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淮琅
他什么也不用说,失望的眼神表达了一切。
唯今之计,只能赶紧以温柔攻势弥补。也顾不得做什么保持距离乖乖女了,钟莹紧握他手:“怎么这么冷,你到底来多久了,说啊!”
“没多久。”
“骗人,你眼睛上都积雪了!”钟莹把窗户推大些,用力拽了拽:“进来,翻进来暖暖。”
晏宇向后退:“别胡说,你休息吧,我走了。”
钟莹松手:“走什么,你来不是为了见我的?你不想进来,我翻出去也行。”
说罢就要往写字台上爬,她腿上只穿了一条薄绒裤,上身披了棉袄,一爬桌子棉袄就掉了,单薄肩膀让人看着都冷。
“不要胡闹。”
晏宇阻止她,她就那么跪在写字台上居高临下望着他,眼神又心疼又委屈,缩着身体打了个寒战。
胆大心细脸皮厚,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七字箴言。虽然知道夜翻女儿窗是大不妥的行为,但真的就此告别,他回家一定会后悔。
三分钟后,钟莹关好窗户,拉严窗帘,把屋门反锁,转回身三步并两步,一头扎进了晏宇怀里。
军大衣上又是雪又是水,贴在脸上冰凉沁骨,她微微发抖,伸手去解大衣的木头纽扣。晏宇浑身一颤,忙抓住她的手:“莹莹。”
“你不冷?”钟莹抬头看他,“我只是想给你暖暖。”
怎么暖?晏宇立刻想到了火车一夜。从室外到室内已经缓过一口气,钟莹锁门的行为又让他心脏砰砰乱跳,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做贼是什么感觉——心虚。
待到她扑过来时,他脸烧颈热,全身上下哪里还有丁点寒意。
“不...不用,我不冷。”
这里空间更私密,贴身拥抱很容易越界,钟莹便不强求了,抓起他的手使劲搓搓,又放在嘴边哈气:“脸都冻青了,你到底在外面呆了多久?”
两个小时,又是两个小时,比在宿舍楼下那俩小时更难熬。他七点来到钟家外,见钟莹房间黑着,还以为自己判断失误,她真的去了姥姥家。直到听见东边房间里传来她和她爸讨论电视剧的声音。
那时候他应该走的,确定她在家就好了,等这个周末过去,老钟上班再来找她也行。但晏宇没走,他靠在钟家外墙根下,听着她嘻嘻哈哈的笑声,忍受着低温,寒风和飘雪,把自己快冻成冰棍,生生站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她屋里亮了灯。
多傻?可是来都来了,不见她一面,问清状况,回家也睡不着觉。他为什么回珠州,就是为了她啊!
“一会儿,没多久。”晏宇捡起棉袄,给她穿上,“扣上扣子,别冻着。”
钟莹把他的嘴硬当作还在生气,拉过椅子将他按下,脱了他的帽子,从被窝里摸出热水袋塞到他手里:“好了好了别气了,你没有听错,我是没想到你这么晚还来找我,误以为舟桥回来了,他最喜欢敲窗户,每次都把我烦得要死。”
“李舟桥经常来敲你的窗?”
“......不是经常,把从小到大的次数累积起来,就显得多了。他来找我也没正事,就是为了玩,所以我怎么会等他呢?只是一种条件反射而已。”
晏宇摩挲着热水袋,低声:“也没有在等我。”
钟莹无语,半晌道:“如果我知道你傻呼呼站在冰天雪地里,我爸把我捆起来我也要咬断绳索去找你好吗?”
台灯小小的光晕打在身上,他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睫毛湿漉漉,鼻尖有点发红,目光随着身体的温度渐渐回暖,整个人看起来柔软可欺,声音沙沙:“真的?”
当然是假的,她一口爱护备至的珍珠贝齿怎么会去咬绳子呢,肉脯牛肉干那种需要生拉硬拽的食物她沾也不沾,两边牙齿咀嚼次数都是分配好的。
钟莹嘟嘴:“你是不是以为我爸软禁我是骗你的啊?他说了,上班就拔电话线,我敢出门见你就打断腿,这不是软禁是什么?”
