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棕
经过这么一番, 大夫人心里倒是安定了些, 她也觉得自己似是有些想多了, 四丫头就算再有心眼,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难不成还能瞒过她们两人去?
大夫人别的不敢说,这看人的眼光自诩还是有些的,她刚刚如此逼问秦业鸾,若她真的知道,绝不可能像刚才一样淡定。
她哪里知道秦业鸾的心理素质早就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她就算逼问地再狠,她也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大夫人还是决定去秦明瑜那一趟,也算是让自己彻底安心。
这么想着,她便带着张嬷嬷去了秦明瑜那。
一进去,她便在院子里环视了一圈,然后便看见秦业媛与秦明瑜两人不知为何都站在外面,而且瑜哥儿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好看。
因着本来心里便有事,大夫人的眼神便不自觉地落在了他身上,见他神色异常,立马便忍不住开口问了问。
“母亲多虑了,儿子无事,只是身体有些不适。”秦明瑜沉默了片刻,随即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看着大夫人的身影,他只感觉有股难言的滋味从心头升起。
那熟悉的脸庞,熟悉的动作,明明那个人是他最为亲近的人,可他却感觉那样陌生。
刚刚有一瞬间他差点就想直接问了,问问她知不知道张嬷嬷送来的那碗汤里被下了药?
可看到一旁的二妹妹,他又将那话咽了下去,他并不想将这种腌臜事告诉,他怕若是母亲是知情的,那他们这十几年的感情便会瞬间崩塌。
大夫人似是没觉出他的不对劲,有些关切地问道:“怎么这么不注意?大夫来瞧过了吗?”
神情切切,看上去似是真的只是关心他的身体。
“不用这么麻烦,我已是让人去仁和堂那拿了药了。”秦明瑜回过神,强抑着心中的情绪,做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问道,“不是母亲前来是有何事?”
大夫人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秦业媛已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母亲你是来跟二哥说尚主的事的吧?这事我已经跟二哥哥说过了。”
被她这么一打岔,大夫人也不好继续跟秦明瑜说话,转头看向秦业媛回道:“不是,我另外有事找你二哥,我要与你二哥哥说几句话,媛儿你先回去吧!”
闻言,秦业媛嘟了嘟嘴,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要让我回避?”
大夫人愣了一下,什么叫一个两个的?还有谁?
是瑜哥儿?
这句话立马让大夫人警惕了起来,她是知道秦明瑜与秦业媛的关系向来都很好的,从小到大他们兄妹俩从未吵过架,也从来没有什么回避一说。
而且瑜哥儿为人一向坦荡,便是学业上有什么事不能说的,也会直接告诉他们。
所以他有什么事要避着人?
大约是心中有鬼,大夫人心中立马便联想到了昨晚的事,心中不免泛起怀疑来,她也没心思再应付秦业媛了,满心都在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整了整神色,看着秦明瑜试探着说道:“瑜哥儿你虽然平日里身体不错,但还是要注意保养,我让张嬷嬷给你炖的补汤喝了吗?你读书辛苦,还是要多补补,以后我多让张嬷嬷给你炖些补汤,你也不要因为不喜欢就不喝,身体为重。”
大夫人趁势说起了补汤的事,边说边看着秦明瑜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听到这话,秦明瑜却是整个人都怔住了,只觉一阵寒意从四肢慢慢涌起,逐渐蔓延过他的全身,让他的心瞬间便像是落入了冰水中一般。
他原本还能安慰自己一下,兴许母亲并不知道那事。
但在听到这话后,那点希冀似乎也成空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从嘴里吐出这几个字,“所以张嬷嬷给儿子送炖汤这事是母亲吩咐的?”
看他那样子,大夫人眉头一跳,问道:“怎么了?瑜哥儿你怎么这幅表情?”
秦明瑜在那许久未动,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随从,让他将那些碎碗片拿了过来,摆在了地上。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这举动却是让大夫人脸色慢慢凝重了起来,她握紧了手上的帕子,脸色有些难看地看着秦明瑜问道:“瑜哥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拿着一堆碎碗片出来?既然碎了就快让人收拾了去吧,小心别扎到手了。”
听着大夫人的话,秦明瑜却是久久未语,他原本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他甚至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但在听到刚刚那话时,他却是没忍住,直接让人将东西摆了上来。
“母亲不认识,张嬷嬷应是认识这些碎瓷片的吧?”到了这时,秦明瑜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抬头看向大夫人身后的张嬷嬷问道。
“回二少爷,回夫人,老奴的确认识,这确是昨晚老奴端来的那个汤的碗,夫人,奴婢与您说过,昨夜老奴奉命去给二少爷送汤的时候,那汤不慎被摔了,只是老奴却是不知二少爷将这碎碗片拿出来是为何?”张嬷嬷看到那些碎瓷片的时候,眉头便一跳,心头顿时便涌上了一股不安。
只是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虽然心里不安,但面上还是十分镇定,她也知道这事是否认不了的,所以这会儿点头的十分干脆。
“既然嬷嬷承认了,那嬷嬷可知这汤里被下了药?”秦明瑜直接问道,问完便紧紧地盯着张嬷嬷,想知道她到底会如何回答。
只见张嬷嬷大惊失色,睁着双眼,似是十分不可置信,“什么?这汤里被下了药?这怎么可能?这汤可是奴婢亲手做的!”
