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秀木成林
赵徵十分郁闷,乖乖“哦”了一声,眼睛盯着那手串不眨眼。
纪棠懒得理他,起身去催被褥和洗漱用水了,两人临时转移到这边,那边也得兵荒马乱一通。
被褥先送来的,纪棠接过,就转身进了花轩。
然后,……她发现赵徵不见了!
纪棠:“……”
“阿徵,阿徵?”
她把被褥往长榻一扔,赶紧抬头喊人。
这花轩不大,四面大窗大敞,外面是花园子,现在入夜黑魆魆的。
搞什么,这家伙哪去了?
纪棠喊了两声,赵徵没应,不过她看见外头竹林边簌簌抖动了一下。
她没好气,叉腰走出去。
果然看见赵徵。
这家伙居然撅着屁股,把花坛上才开苞粉色点点的杜鹃花全部采干净了,一把全都握在手里。
他听见动静,很高兴回身,把手里握着那把乱七八糟的花递起来:“阿棠!”
我送你花,“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个傻样,把纪棠逗笑了,她哈哈大笑,瞅了一眼他手上那把花,虽然乱,但居然还朵朵都挺好的,没揉没烂。
他固执地把花递给她,纪棠无奈,只好接过来,然后他急忙问:“阿棠,你还气不气我呀?”
“你消气了没有啊?”
纪棠低头看一眼这把乱糟糟的花,一手牵着他:“快回去睡觉。”
他非常固执:“阿棠,你有没有消气啊?”
纪棠斜睨他一眼,把这家伙腰带松了,按在长榻上用被子盖上,“消了一点点吧。”
“好了,你快睡,不然我又生回来了。”
赵徵嘟囔一声,似乎还有点嫌少,但总体他还满意了,于是“哦”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
他喝酒太多了,才躺下就睡了过去。
纪棠给他脱了靴子,盖好被子,瞟了一眼放在枕畔那束花,拿过来瞅了眼,没忍住骂了句:“肯定是上辈子欠他的!”
但骂归骂,她心里也明白,赵徵是真心对她好的。
这个世界,大约不会有人对她比他要更好,也不会有人对她比他更真心。
纪棠是不爱搞办公室恋情的。
但现在……
算了算了,亏就亏吧!
只不过吧,她还真的得适应一下。
毕竟以前就没想过这关系,对他感情就不是这回事,不是说转换就转换得过来的,这需要时间。
纪棠忽又想起柴兴,真是风水轮流转,柴义当初挨义气打算娶她,和她现在真异曲同工了。
想起柴兴那憨憨那茬,她“噗”笑了声,斜眼瞥赵徵,这家伙呼呼大睡,她捏着他耳朵揪了一圈,哼了一声:“真是个傻子。”
现在只好便宜这傻子了。
至于她啥时候能适应过来?
那就等着吧!
哼。
……
行辕这边虽有点闹腾,但到底也算欢声笑语,州衙门那边就差得远了。
皇帝不算酩酊大醉,醒酒过后,人就清醒过来了。
他去了冯塬停棺的偏厅。
冯塬死了,但不管是赵宸还是赵虔都不敢把他扔在里头,咬牙把尸首背了出来。
用冰镇的,一直都现在。
整个偏厅大量用冰,寒意仿佛能刺入骨髓似的,跪不了多久,膝盖就开始麻痒刺痛。
但赵宸赵虔都没敢乱动。
偏厅没有点灯,昏暗沉沉的,皇帝脸色黑沉,飓风暴雨前夕。
许久,他才转身,端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冷冷道:“说吧,怎么回事?”
刚逃出来,赵宸赵虔和寇弼都知道事情大条了,赶紧往西北送了奏折说明此事。
寇弼还好,并不涉及他什么。
皇帝双目锐利,冷意陡然迸射,直直盯像赵虔赵宸二人,尤其是赵宸。
赵虔其实也不关事,毕竟他在水对面,就算赵宸想泼他脏水也不行。
他在奏折直接指控,赵宸配合纪棠,杀死冯塬!
他还被赵宸多安了一个通敌的罪名。
赵宸心脏怦怦重跳,掌心冷汗浸透,他重重一叩首:“父皇,这是污蔑!”