晏宇轻叹口气:“钟叔为什么对我那么大意见?”
你想抢人闺女能对你没意见么?钟莹坐在床边,倾身把手按在他捧着的热水袋上,“我觉得他也不是对你有意见,换个人他一样有意见。我爸说我年纪太小,思想不成熟,容易被男生花言巧语欺骗。”
晏宇面色一赧:“我没有骗你。”
“我知道。”钟莹很无奈的模样,“可是我爸听不进去啊,他说我们这么年轻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只是凭着一时冲动就谈恋爱,过几年走上社会,阅历深了,可能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我不会后悔。”
钟莹直视他的眼睛,那眼神干净,坦荡,炽热,坚定,此时此刻,她毫不怀疑他的真心。被这么美好的男生注视着,满心满眼都只有她一个人,老阿姨也很难不被融化。
为什么都说初恋难忘,因为它纯洁,没有被世间俗物污染。身份,背景,财富一切外在条件都不重要,我爱你,只是爱你。
她垂下眼眸轻声笑:“我相信你。”
本来想说的是“我凭什么相信你?”
年少轻狂时的不后悔太草率,未来世事无常,谁也不敢二十定终身。钟莹心知这份感情是自己算计来的,便时时刻刻存有危机感,她从未在他面前暴露过真实属性,一言一行都带着目的,而他的真命天女被截胡却一无所觉。怕就怕将来某日金风玉露一相逢,她只落个面目可憎。
以前想,只要结了婚就好,她不出轨他不找茬,敷衍到四十八岁放他自由,老娘要的就是钱。可看着他漂亮真挚的眼睛,钟莹又生出些许贪念,两人都风华正茂啊,如果她给付一点真心,能否换得他一辈子的真爱?
不要看别的女人,不要去和初恋小姐相逢,不要一大把年纪了还祸害小姑娘。一辈子,把所有的钱都给我,然后就这样深情地看着我一个人,可以么?
你贪心的样子就像喂不饱的千寻她爹啊,亲。
还一辈子,爱情里只有占有,嫉妒,争吵,谎言,同床异梦与伪装和谐,哪有什么一辈子!
钟莹笑了笑,调皮地捏捏晏宇两根大拇指:“暖和了吗?还生李舟桥的气吗?”
晏宇轻哼:“我气他做什么,要气也是气...”
“气我是吧?本来过两天我打算去买新衣服,想让你陪我呢,气我就算了,我不要和气包子一起逛街。”
晏宇被她一时柔一时嗔的弄没了脾气:“钟叔不是不让你见我?”
“好啊,那就不见了,”钟莹从善如流,“你这么听你钟叔的话,谨记以后不要来找我哦,否则我被打断腿就怪你。”
晏宇拉住了她即将撤退的手,攥了三根指尖,心被温柔情愫填满:“......偷偷见。”
有情人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他和钟莹只说了几句话而已,时钟已指向十点。钟莹打了呵欠,晏宇依依不舍告辞。
再次爬上窗台的时候,他说:“莹莹,你觉得我们这像什么?”
钟莹白他一眼:“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是个悲剧故事,你确定要用来比喻我俩?”
晏宇:......他想说的是,像不像入室盗窃团伙作案。
钟莹依然没有答应做他女朋友,可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她男朋友了。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小伙子每天都充满活力,打满鸡血,把七字箴言奉为圭臬。管他拔不拔电话线,电话仍旧一个接一个的打,没人接就算,钟莹接就是意外之喜,老钟接就恭谨问候,嘘寒问暖。钟叔身体好不好,姥姥身体好不好,改天登门拜个早年什么什么,又或者绞尽脑汁跟他聊钟静在校情况,虽然他并不十分了解,夸奖的话还是会编的。当然最后总要问一句,莹莹回来了吗?
