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柔桡轻曼
朱家夫妻对视一眼,又见顾家夫妻二人激动的模样,特别是瞧见顾夫人的模样后,朱家夫妻脸色都有了些变化,儿子同这妇人生的实在相似,眉眼就能看出四五相似来。
连着朱三姑娘都好奇的望着顾夫人,要不是见爹娘脸色不好,她甚至想过去问一声,这是不是家中亲戚,不然为何同弟弟长的如此像。
朱家夫妻到底还是有点心慌的,“县,县太爷,我们家余良最近不在家,回老宅那边探望他的外祖父外祖母了。”
朱三姑娘看了父母一眼,不懂他们为何撒谎。
武捕头也不多言,对身边的几个官差道:“你们进去看看朱余良在不在屋子里。”
武捕头带来的官差立刻朝着屋子里走去。
朱家夫妻急了,过去拦住几名官差,“你们这是干什么?都说我儿子不在,你们还闯进来是想作何?”
武捕头冷笑一声,掏出令牌来,“我们是来办案的,你们夫妻二人同一桩拐卖案有关。”
朱家夫妻二人白了脸,再也不敢阻拦。
这时,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从房里走了出来,青年五官清秀,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直缀,布巾束发,见到外面这幅光景,微微楞了下,而后目光落在顾家夫妻身上,等他的眼神看到顾夫人时,他瞳仁震了下,嘴唇也跟着哆嗦两下,想开口,张开嘴,却是好久都没说出话语来。
顾家夫妻二人更是激动的落泪。
顾夫人已激动的快要晕厥过去,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双眸含泪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还是顾隆中颤着声音问,“敢问小哥,你,你后背可有块圆形的,大概半个拳头大小的红色胎记,还有左腿外侧有,有没有烫伤的痕迹。”
这青年正是从小被拐的顾靖水,现在叫朱余良。
他手指微颤,好半晌才开口说,“有,后背有红色胎记,左腿外侧有块烫伤的痕迹。”
顾夫人再也坚持不住,猛地扑过去抱住儿子嚎啕大哭起来,“儿啊,娘的靖水,娘可算是找到你了。”
朱余良有些无措的看着扑在他身上的妇人。
杨翠忍不住上前去拉扯顾夫人,“你这妇人怎么回事啊,你抱着我儿子喊什么儿子,他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后背的胎记,我生他时候就有,腿上的烫伤也是他小时候我不小心把水泼在他身上导致的,你们自己没孩子啊,跑来我们家抢孩子。”
顾夫人一把被推开,她本就激动的浑身发软,现在被拉开后,直接瘫软在地。
朱余良低头看着地上的妇人,心中升起难以喻言的心疼。
顾隆中急忙将妻子扶起,生气道:“你们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何推人。”
杨翠继续骂道:“呸,你们要是再敢来抢我儿子,我何止推人,还要打人。”
县太爷沉下脸,“杨翠,我们是来查案的,你再动手,就直接抓你回官衙了。”
杨翠拍大腿哭道:“大人,可是他们要来抢我的儿子啊,我自己丢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儿子,他们却说是他们儿子,现在要把我儿子抢走,你们说这是你的孩子,就凭胎记跟烫伤?胎记跟烫伤都是最稀奇平常的事儿,十几个孩子里头说不定就有一个有胎记或者烫伤的,那我只不是能随便拉个有胎记和烫伤的孩子说是我家的。”
顾夫人捂着脸哭道:“可他同我长的如此像,我儿腿上的烫伤是他幼时围着炉子转,撞上了炉子上的水壶,半壶水都泼在他的腿上,是在小腿这个位置,烫伤大概这么大块。”
顾夫人说着,蹲下身子颤着手在朱余良左腿烫伤的位置比划下,还有烫伤的大小也比划了下。
都正跟朱余良腿上的疤痕位置和疤痕大小是一样的。
朱余良这会儿眼眶泛红。
他并不是对幼时的记忆一点都不起来。
他隐约知晓,自己并不是爹娘的孩子,他不是没想过去找亲生爹娘,可那时候太年幼,过去十几年,他到底不记着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只隐约记得家门前的青石小路,还有家中浓郁的咸香的味道,还隐隐约约记得被人逼迫不许他记得自己姓名,被两个妇人使劲抽打的事儿。
甚至很多时候,他连这个记忆都快模糊掉,每每这时,他都告诫自己,不能忘,如果忘记了,他就再也无法知晓他是谁。
见到顾夫人那一刻,瞧见与自己四五分相似的面庞,他心里已经知晓了答案。
何况眼前的妇人还清楚的比划出他小腿烫伤的位置跟大小。
等妇人说出他小腿是怎么烫伤的时候,他脑中似乎又隐约多了些画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围着个黑乎乎的炉子转着,口中还喊着,‘娘,娘,水开了。’
周围邻居听闻动静,都忍不住凑了过来,听了两句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有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余良真是被拐卖来的孩子?”
