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三日成晶
南荣慎茫然盯着周遭的洞穴,盯着地上“横尸”一样躺了一地人,对上南荣元奚的视线,正欲开口,却一张嘴,又呕出了一口血。
南荣元奚却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只让他自己去反应回想,然后他接着将从迎春手中拔出的藤蔓,放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在迎春吐血的时候,吸入鳞粉,进入了下一个人的幻境。
温蓉蓉和南荣元奚,选择的都是同一种方式简单粗暴地唤醒沉睡的人,有什么伤出来再疗吧,反正这里灵气浓郁得很。
迎春被困住是因为她曾经逝去的爱人,南荣元奚在幻境里成了那个爱人,然后直接给了她一刀。
迎春醒了之后,心口的闷痛伴着内伤的疼痛,让她对于回忆起爱人的脸产生了某种难言心理阴影。
而南荣慎努力的回想,很快里面一直躺着的点翠恢复差不多出来,告诉南荣慎温蓉蓉没事,只是跑去洗漱了,他的心里却一点点地沉下去。
他陷入了幻境无法自拔,而温蓉蓉利用藤蔓和点翠说的灵晶妖蛾翼翅之上的鳞粉,进入了他的幻境,她看到了他的幻境……
南荣慎想到了温蓉蓉引爆灵流弹前一刻那恐惧的眼神,一切都完了。
想到这里,南荣慎再度呕出了一口血。
然后躺在地上,怀着绝望和无助的心情,慢慢地给自己疗伤。
他不敢去找温蓉蓉,她选择用那么极端的方法唤醒他,肯定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对她……
温蓉蓉自己跑到了昨天的河边,她把自己泡在冰凉的水里,整张脸却还烧到不行。
藤蔓O@地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缠在温蓉蓉身上冰冰凉凉地帮她降温。
她知道她现在应该回去帮忙,但是方才在南荣慎的幻境之中那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她似乎现在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发麻。
温蓉蓉不断朝着自己的脸上撩冰冷的河水,甚至抓起一根藤蔓咬了起来。
太乱了太可怕了太……
温蓉蓉视线左顾右盼,周遭青山绿水,景色美得很,她却好像还没能逃出那一方窄小的床榻,肌肤触到哪里都是要烧起来的滚烫,还没能逃出南荣慎的钳制和要杀人一样的蛮横。
直到点翠找到了温蓉蓉这边,点翠她的面色看上去恢复了不少,就是走动间还不太能够随心所欲。
“小姐,”点翠叫了她一声。
温蓉蓉一个激灵,被吓得差点滑到水底。
她咔吧一声回头,瞪着惊恐的大眼睛看向点翠,发现她身后没有跟着什么“怪兽”,这才狠狠松出一口气。
而她手里被她咬烂的一根藤蔓,总算得救掉进水中,却没舍得逃走,还是缠在温蓉蓉的脚腕之上。
“啊,你,咳,”
温蓉蓉咳了一下,稳定了一下自己喉咙的颤音,然后说,“你看上去好多了,这些藤蔓果然疗伤效果显著。”
点翠走近了,发现温蓉蓉身边围了数不清的藤蔓,神色带着些许恐惧,哪怕是之前温蓉蓉就说了,藤蔓不攻击她,甚至还听凭她的驱使,但听着和亲眼见到,总是不一样的。
点翠之前可没少吃这些东西的亏。
“小姐,你先上来吧,”点翠还是不放心这些藤蔓。
温蓉蓉也点头,“哦,对,我得去唤醒其他的人,我就是太热了,来这里洗一下,现在就回去。”
“不用了,南荣大公子已经把大部分人都唤醒了。”
点翠说,“小姐,你月事应该快到了,泡这么冷的水是不行的,快上来。”
“把那些藤蔓也驱逐走,”点翠又说。
温蓉蓉按照点翠说的做了,她自己的月事,连自己都记不住,这种事情,总是妖奴提醒她的。
她像个被惯坏的孩子,身处太平盛世,尚且可以不自知,但是身处这样的地方,就生出了难言的愧疚。
