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啪”一声,那两人脸色大变,栽倒在草丛里抽搐了起来。
大约两刻钟,纪棠给自己弄好以后,赵徵出来说:“可行。”
他深谙军内制度,旗语口号巡搜规则等等都审了个一清二楚。
纪棠再看那两人,已是昏厥状态了,脸色青白,呼吸细且弱。由于要充人数,赵徵没有结果他们。不过他表示,不必担心这两人会醒过来。
这就行了。
赵徵拉紧快舟缆绳,纪棠把这两人抱上去放在举火把的位置坐着。快舟位置挺深的,调整一下能做出靠坐姿势,然后把一只手搭在船舷上,和固定住的火把绑在一起。
船桨一撑,快舟无声无息滑入河道,等走了一段,纪棠点亮了火把。
改头换面的快舟旋即快速往前划了出去。
……
这么做其实很冒险,但一路走来就没有不冒险的。要是一点险都不肯冒,他们现在大概还在那个河谷所在的深山里待着。
舟行破水,速度极快,这快舟名小冲锋舟,是军中为了日后南征打造的,专用于潜行侦查敌情,船体小而深,无声无息,速度快得惊人。
两人避开后方大船,掉头飞速从先前所见的一岔口进入另一条水道,沿途有碰上其他大小冲锋舟,两船交汇喊了一声今日口号,无误,便擦肩而过,各自执行任务。
顺水一直往下,终于在避无可避另一个河道枢纽遇上另一艘大船,离得远远,大船上挥舞令旗,赵徵立即站起,执起令旗回挥舞。
长官打了哈欠,吩咐几句,旗兵一挥令旗,然后指向另外一边。
小冲锋舟驶近,还未彻底靠近大船,上面就扔下两个大包袱,“咚咚”两声,纪棠用力一划,学着前面的小冲锋舟一样,掉头往旗兵指引的方向而去。
一直都远离大船,进入雾霭浓重黑黢黢的水道,纪棠才长吐了一口气。
紧张当然是有紧张的,但如他们观察预想一般,顺利通过了。
纪棠眼睛闪闪发亮,回头冲赵徵比了个握臂加油的动作。
两人都没吭声,继续抓紧时间往前划去。
“我们要快些。”
大包袱不但有火把水囊等物,连干粮都有,到天亮前,他们已走了快一半的路程,停下稍稍补充水食时,赵徵道:“暗语口号一般一天一换。”
而舟快,也不需要昼伏夜出,原来三四晚时间的水路,预计一天就能完成。
意思就是说,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就能遁出包围圈!
他们也最好争取今天就脱身,不然后续又会增添很多不确定因素。
多留一天,危险呈十倍百倍增加。
虽如此,但两人并未急切,反而加倍小心,白日比晚上要暴露几率要大。
这般小心谨慎,多方观察,不断迂回前行,最终他们在日落时分抵达了包围圈最外沿。
……
又一日黄昏,夕阳一点点落尽,夜色笼罩河面,最后一点红色粼光退去后,水面渐渐蒸腾起白雾。
河岸两边灯火通明的哨卡变得模糊起来。
纪棠悄声问:“怎样?要上吗?”
这是京畿东南最边的萍县灞水段,鹭水在这里汇入灞水,奔流不息的宽阔河口,出了这个哨卡,就彻底冲出了包围圈了。
也是因此,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的大哨卡极为严格。
纪棠二人已观察很久,断断续续讨论商量,最后他们觉得,伪装成下值归营的甲兵,是穿过卡哨的最好方法。
大卡哨再后面的岸边,是临时驻扎的军营,营帐密密麻麻,这边一大片的军士都在此轮换休息。
这个时段正好是轮岗下值归营的时段。
方法定下,两人倒回去藏匿芦苇丛中,开始仔细观察途径的船只。
飞鹰营固然精锐,但不擅水者极多,有的能克服适应,但有一部分还比较勉强,两人沿途就见过一些晕船的。
两人观察了小半时辰,终于找了一条晕船成员、不晕者体貌都比较合适的小冲锋舟。
跟上去,成功拿下!
取了口供,快速装扮,在夜雾大起的亥初,两人混在回归的小冲锋舟里头,往大哨卡划去。
有认得他们船的,冲赵徵笑道:“王细,李岗两个还晕啊?”
赵徵压低声音:“是啊!”
“诶,那你俩可太不容易了!”
那人唠唠叨叨,不忘小声抱怨辛苦,不晕到起不了床都不给病退云云。
大声小声交谈中,冲锋舟破开河雾,慢慢驶入哨卡,大家抬头让码头上的大小长官验看。
纪棠有点紧张,不过这检验却比想象中要更顺利一些。她挑的这两人脸型很适合伪装,戴上布盔侧脸能有七分相像,再加上没人料到他们胆子这么大,更没料到还有这种堪比易容的化妆技能。
两人的船比较靠外,这四人的伙长望了一眼,骂道:“不争气的东西!”