他抬头,悲愤至极:“儿臣怎会杀死冯相,赵虔这是污蔑!”
“冯相一直襄助儿臣良多,给儿臣出谋划策,冯相死了,儿臣痛失助力,岂有此理?!”
“当时儿臣受伤颇重,站立都不稳,急冲过去制止都赶不上,又要如何杀人?!”
这一点,赵宸还真有证据的。他当时的伤确实很重,并不亚于纪棠,胸腹、腿部皆有损伤,照理刚摔下那会,他是爬不起来的。
所以说,他能起身冲过去并杀了冯塬,还真的是全凭毅力。
这一点,有军医所述的伤情作辅证的。
还有,冯塬死了,但他身边还有很多人,其中不乏皇帝的耳目。这些人都可能证明,赵宸和冯塬关系很好,他真的没有杀死冯塬的动机。
赵宸垂眸,这并不是侥幸,他素来谨慎,对冯塬的真实观感非但没有透露给任何一个人,甚至连贴身心腹的徐慎都没有,日常间,反而对冯塬屡屡表示好感和钦佩。
这些不是故意的铺垫,今日还真用上了。
种种证据证明,真不是赵宸。
皇帝该看的也都看过了。
他侧头看一眼忿忿的赵虔,又看喘息着叩首额头赤红一片一脸愤慨的赵宸。
沉沉的锐利视线,盯了赵宸许久,盯得赵宸一脊背的冷汗,但他绷住了。
最后,他终于艰难过关了。
皇帝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垂眸半晌,俯身冷冷道:“最好不要让朕知晓你骗朕。”
“哼!”
“都滚下去!”
第74章
皇帝眉目含冰, 直起身,垂眸看放置在棺木旁黑色高几上一把匕首,他伸手拿了起来。
这正是从冯塬胸膛抽出来的那把匕首。
这柄特地为纪棠打造的短匕匕柄微曲极薄, 匕身比寻常短了足三分一,插进她的短靴夹层刚好严丝合缝。
精致小巧, 却异常锋利, 冰色微映,匕刃寒芒流动闪烁, 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以致于从前胸直透后背, 轻而易举就贯穿了冯塬的心脏。
皇帝眼眸晦暗冰冷。
“纪棠。”
有脚步声, 右丞相冯增从后房门出来, “陛下。”
冯氏兄弟都是皇帝的心腹谋臣,一明一暗, 都是当世最拔尖的名士谋臣。此番冯塬去逝, 冯增亦是极伤痛, 但好在也有些时日了, 如今虽看着清减了不少, 但情绪总算平静。
皇帝和冯增离了偏厅, 回到正房,皇帝坐下,道:“朕命赵灏扶道存棺椁回乡, 务必好生安葬。”
赵灏是五皇子庆王, 此次也随御驾一起到的池州。
冯增低低道:“陛下放心。”
他长吐一口气:“若道存知晓陛下此番心意, 虽死无憾也。”
皇帝脸色依然很难看,冯塬一定程度上,比亲儿子在他心中位置还要重要, 且重要得太多了。儿子他很多,可股肱难求冯塬只有一个。
此番痛失冯塬,皇帝简直锥心之痛。
冯增应下之后,君臣沉默片刻,冯增吐了口气,开始说起现今局势:“陛下,以臣所见,南征之事,越快越好。”
今日的靖王,冯增的也近距离看了个清楚明白,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靖王已真真正正长成了!
其于皇帝的心腹大患程度,甚至要远胜于南梁。
所以冯增认为,不宜再拖,赵徵刚下山南连场大战才结束,刚刚形成今日之势,就断断不能再等他理顺山南彻底站稳。
要么扰乱山南,要么开始南征,反正不能给对方休整期。
但扰乱山南治标不治本,赵徵不是省油的灯,他身边的人也不是。
所以冯增以为,还是尽快南征吧。
动起来,才能作部署有行动。
皇帝倚在首座上,转动右手大拇指的精铁扳指,问:“南梁情况如何了。”
冯增道:“槐州挖掘已见停歇之势,梁帝增兵七州,严阵以待。”
被掩埋的兵士现在还挖不到的,生还几率已经无几于无了。好端端的,死伤这么多的精锐兵士,南梁的怒火可想而知。