“对不起,”温蓉蓉没头没脑地说,“我以前是不是太娇气了。”
“怎么会,小姐在说什么?”点翠脸上是真实的迷茫,她以妖力帮温蓉蓉抖了抖湿衣服,然后主仆两个人抱在一起。
点翠知道经历了这么多,温蓉蓉心中难免会有变化,但是她和所有的妖奴一样,不舍得温蓉蓉改变一丝一毫。
如果不是她在最开始,身为虚罗门大小姐,性情却纯善冲动得像个孩子,他们这些妖奴们的下场,想必各有各的凄惨,但绝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个都成为了大妖。
“小姐,我们回山洞吧,我让苍舒抓了一些鱼,我们烤着吃,”点翠的人形,比足有一米七多的温蓉蓉还要高挑一些,她摸着温蓉蓉湿漉的发,眼中是难言的柔软和甘愿。
每个爱着温蓉蓉的人,都是甘愿的,爱她的纯澈,爱她的勇敢,也爱着她最开始的愚蠢。
温蓉蓉跟着点翠回去,果然见到大部分人都醒了,个个身前都沾染着些许血迹,在打坐疗伤,红烟和林仙有些羞愧地站起来,走到温蓉蓉身边抱住了她。
“小姐,是我不好。”
“小姐你没事就好……”
温蓉蓉又没出息地想哭,但是才出口的哭声哽住,她越过拥抱两个妖奴的缝隙,对上了靠在墙边之上,正在疗伤却听到她的声音睁眼看向她的南荣慎。
温蓉蓉哼唧的声音出来一半又噎回去了,然后听着就像是闹耗子一样。
她在河里好容易泡的消下去那股热度,又腾的一下重新升上来。
温蓉蓉不受控制地想到南荣慎的幻境之中,两个人难舍难分的样子,耳根开始一路红到了脖子并且弥漫到了脸上。
她连忙闭上了眼睛,将头埋在了林仙的肩膀上,逃避南荣慎的视线。
而南荣元奚正在试图唤醒公山B,因为苍舒通过点翠,告诉他们公山B因为是木系灵根,和妖树太过契合口中已经生出了妖术的业果之花,最难唤醒。
南荣元奚每唤醒一个人,都是直接冲进去杀了正主,但是他在公山B的幻境之中,并没有找到公山B,而是看到了一棵参天大树,就和伙同藤蔓和灵晶妖蛾捆缚他们吸血的妖树一模一样。
但是公山B的幻境之中,这妖树却更大十倍不止,并且树干之上繁花似锦,各色的果实累累。
南荣元奚何等聪明,想到了公山B说不定在幻境之中,化为了这繁花之中的一朵,于是他简单粗暴地砍去了所有的花朵和果实。
最后妖树极速缩小,变成了现在阵中的样子,且失去了大部分的生机,慢慢的绽开了粗壮的树干,让站在一地烂花和烂果子树下的南荣元奚,看到了它的内里。
树干之中,黑漆漆的一片,南荣元奚却毫不迟疑的走进去了。
树木之中,一位苍老无比的男子,浑身丛生着枝杈,连头发都是树叶,可他却长着和公山B一样的脸,他睁开幽绿的眼睛,询问南荣元奚,“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我的孩子丢了,他们把我的孩子拿走了,说我只要一直待在这里,就会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可是一千多年了,我的孩子在哪里!”
他说着,开始攻击南荣元奚,南荣元奚试图杀死这个伴着妖树而生的公山B,却根本不敌,很快被击倒在不远处。
伴随着大树的树身闭合,它显然想要将南荣元奚困在这里,南荣元奚毫不犹豫持剑自刎,从公山B的幻境之中挣脱出来了。
公山B依旧沉睡着,南荣元奚醒过来之后,公山B口中的白花便枯萎了。
可是他依旧没有醒过来,反倒是头发极速地灰白,面上也横生了皱纹,四肢开始树干化,身上的皮肤慢慢地化为树皮。
众人看到了这一幕,都非常的惊惧,有人试图给公山B输送灵力,却根本无法阻止他的树化。
南荣元奚受了伤,穿梭在这么多人的幻境,每一次唤醒他人,也是自我伤害,他嘴角溢出了一点血。
靠在了石壁上,对众人说,“他的人欲已经消失,我在他的幻境之中找不到属于他的意识,他应该已经和妖树融为了一体,救不回来了……”
众人听了纷纷抽气,齐满月一直盯着公山B,说道,“他在不断地衰败,如果他和妖树已经融为一体,是不是不将他还回去,他就会枯萎而死?”
