来名誉上的损伤,他这是图什么?”
“肯定有利可图。”瑞和淡淡地笑,“你瞧瞧,他不就借着隐瞒子嗣这事在夺储风波中隐形了二十多年吗?他底下的弟弟们一个个失败,他想做的是黄雀。”
庄域搓搓手臂:“二皇子挺吓人的哈,这么能忍。不过皇子们怎么抢都跟我们没关系吧。”
“二位表哥都忘记了?庄嫔娘娘所生公主前些年嫁给了户部右侍郎家嫡长孙,而二皇子的三女儿嫁到了户部右侍郎姐姐家,也就是瑾国公夫人的孙子。二皇子身体不好,在户部挂过职,你们还觉得二皇子这件事跟你们无关吗?”
在庄域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庄城蹭地站起来,脸色十分难看。他感激地看了一眼瑞和,大步往外走。
“大哥?哎大哥?!”庄域一头雾水,喊了几声却见庄城已经走得没影儿了,奇怪地问瑞和,“善儿,你跟我哥打什么哑谜呢?”
瑞和便跟他明说了一遍。
庄域忍不住蹦出一句边城当地的脏话:“我们将军府不会被牵扯进去吧?我爹说了绝对不会参与夺储的!”急急忙忙地也要走,抽空回头朝瑞和说了句“表弟我先回家了啊!”,一眨眼,也不见了踪影。
青樾城离三余城不算远,一个时辰就能到。勇定将军听了儿子转述,也有些发愁,不过他很快就劝好自己,安抚好儿子们:“豪门世家关系盘根错节,牵来拉去总能攀上亲戚,也不算大问题。咱们全家都在边城,那边再多风波也牵扯不到我们家的。”这时候他有些感慨还好陛下打压武将,他虽然是三余城总兵,但兵权分散于三人之手,要想调三余城的兵力,需得三人同时拿出虎符,再告知镇抚使盖章通验。如此,旧时在外领兵将领送妻子儿女留京为质的要求逐渐放缓,到后来不再是硬性规定,他才能将妻子儿女全都留在身边。
“儿子也是这么想的。”庄城在回家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善儿之所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我看意有所指。”
庄域又晕了:“哥,你们说话我怎么老是听不懂,怎么又是意有所指了?”他挠着头,两眼迷茫。
瞪了一眼傻憨憨的弟弟,庄城有些无奈:“你啊,要是能分两分力气长在脑子上就好了。善儿是想提醒我们,姑姑在燕京城是不是与二皇子合作了。”
勇定将军愣住了:“不可能吧,你们姑姑胆子小,这些年一直谨小慎微的,去年我回京述职还送东西进宫,你姑姑让太监传话出来,说她‘一切安康’,那太监是你姑姑的心腹,说她自从公主下降之后极少出门,每日便是在佛堂里念经——”
“我记得公主的亲事极为不错,当年父亲您还感慨过,道姑姑不甚受宠,陛下又不关心公主们,好在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替公主择的驸马不论家世与才华都是上乘。如今想来,公主这门亲事有些不对劲,那么多公主,除了最受宠的宁河公主,其余公主的亲事都很寻常,一看就是皇后娘娘按流程为公主择亲,大面上挑不出错罢了。为何我们公主表妹就能得到这样的好亲事呢?再说了,皇后娘娘这几年退居佛陀寺,闭门清修,公主表妹的亲事说是嫡母皇后所赐,不如说是分掌后宫的三位娘娘安排的,二皇子的母妃可是四妃之一的贤妃。”
户部右侍郎的嫡长孙是实打实的青年才俊,有缘分的是与善儿是同榜进士,后来善儿考中状元,那位嫡长孙考了榜眼,在翰林院三年后外放做官,去的是富饶繁荣的江南地带做知县,任期到后听说右迁知州,可见未来前途无限。公主下降后随着驸马外放,过的日子比其他公主强多了。
