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蒋淮琅
两人是如何相遇定情的,钟莹并不知道,但她猜测许卫东就是看过这部电影后才买了这辆风骚的车,风骚地骑着它,风骚撩动了许妈的少女心。
这个时候很多港城电影都无法在内地电影院上映,接触到它们的途径只有录像厅。礼拜天,赶上饭点,录像厅里人不多,钟莹和晏宇得以坐在第一排,在21寸电视机上看完了画质一言难尽的《天若有情》。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这部电影,但年头隔得太久,剧情早已忘光,唯独记得德华穿着白西装骑着RG500飞驰在路上,鼻血直流的画面。
今日再看,她仍为那无望的爱情动容。在不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就像滴落在白西装上的鲜血,既美且惨,凄苦收场。
钟莹低头看被晏宇拉在他腿上的手,轻轻笑了笑。剧情每次进行到惨烈或伤感处的时候,他总是会用力的握一握,仿佛在安慰她,即使她全程平静,并没有要哭的迹象。
“好看吗?”走出录像厅,钟莹问他。
晏宇摇摇头:“我不喜欢悲剧。”
“我问你那辆车,德华骑的摩托车,好看吗?你不觉得他一边流鼻血一边骑车的样子特别帅?”
“......”
随便吃了点东西,晏宇把她送回学校,进了大门,钟莹没有放开他的手,走到宿舍楼下,她还在继续往前走。
“去哪儿?”
“吃多了散散步。”
已经散了很久的步,平时超过五百米就会喊累的人,今天下午走了三公里不止。晏宇陪她一直走到行知楼后面的银杏林里,这里天气暖和的时候有许多学生出没,三月份的夜晚,则很少有人来这儿受冻。
在一颗粗壮的老银杏树旁,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晏宇,在微弱天光下看着他,静静不语。
“怎么......”
话没说完,钟莹突然抬起双臂缠上了他的脖子,拉低,两张脸靠得极近,鼻尖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气息交缠,晏宇本能地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来,情不自禁扶住她的腰:“莹莹...”
湿软的唇在他下巴上贴了一下,钟莹放松手臂,脑袋抵着颈侧蹭了蹭,声音又绵又虚:“对不起,宇哥。”
晏宇心里又开始烧火,又开始煎熬,但这把火烧得人不痛,而是烧出了另一种难耐的空虚感,抱着她尤不满足,还想要更多。
“为什么又说对不起?”
“我做错了事,你不怪我,可是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没有,不气了。”
钟莹在他颈窝处蹭来蹭去,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可能没有JOJO那么好,不计得失,奋不顾身。”
JOJO是谁?晏宇想了半晌才想起来是今晚看的那部电影女主角,他见钟莹全程平静,以为她看看就罢,没想到这会儿生出了感触。轻笑了一声,他道:“不好,太傻。”
钟莹似乎很困惑:“有条件的爱你能接受吗?”
“什么样的条件?”
“比如,因为你的外貌,家世,前程而看中你,甚至有可能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些来的,打着以后你当官了,能做官夫人,发财了,能做......富太太的主意。”
晏宇冷静下来,按着她肩头,将她推开些:“你在说你自己吗?”
钟莹眼睛眨巴眨巴:“如果是呢?”
“那我要感谢我妈把我生得还行,感谢我爸当了个小官,感谢我自己好好学习未来可期,让我能有被你看中的机会。只要是你,冲着什么来的都行。”
钟莹感动得险些汪一声哭出来,她终于明白晏宇为何半生不娶,他就是个隐藏的恋爱脑。一个女人惦记半辈子,一把爱火烧得理智丧失,底线全无。她怀疑就是她杀人放火了,晏宇都会帮着她跑路,带她浪迹天涯。
现在这个女人是她,是她钟莹啊!她可以放纵贪心,在拥有巨额财富的同时,也拥有一辈子真爱吗?
他又把她拉到怀里,手臂扣住腰肢,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好亮,亮得像与月亮争辉的金星。
钟莹还在趔着身子追问:“如果是我,你不觉得这样的嘴脸很庸俗,丑陋?”