“我说怎么这孩子跟朱家人长的都不像呢。”
“杨翠还不承认,瞧瞧她儿子跟这妇人长的多像呐。”
杨翠还在叫嚣着,“你们说他是你们儿子,能拿出证据来吗?我自己养大的儿子,我还能不清楚。”
她说完看向朱余良,眼含泪水道:“儿,你去告诉他们,你到底是谁的孩子。”
顾家夫妻也伤心的看着朱余良。
顾隆中看着儿子面露痛苦,他也开始跟着难受。
是啊,养恩大于生恩,被朱家人养了十几年,儿子肯定跟这户人家有了感情,他是不是做错了?认回儿子,只会让儿子痛苦罢了。
顾隆中老泪纵横,口中喃喃道:“罢了罢了。”
朱余良见顾家夫妻痛苦的模样,他也跟着流泪,“我记得,我还记得幼时的一些事情,我,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爹娘的亲生孩子,我,我那时候已经有些记忆了,我被拍花子的逼着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爹娘的模样,可始终记得家门前的青石小路,我好像总蹲在那里拔着石缝长出来的小草,还记得家中总有咸香的气味。”
顾夫人痛哭道:“那是江南,我们的家乡,青石小路是咱家铺子门前,我们家开的海鲜干货铺,一直都有干货的咸香气息,我儿,你真的是我的靖水啊,你叫顾靖水,今年十八,丢失了十四年,我跟你爹背井离乡,找了你十四年啊。”
朱家夫妻全都懵了,他们从不知,买的儿子竟还记得幼时的一些事情。
朱家三姑娘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胞弟。
外面的邻居也跟着变了脸色。
“天啊,真是拐卖得来的孩子?”
“朱家夫妻丧尽天良,从拍花子的手里买孩子,也不想想人家孩子的亲生父母该多伤心啊。”
这些都是有孩子的人,想着要是自己的孩子被拍花子的给拐走,心里得多疼啊。
“太过分了,一定要严惩拍花子和买孩子的!”
朱家夫妻见状,也开始慌了。
朱田结结巴巴说,“我,我,其,其实余良是我们捡来的孩子,这孩子夜里一个人站在街上哭,我们夫妻夫人听到后,出来瞧见是个孩子,正好贱内没法生孩子了,就,就想着把这捡来的孩子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养,我,我们真不知道他是拍花子拍来的啊,还以为是家里谁不要的。”
儿子都记得幼时的一些事情,一直知晓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们在继续咬死口说是亲生的肯定不成,只能说是捡来的孩子。
有人小声说,“谁家能往外丢男孩啊,还是长的这么好看的孩子,小余良小时候长的那叫一个好看,我们可都是记得的。”
“就是啊,都到这时候了还骗人。”
朱余良并没有反驳朱父的话。
他隐约知晓他是被朱家买回去的,但朱家夫妻也的确养了他十几年,甚至因为他是男孩,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三个姐姐从来都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吃。
他没法把养了自己十来年的人送去衙门挨板子,所以他只能沉默着。
县太爷也是个聪明的,哪里看不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也理解朱余良的心情,所以他道:“行了行了,现在事情既然真相大白,那你们两家夫妻商量下,这孩子的事儿,到底要怎么办。”
朱家夫妻期待的看着朱余良,不管如何,就算孩子还记得幼年的一点事情,可他们毕竟养了他十几年啊,他们不信儿子对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顾家夫妻也是期望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朱余良有些茫然无措,他站着院中,看了看朱家夫妻,又看了看顾家夫妻。
他自幼就想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此刻,他内心却茫然极了。
“余良……”杨翠哭道:“娘知道这事儿一直瞒着你是我们不对,但我们早把你当做亲生孩子,你自己想想看,这些年我们对你好不好,你三个姐姐对你又如何?”