勇定将军心口骤然狂跳起来,他抬手止住儿子:“你先别说了,让我想一想。”书房里父子三人没有人说话,见父亲和大哥神情严肃,庄域心中焦急却不敢开口。
“正好中秋将至得送献礼进宫,东西早就准备好,那就提前送进京吧!”最后勇定将军拍桌子做出决定。不能因为几门亲事就肯定说妹妹跟二皇子一派有关系,但这事不能轻忽,若是猜测是真的……妹妹拿什么跟二皇子交易?只有他这个哥哥了!傻妹妹哟,他这个哥哥死守边城,能给二皇子什么助力?他得手书一封给妹妹,提醒一番才安心。
将消息送到庄城兄弟手上后,瑞和就没有再管了。知道庄嫔竟然跟二皇子一派有交易,也是他留在燕京的人无意间发现的。
二皇子注定不会成功,勇定将军府要是被拉下水,那就是无妄之灾,所以得提醒勇定将军府一句。只是窥探皇子宫妃到底不能摆在明面上,落人口舌,因而瑞和只能暗示。
边城路远,燕京城的消息快马加鞭送来至少需要十日,用信鸽的话能再缩减两天,瑞和这些年培养了一条情报线,因而情报能比别人稍微快一些到手。送走庄城兄弟俩之后,瑞和就去练武场看卫家军训练。
五年过去,已成规模的卫家军看起来已经是优秀成熟士兵的模样,这是他花了大笔大笔金钱砸下去培养的成果。
最好的训练条件,最好的生活条件,以及最好的军械设备。朝廷的拨款其实并不够用,瑞和填下去自己的私产。
早些年他在京城就有做生意,因心中藏着事,来边城后他也没有拉下赚钱大业,有了卫家军后还拉起了一条大燕-西厥-婆贞的商队。过了西厥便是婆贞国,这是一个商贸发达的大国,与周边大国小国关系都处得极为融洽,不过与大燕少有往来。原因无他,婆贞与西厥商贸往来需要经过西厥,早些年西厥强横凶猛,商队经常被袭击,没办法,只能让西厥人充当中介,婆贞与大燕通过西厥这个中转站进行交易,凭白多了一层税赋,交易成本提高。后来,婆贞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大燕引进了一批匠人,不再需要高价从大燕购买丝绸与陶瓷,这条贸易线就被毫不留情地断掉了。等到四十年前西厥大败,西厥人没胆子再掐婆贞与大燕的商队,却也因为没什么赚头没多少,商队并不乐意前往。
七年前瑞和在岁城建陶瓷窑,老夫人从京中帮他送来一批匠人,瑞和研究了一番婆贞国的文化,亲自画了几款花样,烧出来的成品同时具备大燕与婆贞文化特色,瓷瓶在阳光下纹路像在流动,极有美感,被取名流金瓶。那批瓷器穿过西厥领地被送到婆贞国,文化相融的产物果然极合婆贞国审美,又切合了婆贞人对大燕文化底蕴的推崇,一时热销,供不应求。借着流金瓶,瑞和成功拉起一支商队,又有卫家军随护左右,几年下来商队发展壮大,收益颇丰,将卫家军养得“膘肥体壮”。不是没有人看不过去,一封折子送到燕京城去弹劾他“借职务之便私自揽财”。
用卫家军护卫私产商队,这是以权谋私!
不用瑞和去辩驳,皇帝就将折子驳了。专门放密折的箱子里,还压着瑞和那本阐述以商队掩盖卫家军探查西厥行动的折子呢。
如此,边城也就没有人敢对瑞和用卫家军经营商队再说闲话了。当然,暗地里闲话还是少不了的,只要没说到自己面前来,瑞和全当没有听见。
过了一个多月,庄城单人飞骑赶到青樾城,翻身下马大步跨进来,不顾门房和管事的接待径直往前走。瑞和收到通报,有些疑惑为何庄城这么激动,放下手头的地图走出书房去迎接。
见到瑞和,庄城眼睛里像亮起一簇火:“表弟,五皇子被剥夺王位贬谪出京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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