“如果是你,怎么样都美。”
“爱钱也美?”
“美...”
这个字只吐出了一半,晏宇已经按着她的后脑勺亲了下去。唇齿相接的那一刻,钟莹仿佛听到他灵魂深处传来满足的喟叹,腰上的胳膊越收越紧,像要把她嵌入身体。
看完天若有情后,不可否认她受到了影响,产生些许悲观。迫切地想从晏宇这里找些安慰,想感受他的爱,不仅是炽烈的,激情的,还要浓厚的,长久的。
所以她才会问那些话,晏宇的回答让她既感动又不安。现在看我百般顺眼,以后呢?
如果给付真心,她很难保证再用对待金主的态度来对待他,很难安然若素地放任他伤心难过,很难不受外力影响,兀自盘算着拿捏人心的小花招。
其实现在就很难了,一点酒精足以催发她的阴暗面,她不甜,不娇,任性脾气大,不太美好的真面目他能忍受吗?
钟莹回抱,依着力量贴紧他正在颤抖的身躯,感受唇上那生涩热情的亲吻,悄悄探出了舌尖。
作者有话说:
女主是有点神经神经的,毕竟年纪大了,看得多了,想事情复杂了。
第53章 Suprise [VIP]
风波过去后, 钟莹很久没再见到许卫东,和晏宇的恋情则走入了新阶段,一个从纯洁的爱逐渐往废料场堕落的阶段。
早已不拘泥于周末见面, 晏宇但凡有点空闲就约她出去。约会项目也从以前的丰富向单一转变——他越来越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只想找个四下无人处和钟莹待在一起,专心欣赏女朋友的美丽。
电影院的最后一排,图书馆的外文原版区,海甸所有公园里偏僻的假山亭子, 华大或人大的犄角旮旯小树林, 都留下了他们的身影。听起来好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其实仅限于抱抱和亲亲。
男人或许在这方面都有天赋, 一点不露痕迹的引导他便能无师自通掌握法吻精髓,沉迷练习, 乐此不疲。一开始还有满足感,后来渐渐贪心, 每次放开她时, 眼睛里总会留下一丝晦暗的委屈, 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不知怎么开口。钟莹装看不见, 他双手就只好老实控制在她后背范围内。
钟莹明白他在等什么,在等自己的鼓励, 等自己的许可,想得到对她进一步的探索权。晏宇不知道他对她也同样具备吸引力,虽然是同一个人,但不同的年纪, 不同的气息, 不同的心态, 带来的感受也是截然不同的。好几次她投入忘我不能自已,差点摸错了地方,这样下去擦枪走火是迟早的事。
可是不行啊,她已经把自己的八年计划提速了数倍,现在本该保持在暧昧的距离上,却已经成为情侣;本该一点点放出去的肢体诱饵,一趟火车全数破功;初吻更是想等晏宇毕业时再作为礼物奉上的,受情绪影响就这么心甘情愿地没了。然后愈演愈烈,想拒绝都找不到理由。再被他那火热中带着祈求的目光多看几次,她真怕自己哪天昏头一挺胸说,来,上手!
色令智昏,色令智昏!两人分开后钟莹总是这么提醒自己,就算再享受爱情的甜蜜,防线也绝不能突破。她无法忘记自己的半路出世,无法忘记自己的步步为营,那位影响了晏宇二十年的女人一天不出现,她始终不能放心,不到领证盖章的那一刻,她始终不能放心!
四月中旬,女子摇滚乐队的排练紧张起来,晏宇恰好也开始了新的实验项目,两个人之间总算降了点温,每日电话联系。
从二月起,社长组长主唱几人就吵来吵去各执己见,吵到三月终于定下演出曲目《天堂》,这首歌出自大王蛇乐队,是少见的女子摇滚歌曲。钟莹听了原版后......怎么说呢?不是她的菜。但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准时参加排练,服从安排敲好自己的鼓,至于效果如何,能不能拿奖,她并不在意。
可是她不发言,有人却看她不顺眼。主唱学姐练了几次后大发脾气,说伴奏毫无激情,尤其是架子鼓,和原曲都不一样,压根没有打出摇滚的感觉来,还不如农村办丧事敲白鼓的有劲!