顾隆中颤声道:“孩子,你愿意留在这里就继续留在这里,我跟你娘寻了你十四年,我们就想着啊,只要知晓你还活在这人世间,只要让我们见上你一面,我跟你娘就已经心满意足,你别难过了啊,我跟你娘一会儿就准备启程回去了。我,我们现在住在京城那边,知道你可能是被拐来京城附近,我跟你娘就变卖全部家当来了京城,现在我们还打算继续回京城去。”
既然儿子正的在京城附近,他跟妻子已不打算回江南。
至于酒楼,他说过,只要沈仙师真的帮他找到儿子,酒楼他愿意送给沈仙师的。
这些年他们也存了不少钱,除了酒楼,他还有个别的铺子,他准备继续做海鲜干货的生意,这个生意轻松点,酒楼实在太累,他本来不想继续开酒楼了。
这样以后,儿子若愿意走动,还能经常去京城探望他们。
顾隆中也是个苦的,他幼时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
十岁就开始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跑生意,十来岁积攒下第一笔银子,开了海鲜干货的铺子,赚到了银钱才娶妻生子,妻子帮她照顾铺子,这才对孩子疏忽,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孩子现在愿意住在哪边,他都是尊重孩子的意愿,只要孩子能够开心就好。
顾夫人心里痛的都快没法呼吸了。
可她也跟着点头,哭道:“是啊,我跟你爹,只要见你一面就已心满意足,我儿莫哭,我跟你爹一会儿就走,就,就是我们回去前,你能不能陪着我跟你爹吃顿饭啊。”
顾夫人说的小心翼翼。
朱余良红着眼眶说了句,“好。”
朱家夫妻终于露出了笑脸,以为儿子这是不愿意跟着亲生父母回去。
顾夫人面露喜色,激动说,“好,好,那我跟你爹现在就去定酒楼,等定好酒楼,我们就来寻你好不好?”
朱余良哑声道:“好。”
众人面露不忍。
这大概就是亲情吧,这世间最重的感情。
亲生父母只担心孩子会不会伤心难过,养父母却挟养育之恩来让孩子抉择。
等顾家夫妻离开跟县衙的官差还有武捕头都离开后,朱家夫妻把凑热闹的邻居都给赶走,关上院门后,杨翠没忍住,念叨儿子,“余良,你这是为何非要跟她们去吃饭,他们就算是你的亲生父母,但也是因为没照顾好你才让你被拍花子的给拍走的,我们虽不是你的亲生父母,可对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朱余良低着头没说话。
杨翠骂道:“你这个小白眼狼,行了行了,不说你,但是你可想清楚,你那对亲生父母可是穷光蛋,他们自己都说了,变卖所有家当来京城找你,现在日子定是过的苦巴巴的,咱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开着个米铺,一年也能赚个二三十两的银子,这些年,娘存了二三百两,以后都是给你娶媳妇用的,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要是跟他们回家,恐怕连媳妇都娶不上。”
朱余良还是没有说话,杨翠又骂了两句,朱田道:“行了,行了,你别骂儿子了,就是让儿子去跟他们吃个饭而已。”
顾家夫妻很快订好酒楼,这会儿还是早晨,但夫妻二人想多跟儿子相处会儿,就去朱家找儿子,朱余良就跟他们先过去了酒楼。
杨翠一直瞪着顾家夫妻二人。
朱余良跟着顾家来到酒楼的包厢。
顾家夫妻还在酒楼隔壁的包厢给武捕头他们也定了桌酒菜。
朱余良进到包厢第一句话就是,“爹,娘,我想跟你们离开。”
他是顾家的孩子,他幼时才到朱家时就已告诫过自己,一定要寻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他本就对亲生父母有感情的。
顾家夫妻二人还以为听错了,见儿子又重复了一句,两人才崩溃抱着儿子大哭起来。
之后,一家三口在酒楼里吃茶说着话。
顾家夫妻并不对儿子说这十来年寻子的苦楚,只同儿子说着一路上有趣的事情。
在酒楼吃过午饭后,顾靖水跟着顾家夫妻回朱家。
回到朱家后,顾靖水把自己的决定告诉给朱家夫妻,杨翠一听就急了,想上手去打顾家夫妻,“你们二人给我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就反悔,要跟你们离开,你们是不是哄骗我儿了?我就说你们夫妻黑了心,不该让我儿跟你们去吃饭的,我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