她说完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看了秦明瑜一眼,有些惊疑地喃喃道:“二少爷,您不会是在怀疑老奴吧?”
见秦明瑜不说话,她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着头说道:“天地可鉴,老奴怎么可能会害二少爷呢?说句不敬的话,二少爷您可是老奴亲眼看着长大的,老奴待您就跟亲孙子一样,绝对不会害您的。”
“瑜哥儿,会不会搞错了?我觉得张嬷嬷不是这种人。”大夫人没想到瑜哥儿竟然已经知道了,心下慌了一慌,但听到张嬷嬷的话,她很快便又镇定了下来,做出一副刚刚才得知的模样,有些惊疑地问道。
张嬷嬷伺候了她几十年,只听她刚才的话,她便知道了她的打算,她这是打算死不承认。
所幸瑜哥儿看起来也只是知道汤里被下了药,其余的并不知道,而且他并没有直接的证据,只要张嬷嬷不承认,最多也就只能责怪她一个失职之罪,这事也就扯不到她身上来。
“我已是让人将这些碎碗片带去仁和堂检测过,是不会有假的。”秦明瑜似是早就料到张嬷嬷会否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她喊完之后淡淡说了一句,“嬷嬷你既然说这汤是您亲手炖的,那这汤里的东西你怎会不知道?”
见他这边已是证据确凿了,张嬷嬷立时便明白此时便不能再一味地否认自己不知情了,她脑子转的倒也快,很快便想好了对策,立时跪下喊道:“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看好,让人钻了空子,让老奴知道是谁给二少爷您下了药,老奴定然不会放过他!”
不管如何,她明白这下药之事她是决不能承认的,不为了她自己,她也得为了大夫人着想。
她决不能拖累夫人!
“嬷嬷你的意思是,是别人在汤里下了药,然后栽赃到了你身上?”秦明瑜问道。
“老奴不知,但老奴却是从来没有干过,还望夫人和二少爷明察!”张嬷嬷不停地喊着,无论如何就是一口咬定是别人下的药,与她无关。
“瑜哥儿,不管如何,张嬷嬷一个失职之罪是跑不了的,只是她伺候我多年,若是说她有胆子下药,我却是不信的。”大夫人也在一旁帮腔道。
秦明瑜心中一片纷乱,看着不停求饶的张嬷嬷和一旁为她说话的母亲,他不知道自己该信谁?
他闭了闭眼,随即又慢慢睁开看向大夫人问道:“我只想知道,这事……母亲知道吗?”
听到这话,大夫人心中一顿,立时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想也没想,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反问道:“瑜哥儿,你是在怀疑这事是我指使的?”
“我……”秦明瑜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组织语言。
不等他说完,大夫人脸上便满是不可思议,颤抖着双唇,连声音都不自觉扬高了,说道:“你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可能会害你?你竟然会怀疑我?”
她似是真的被这话气到了,一只手捂着胸口不停地喘着粗气,另一只指着秦明瑜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甚至连头都转了过去,似是再也不想见到他一样。
那情真意切的模样任谁看着都会觉得是真的,甚至会忍不住怀疑起自己来。
秦明瑜便是如此,见大夫人如此生气,他的心里却是一松,原本的信念瞬间便动摇了,所以这事与母亲无关是吗?
而此时,听到这话的张嬷嬷也喊道:“二少爷明鉴,夫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夫人最疼的便是您,虽然平日里夫人对您可能有些严厉,但那只是望子心切,虎毒还不食子,夫人怎么会害您?”
秦明瑜脸色虽然依旧严肃,但因着大夫人的那句否认,却已不似刚才那么沉重了,说到底,他要的便是大夫人的一个回答,一个是他冤枉了她的回答。
就如同张嬷嬷说的那句,虎毒尚不食子,谁会愿意怀疑自己的亲生母亲会害自己呢?