钟莹不屑与她争吵,按开录音机先把歌放了一遍,然后又在没有吉贝的情况下把整首节奏打了一遍,真诚地问她,你觉得我哪里和原曲打得不一样?我改。
学姐说不出来,只死咬着感觉说话。钟莹鼓棒一扔回宿舍了,早就不想干了,要不是看在严蕾的份上,她才不来做这种费手腕子的活儿。
那天稍晚,社长亲自到宿舍找她,要给两人调解矛盾,又对钟莹狂吹彩虹屁,说乐队成立时间短,技术不过关,到时候全靠她的美貌撑门面。钟莹不明白学校人才济济,为什么非要组一个半吊子乐队去参加汇演,除了贝斯是熟手之外,主唱的吉他只是入门水平,严蕾有基础,但不够娴熟,键盘是个学古典钢琴的,她也是架子鼓新手,这不是拿学校声誉开玩笑吗?
社长说,出其不意方能制胜,摇滚乐最近两年才在国内兴起,各大学中的乐迷都处在寻找同好,蠢蠢欲动阶段。据她所知,今年的汇演没有一支摇滚乐队报名,音乐类节目还是西洋乐与民乐的天下,比这两样,咱们人大不占优势啊。索性搞一个新鲜的,一定能轰炸现场气氛,吸引评委眼球。
就算得不到特别好的名次,也能起到推广摇滚乐的作用嘛。
看着这个同时收到人大和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放弃音乐转投法学怀抱,现在又担任音乐社社长的九级大提琴手露出狂热目光,钟莹无语。敢情不是不喜欢音乐,是不喜欢传统音乐啊。
不是她想打击社长,就那首《天堂》的曲风,想轰炸现场,恐怕难度相当大。
钟莹思忖片刻,给社长出了个主意:“想炸,有一首歌可以试试。”说罢从自己的磁带宝库中拿出一盘交给了她。
前段时间和晏宇逛街时买的,她只是想买盘纯音乐催眠,磁带摊上正在播放新歌,耳熟哼了两句,晏宇就把它也加入了购物行列。
第二天社长兴奋万分地给所有乐队成员分享了这首歌,大家都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诞生了一百多年的歌曲还能这么唱?
学姐显然也对新歌满意,但她随即又提出抗议,天堂钟莹都打得半死不活,这首更带劲,对节奏要求更高,她更不行了!
钟莹赞同,真不行,没力气,要不换人吧?
由于社长对她的偏爱,严蕾对她的力撑,另外两个队员的中立,鼓手重任最终没能卸掉。钟莹就在学姐日复一日的白眼和抱怨中丧丧地练了半个多月。
她觉得自己快忙死了,比高中还忙。要上课要考试要排练要约会,还要每隔几日抽出时间来给李舟桥回信,汇报思想和生活情况——他的来信实在过于频繁,一礼拜一封,如果没能及时收到钟莹的信,还会追加一封骂她的。
李舟桥的部队生活很枯燥乏味,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他新兵连结束被分去了工兵营,训练项目繁多,开路架桥,障碍排除,维修建设什么都学,总的来说就是保障兵种。钟莹在信中跟他开玩笑,以后退伍了可以去当包工头,他说他不会退伍,要在部队干一辈子。
新寄来的照片上,他一身脏兮兮的军装,歪戴帽子,嘴里叼着一根铁丝,手里拿着铁铲,正半跪在地上挖着什么。黑了,壮了,手指上似乎还有伤口。
信的最后仍是愤怒质问:你多久没给我寄照片了?我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没手机没相机,拍照多不方便,钟莹可不想去求摄影社的人,继李家印之后,摄影社里也出现了一个猥琐男,成天在东二楼附近晃悠。有一次看见了没戴口罩的她,死缠着要给她拍照,钟莹搬出法律,他说我不是在征求你同意么?