“他已经死了啊。”迎春说,“和妖树融为一体,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众人开始就公山B要不要送到妖树的身边讨论起来,南荣元奚却看向了温蓉蓉,又看了看自己一直巴巴望着温蓉蓉,温蓉蓉却一眼都不看他的蠢弟弟。
他无声叹了口气,用袖子抹掉了嘴角的血迹,然后起身朝外走的时候,对温蓉蓉说,“你跟我来。”
众人还在讨论公山B的事情,也有人在打坐疗伤。
温蓉蓉本来和她的妖奴们扎在一起,被南荣元奚叫了声,就跟着他出去了。
两个人出了山洞,走了一段儿,南荣元奚站定,却只是皱眉看着温蓉蓉,看着温蓉蓉手里还玩着的一截儿藤蔓。
温蓉蓉把藤蔓弄到袖口里面,然后说道,“大哥放心,这东西现在很乖的,要是不听话我就吃了它,很好吃的。”
这话对于小藤蔓太过丧心病狂,于是它狠狠缩了下,缠在温蓉蓉的手腕之上不动了。
“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温蓉蓉主动问。
南荣元奚顿了顿才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为一个根本没有修炼过的凡人,却能够与妖族签订上万驭灵契,是因为什么?”
温蓉蓉挠头,她觉得是因为她不是这个世界的魂魄,但是这种事情不能跟南荣元奚说,便只说,“我运气比较好吧。”
好在刚好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公山B的梦境之中,他化为了妖树,在寻找他在千年之前被人强行带走的孩子,”南荣元奚说,“你应该也听说过千年前那场大战,妖树崩塌,妖族四散吧。”
温蓉蓉点头,南荣元奚又说,“我怀疑,这颗大树,就是当时被剥离业果的妖树,它被弄到这里来守阵,有人跟他说,他的孩子千年之后就会回来。”
“啊?”温蓉蓉关于千年前那场大战,听说得不是很多,南荣元奚这一番话,把她给说得有点懵。
然后南荣元奚接下来说的话,就更让温蓉蓉晕头转向。
他说,“我们被鸿达至尊以查出魔兽异化的根由诓骗到这大阵之中,但是鸿达至尊却被他人轻易地杀害了,我觉得她之前就已经死了。”
“你的意思是她是一直被操控的?”温蓉蓉懵归懵,反应也不算慢。
南荣元奚点头,又说,“而那个云无常,应该就是幕后推手,他把我们传送到这五行诛邪阵之中,不可能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就只为了杀了我们。”
“金叠阵之中,除了死去的妖奴,最终渡生谷金灵根的燕宗主没能出来,”
南荣元奚说,“这木幻阵之中,如今看来,公山B这木系灵根,也出不去了。”
温蓉蓉听到这里,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毛骨悚然之感,南荣元奚却没有给她细想的时间,又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我怀疑,妖树千年前被夺的业果,在你的身上。”
温蓉蓉脑子不够用了,她从来就不是个聪明的人,她张着嘴喃喃了一声,“怎么可能……”
南荣元奚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无论你在谨言的幻境之中见到了什么,都不用害怕。”
温蓉蓉动了动嘴唇,像是当众被戳穿了偷东西,顾不上什么波澜壮阔的阴谋,而是面色瞬间红成了猴屁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急急辩解,“什么都没有!”
南荣元奚却又用沉重的口吻说,“金叠阵留下了燕宗主,木幻阵留下了公山宗主,按顺序,下面便是水阵,不出意外,应该是我留下。”
南荣元奚说,“我们走到了这里,除了继续向前,接近阴谋的中心去揭秘它,已经别无他法了。”
“蓉蓉,”南荣元奚第一次叫她蓉蓉,用的是长辈的慈爱和怜惜的语气,他是真的喜欢温蓉蓉,无关情爱。
“谨言不是个聪明的人,他愚笨得很,爱意是藏不住的,他也为了让你不害怕,竭力在隐藏了。”
南荣元奚说,“水阵之后便是火阵,我们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个五行诛邪阵,不知道能够走到哪一步……”
“你对他并非无意,何必苦他,也自苦。”
话说到这里,南荣元奚已经竭尽全力地在利用言语的陷阱,和对危机的预测还有虚假的“不知道能走到哪里”来诱惑温蓉蓉直面真心了。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把这些弯弯绕的心思,用在女人的身上,尤其还是算计温蓉蓉这么一个,他当成家人和朋友的人。
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发自肺腑的,何必纠结下去,谁又能知道,明天谁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时间不等人,春风不解意,爱那么珍稀,怎能一直辜负。
温蓉蓉要把自己头发挠秃了,南荣元奚说完就走了,徒留温蓉蓉在原地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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