其实他每隔一天就会到钟莹窗下与她见面,有时白天,有时晚上,给她带来新华街的热酒酿,奋勇街的鸡蛋糕,又或是市中心老饼记新出炉的小桃酥。
老钟好烦呐,想拔线又怕漏接工作应急电话,气得大骂晏宇和他爹不愧是两父子,都喜欢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钟莹跟着义愤填膺,再三保证绝不跟这种霸道自大死缠烂打的人谈恋爱,然而转头就约了晏宇在腊月二十二这天逛街。
第42章 不懂事脸皮厚 [VIP]
整个寒假, 两个年轻人陷在阳奉阴违,偷摸搞地下接头工作的快乐中不能自拔。
钟莹把老钟形容为一个心狠手辣又老奸巨猾的特务头子,严密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聊天要控制时间,吃东西要毁尸灭迹,溜出去见面也要掐准他下班的点,一旦被看出端倪,老钟对晏宇的印象就会更差了。
钟莹说, 其实这个寒假忍一忍, 少来往或者不来往,让老钟消消气。回到学校一样可以联系, 他又管不到北城去。
晏宇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经过思想斗争, 情感最终打败了理智,他觉得自己忍不了。
刚分开就想念, 想她的神情, 笑容, 说过的话,和吃东西时的模样。反复回味反复想, 想得心房鼓胀,塞满了对下一次见面的期待和来源不明的惆怅。
他曾经打电话给严冉, 告诉他自己心理好像生了病,别的同学朋友谈恋爱都很正常,该看书看书,该做事做事, 为什么他就像丢了魂一样?导师要求他寒假完成的DVL接口技术论文至今只写了个开头。
严冉说, 等你把她拿下了, 魂就回来了。
晏宇不知道这个拿下的标准是什么,也不准备继续问下去,以免严冉说出什么污耳的话。所幸与钟莹相处带来的巨大愉悦感,足以抵消丢魂的那一点点痛苦,他沉醉其中,不愿脱离。
他们像所有的恋爱男女一般去逛街,去骑车,去溜冰,去看电影,吃东西,钟莹总能想到有趣的约会方式,他也体验了许多第一次。
第一次陪女孩子买女装;第一次带女孩子骑车被搂了腰;第一次看电影神不守舍,全程留意身边人;第一次知道牵手还有另一种更亲密的方式,十指紧扣。
那是在溜冰场里,钟莹完全不会,抓着手尤嫌害怕,非得掌心紧贴,手指锁住手指才敢跟着他滑动。她进步缓慢,敢滑又不敢刹,时不时就从溜冰场的各个角落僵硬尖叫着“晏宇,救我”,木头人儿一样撞进他怀里去。
晏宇琢磨着临开学之前,无论如何再约她去溜一次冰,那感觉,很美妙。
那天钟莹回家也腰酸背痛的,天知道装新手有多难!把踉踉跄跄,笨拙摔跤,和僵尸旱地飘演好,几乎磨光了她所有的耐心。早就想撤了,只不过看着晏宇目露期待双臂张开,她又不忍心让他怀抱落空。
溜冰场的安全员都说,没见过比她更笨的顾客,整整一下午,连最基本的滑刹都没学会。
我呸,老娘在瑞士荣获高山滑雪少年业余组第八名,和花滑世锦赛冠军合作...合影的时候,这家溜冰场都倒闭了,你都老得嘚瑟不起来了吧!
舍得伤害自己的贵体,得来的是晏宇眼中一日浓过一日的情意。到姥姥家过年断联三天,再见他时,小可怜委屈得像丢了糖的孩子,不用她邀请就翻窗而入,紧紧拥抱了她十分钟。
放开后,气喘吁吁的,捧着她脸又看了半晌,低哑地唤她名字。钟莹觉得那会儿自己再晚撤开半刻,他真的要亲下来了。
进展比她想象得快了很多,晏宇已经不再问她要一个明确答案,他俨然把两人关系定了性,连老钟的“阻挠”都不放在眼里——特意打听了他钟叔的新年值班表,老钟一走,他必出现。
其实关系的突飞猛进和钟莹的态度分不开,如果她执意按计划行事,坚决做好保持距离乖乖女,晏宇可没法把她从家里拖出来谈情说爱,只能干着急。但她最近的理智也有点丧失,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对自我的要求。
被年轻貌美小哥哥热烈地爱着,做有趣或无聊的事,说有意义或无意义的话,手拉手走在街上,一块奶糖两个人吃,只是四目相对都会不约而同笑起来,尽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迎着陌生人的目光毫无畏惧,他们年岁相当,恋如其分,除了老钟,他们谁也不用躲,钟莹很久没有过这样舒畅又幸福的感觉了。
他的怀抱宽厚,肌肉结实,皮肤让人嫉妒的白皙,手指特别修长好看。动心动情时耳廓红彤彤的,凝视她时温柔快要从眼中溢出来,全身都散发着让钟莹难以抗拒的荷尔蒙气息。
每当昏庸感出现,她就拼命想钱,让自己冷静一点,也用肢体语言劝告晏宇冷静一点。自由随心而动的话,她怕她等不到开学就要把他扑倒了。
多奇怪,她高中大学时接触过很多男孩子,不乏俊秀优质者,为什么能做到守身如玉,为什么从来没有想扑谁的欲望?是被老晏先生引导着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还是晏宇对她而言意义特殊,她从没有过排斥他的想法?