不同意就接着征求,征求一个礼拜之后,钟莹受不了去找辅导员举报有人骚扰,才算把他暂时劝退。
其实下学期以来,随着她活动范围的扩大,认识她的人也越来越多。白癜风青春痘的流言早就消失了,每次排练,都有一些别的社团的同学在门口围观,她单独练习时,围观者尤其多。
搭讪的,献殷勤的,慢慢在她身边冒了出来,钟莹高冷以待,又让晏宇来亮过几次相,公开宣称自己已有男友,打消了这些人的妄念。但也有个别人比较聪明,并不表露真实意图,只做出一副要和她交朋友的模样。
这个人就是学生会的刘科,当他再次在活动中心看到钟莹时,笑着说,“那天你走后我就猜到了,你八成是不想拍挂历。可以说说为什么吗?”
钟莹没承认也没否认,冲他笑笑:“不可以。”
刘科立刻道:“你有这个权利。”
自那以后,他俩就经常不期而遇,从点头之交到可以伫足聊几句,刘科一直表现得温文尔雅,礼数周全,话题可天气可温度,可音乐可学习,从不打听钟莹的私事,也看不出他对她有任何别样的兴趣。而且此人极会看眼色,钟莹眼神稍飘,他就会马上表示自己有事要忙先走了,下次再聊。绝不会让她感觉到一点压力。
钟莹:这就是男版的我啊!伪装得真到位。
换个女孩,这种不急不忙缓慢渗透的方法说不定真有效。先留下好印象,交上朋友,耐心等待合适的契机到来。同校时间长着呢,难保不会遇上点什么事,到时候他或出手帮忙,或出言安慰,进一步拉近距离,攻破心防横刀夺爱只是时间问题。
钟莹有时和他聊天时会想,为什么世上有那么多毫无自知之明的人,见过了晏宇还能露出那种对她志在必得的眼神,是宿舍没有镜子吗?
五一放假,她想找晏宇照相,给他打传呼没回,半小时后收到一条信息:实验室,来。
这人可有意思了,买传呼机的时候表示要把想念尽数表达在留言里,一天三顿说想她,可事实是他对着寻呼小姐根本无法启齿那些羞耻的话,只好一天三顿问吃了吗?
翻看这段时间的信息,全是言简意赅,一本正经。钟莹看着那四个字笑了一会儿,梳洗打扮去了华大。
气温二十三度左右,不冷不热,正是乱穿衣的季节,有的人还是夹克毛衣不离身,有的人却已经单衫出行。钟莹今日走运动风,穿了两件式黑白杠的长袖短T加短裙,这是一个运动品牌出的网球服,裙子短,受众小,销量差。钟莹在西单逛街时赶上了大甩卖,三十五块钱一套,还赠送护腕,特值。
说短其实也没很短,膝盖上一掌的长度,配一双简单的白球鞋,别提多青春了。
一路招来眼球无数,穿裙子的不少见,但光腿的只她一个,纵然她上身裹得严严实实,很多人还是用“不冷吗”的目光看她。快出校门时又偶遇刘科,他终于绷不住道貌岸然的笑容,对着她的大长腿龟裂了表情。
被行注目礼一直行到华大明德楼,四楼最东边的大房间就是实验室。钟莹来到门前,先从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一眼就看见晏宇的后脑勺,他面对着一台笨重且宽大的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
踮着脚左右看看,目光能及处没有其他人,看样子他是特地留下来等着她呢。钟莹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猛地一拍他肩膀:“Suprise!”
晏宇果然吓一跳,回头无奈瞪她一眼:“不敲门的习惯可不好。”
钟莹笑嘻嘻搂他脖子:“突击检查怎么能敲门,我就是要悄悄地来,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干坏事!”
晏宇也笑:“傻不傻,知道你要来,我能干什么坏事?”
他话音未落,房内的一扇小门突然打开,一个戴眼镜的长发女孩拿着一摞磁盘状的物品走出:“学长,这些我都整理...”
她冷不丁看见两人,愣了愣,视线移到钟莹脸上,又移到腿上,皱起眉头:“你怎么不换鞋就进来了?”
钟莹维持着半趴在晏宇肩上的姿势,不说话,也不动,怔怔盯着女孩的脸,感觉心脏正在冰封,血液正在凝滞,大脑却好似中了一枪,嗡嗡直响,思维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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