秦明瑜自然也是不愿意相信的,所以只要大夫人否认,他便愿意相信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看着大夫人的眼睛,异常认真地说道:“您是我娘,所以我愿意相信您。”
听到这话,大夫人也是心底一松,但很快她的心便又沉了下来。
果然,他知道了,而且他已经在怀疑了,虽然这次糊弄过去了,但既然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日后未必不会再长出来。
他既有了怀疑,原本打算的送汤的计划便不能再用了。
当初她虽然不想让秦明瑜的孩子继承侯府,但却并没有想过伤害他,所以下药的时候她也特意吩咐的用的比较温和不伤身体的药。
毕竟是她从小养大的孩子,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跟他生分了去。
但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既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便两厢其害取其轻了。
比起这所谓的母子之情,自然还是这侯府的爵位更为重要。
既然如此,那干脆便做个了断!
大夫人心中闪过一丝狠厉。
只是眼前张嬷嬷的事才是最紧要的,她心里也明白虽然秦明瑜说相信她,但却并不一定相信张嬷嬷。
但张嬷嬷是她的心腹,若是可以,她自然是要保住她的。
所以这会儿见秦明瑜似是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大夫人便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道:“虽然我并不知晓这事,但我相信张嬷嬷定也是被陷害的,她有多疼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小时候都是张嬷嬷带大的,再说她伺候我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最清楚不过的。”
秦明瑜却是没说话,他愿意相信大夫人,是因为她是他的生身母亲,给了他生命的人,但张嬷嬷的理由却实在是有些牵强。
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既如此,那嬷嬷觉得会是何人所做?是谁要陷害你?”
听见这话,张嬷嬷只以为秦明瑜已是相信了她,低头沉吟了半晌,似是在认真思索,随后才很是谨慎地说道:“老奴仔细想了想,之前老奴在炖汤的时候,中途确是因着腹痛中途离开过一会儿,定是在那时被人钻了空子!”
说着她便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多怪老奴这身子不争气,若是让老奴知道是谁干的,老奴定要撕烂她的嘴!”
说完她便微微抬着眼睛觑着秦明瑜的反应,却见他半晌没有说话,只直直地盯着她,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眼神,张嬷嬷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不安从心底迅速地冒了出来。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便听见秦明瑜嗤笑了一声,似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嘲讽她,“嬷嬷这样周全之人,竟也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见他这个表情,张嬷嬷心中一凛,她这还是头一次在二少爷脸上看见这种表情,也是第一次发现以往温和的二少爷身上竟有这种气势。
“既然嬷嬷说你是被人陷害的,那便说一说你觉得会是何人陷害你?”秦明瑜问道。
张嬷嬷脑中疯狂转动,府中总共就这么几个主子,她自然不能说是侯爷和夫人,二小姐也不可能,剩下的便是秦业鸾和吴姨娘母子。
原本最合适的背锅人选自然是秦业鸾,只可惜因着昨晚的事,她已是被排除在外了,那剩下来的便只有吴姨娘母子了。
想到这,张嬷嬷立时便说道:“说不定便是吴姨娘他们,毕竟府里只有二少爷你和三少爷两位少爷,您若是出了事,得益最大的便是吴姨娘他们了。”
闻言,大夫人也皱了皱眉,似是觉得很有道理般点了点头,随后怒道:“那贱人竟敢给我儿下药,意图谋害侯府嫡子,此事我定要追究到底!”
秦明瑜听了却是半天没说话,如果从利益关系上来推论,他若是出了事,得益最大的的确是吴姨娘和三弟,但吴姨娘若是有这本事,这么多年也不会被母亲压制的脸面声音全无了。
而且这绝育药虽说狠决,但对于吴姨娘他们来说却并不是最合适的,他就算没有了子嗣,顶多等他百年之后再过继三弟的孩子,这爵位也轮不到三弟头上。
所以对吴姨娘他们来说,若是要给他下药,毒药才是最佳选择。
秦明瑜明白张嬷嬷这是在推脱责任,他看着很是失望,他以为在被他揭穿以后,她至少会知道错。
“可是厨房的人却说昨日嬷嬷在炖汤的时候并没有离开过。”过了会儿,秦明瑜这才开口道:
他既然会让下人拿着那些碎瓷片去找大夫鉴定,自然也会找人去询问,张嬷嬷说的这个理由他第一时间便排除掉了,所以当他知道这汤里有药的时候,他才会如此震惊以及……心痛。
张嬷嬷猛地僵住了,似是没想到他竟连这个都想到了,她的心沉了下来,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怕是逃不掉了,她暗自咬了咬牙,心中已是下了决定。
思及此,张嬷嬷猛地扑向大夫人,跪在她的脚边不停地磕着头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猪油蒙了心了,是奴婢一时没经住诱惑,还望夫人饶了奴婢。”
大夫人似是被蒙头敲了一下似的,满脸的不可置信,震惊地看着张嬷嬷问道:“嬷嬷,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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