钟莹在给自己恋爱脑降温的时候想,大概是被许卫东恶心多了,骨子里特别抗拒滥交滥情的人,向往忠贞专一。上辈子被钱睡了,这辈子还是只能跟它睡。
可是遗憾啊,他们现在太年轻了。
快乐时光短暂,寒假结束,开学日期近在眼前,离开被强行塑造成“特务头子”的老钟管控,晏宇替钟莹大大松了一口气,北城将有更快乐的时光在等待着他们。
钟莹回家一小包,返校一大包,三百块置装费和过年姥姥舅舅们给的红包花得一分不剩。她并不是全花在自己身上,跟晏宇外出,她基本坚持轮付制,买衣服鞋子也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不是故意立高洁人设,而是许大小姐习惯如此,交朋友不让对方吃亏。
她以前有个绰号,买单王。听着挺冤大头的,可富五代就是这样,没有让家世不如自己的人买单的道理。人家送了她什么,她必须加倍还人情。
男朋友可以不用那么严格遵守人情原则,但现在还不是合理合法花他钱的时候呢,再说他也没钱。
老钟再次批评她大手大脚,过年红包攒下来都够一学期生活费了,全花完,还好意思伸手要,为什么不能向姐姐学习,统筹安排好自己的生活?
钟莹振振有词:“过节费就是过节花用的,不能和生活费混为一谈。我才大一,爸是打算效仿西方人,满十八岁就把我赶出去自生自灭吗?那我也去天桥底下举牌子等活儿好了,课也不用上了,专心挣钱。”
老钟:“你姐怎么能行,你的同学怎么能行?就你歪理多,说白了还不是懒?”
“我懒我承认,但是学生难道不是以学习为重?学校开展勤工俭学的目的更多是在锻炼学生的实践能力,而不是只为了挣钱。不否认有人是冲着挣钱去的,这些同学家庭比较贫困,光靠补助金无法支撑四年的费用,他们得付出比常人更多的时间心力去兼顾学业和工作。可我的爸爸又没身患多种疾病丧失劳动能力,姐姐又没辍学打工,下面又没弟弟妹妹嗷嗷待哺,家里又没穷到揭不开锅,我为什么要牺牲学业舍本逐末?”
老钟:......
“再说我大手大脚这个问题,我也承认比起我的舍友,我日常花销是大了一些,但爸,我有多问你要过生活费吗?我可以摸着良心说,迄今为止,我只欠了我姐一百块钱,在校期间我买的东西,都是从我生活费里省出来的,当然也有我姐亲情赞助的。在家的时候,我要的钱都属于零花钱范畴,你可以给,也可以不给,既然给了我,我就拥有它的支配权,您把零花钱和生活费划上等号,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了?我还是个孩子呢!”
老钟:......
猛一听,有道理,细一想,有什么道理?全是歪理,为她人懒又乱花钱开脱的歪理!
结果钟莹还没完:“趁着说钱的机会,我们来谈谈那个阿姨吧,一个寒假我都没见过她,爸也把她藏得太结实了。我说了支持你,不会为难她的,不如今天去把她请回来吃顿饭,我看看是谁那么贤惠,这半年给您灌输的理财观念可圈可点啊,首先克扣女儿的生活费......”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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