校尉也皱眉,这一眼下去就三船带晕的,挥手:“赶紧回去灌碗药!”
被不耐烦骂了几句,唯唯诺诺,然后就过去了。
横板拉开,岸上长官们正在商量怎么在江中再添一道拦网,讨论声中,纪棠用船桨一划,小舟往前滑去。
然就在这时,身后忽有快船破水的声音!紧接着厚重军靴跃上码头,一道浑厚的中年男声:“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
赵徵眉峰剧烈一跳,他垂眸,遮掩眸中滔天的恨意!
纪棠听见后面校尉伙长纷纷喊:“将军!”
她心头咯噔一下,整个飞鹰营,能直接被称为将军的,就一个。
彭骁。
彭骁皱眉扫了前头七八乘冲锋舟,斜靠歪伏晕船的足有四个,其中一条船居然晕了一半,他十分不悦。
校尉打圆场:“将军,您也知,军中旱鸭子多。”
他挥手:“回去回去,赶紧回去多灌碗药!”
冲锋舟齐声应诺,低着头,划了出去。
包括纪棠,她屏住呼吸,跟着身边冲锋舟一起划向远处的军营。
这一批走,下一批上来,都屏息不语,彭骁脸色并不好看,他自窝棚一路追踪进了深山后,痕迹难觅,他最后判断,靖王必定走水路,要么往东,要么往南。
他严令各大小哨卡打起十二分精神,边缘大哨增加至少五道拦网,昼夜巡睃不断,以斩断那人泅水遁出的可能性。
他细细问过拦网,确定并无疏漏,只是……连日来,竟再无线索?
不该啊!
水下不能,那就剩下水上,彭骁盯着渐行渐远的那七八艘,不知为何,心里总觉不踏实。
他一声经历大小征战无数,曾多次,活命破敌就赖那生死一线的直觉。
他相信他的直觉。
“让他们停下来!”
江雾渐浓,半遮半掩,彭越皱了皱眉,忽大喝一声,直接一跃下船,喝令:“追上去!!”
快船一顿,离弦的箭一般,立即追了出去!
第10章
后方远远吆喝,回头一看,令旗挥舞。
冲锋舟上莫名其妙,都停了下来。
仲秋夜寒,江心水流湍急,一艘大冲锋舟似离弦的箭一般,破开江雾,很快赶了上来。
彭骁锐利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未见异常,只这么一掠,“……船少了一艘?”
众人面面相觑,忙左看右看,半晌后:“诶,是啊,王细呢?王细他们不见了啊!”
彭骁心一紧,倏举目四顾,只见江雾浓浓,两边江岸模糊在浓雾中,哨卡内火光氤氲一片,而哨卡外火光照不到的这边黑魆魆的,只听见哗哗的水流声。
心跳大动,他厉喝:“传令!放响箭,增兵马上搜!!”
“快!!!”
一蓬艳蓝烟火在半空爆开,但彭骁知道来不及了!卡哨之所以设在此处,是因为一过这个位置,河面开阔水陆四通八达,无数条小支流密集如同渔网,淹没在芦苇杂生的两岸中,短短时间内甚至连他们都不算彻底摸清楚。
等岸营军士得令登船赶至再包抄,已经来不及的了!
越是这种时候,彭骁头脑思路就越冷静清晰,他迅速低头,观察水流,再结合甲兵口述的“王细”那船当时的位置,“往右!”
大冲锋舟火速往右岸疾驶而去。
他一声令下,那七八条小冲锋舟连同自哨卡急驶而出的第一批追兵立刻沿着右岸快速搜索起来。
气氛紧绷,一时只听见哗哗的划水声。
彭骁站在船头,大冲锋舟破开浓雾沿着水面疾速滑行,彭骁两眼紧盯着岸边。
芦苇丛被焚毁一大片,焦黑焦黑的河岸杂草丛生,岸边未见有人踩踏的痕迹。
冲锋舟继续往前,过了焚净的区域,芦花飞荡,密密麻麻的芦苇水草在夜风轻晃,刷刷作响。
亲卫犹豫了一下:“将军,是不是太远了?”
这么短的时间,那人跑不了这么远吧?
彭骁眉心攒了攒,没有发话。
冲锋舟继续快速向前,渐渐搜索的舟兵变少,黑魆魆的水面就剩他们一条船,亲卫迟疑一下正要在说话的时候,彭骁忽上前一步。
细细的波纹粼动,彭骁站在船舷,他判断,这里隐藏在芦苇丛中有一条小水道。
沿途,不是第一次碰到岔道,彭骁探过便罢,但这一次,他盯了这条水道良久,忽令:“进去。”
冲锋舟破开茂盛的芦苇,刷刷大响,芦花摇晃抖动,但冲锋舟还是坚持深入。
趴伏舟头的纪棠没忍住心里“艹!”一声:“这老东西怎么跟条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